一說到解放軍，我們自然會想起偉大的人民軍隊。可鮮為人知的是，在朝鮮戰爭前的韓國，也有一支人民解放軍。這得從1947到1950年的韓國三年游擊戰爭說起。韓國的三年游擊戰爭出現了許多著名的游擊隊指揮員，比如麗水順天起義的領導者金智河、智異山遊擊集群的指揮李鉉相等，而其中在朝鮮戰爭爆發前名氣最大的，則是濟州島起義的領導者金達三。
圖1，韓國游擊隊
一、留學日本加入左翼
金達三原名李承鎮，1923年8月4日出生於濟州島，年幼時他的父親在尚慶北道大邱市做啤酒生意，賺了不少錢，因此李承鎮很小的時候就被父親接到大邱新山小學讀書。小學畢業後，李承鎮被父親送到日本，就讀於著名的京都城峰高中，之後又考入日本中央大學專科經濟系。這在當時的在日韓人中，算是比較頂尖的，因為在日佔時期的韓國，職高就已經算是高學歷。
1945年1月李承鎮從學校畢業，此時正是二戰末期，日軍正在瘋狂拼湊兵力應對盟軍對日本列島的登陸，李承鎮也被徵召入陸軍預備士官學校，並被授予日軍少尉軍銜。1945年1月19日，服役中的李承鎮結識了大阪軍事工廠的供應商姜滿石，後者同時也是位社會主義學者和日本共產黨秘密黨員。
圖2，金達三
在姜孟錫的影響下，李承鎮的思想也日益左傾，同時姜滿石也很欣賞李承鎮這樣非常有才華的青年，並將還在大阪高中就讀的小女兒許配給他。二戰結束後，李承鎮和岳父一家一起回國搞革命，姜滿石很快就和當地的組織接上關係，負責朝共在全羅南道的宣傳工作。
二、組織大邱暴動
此時的韓國正是多事之秋，進駐半島南部的美軍第24軍軍長約翰·R·霍奇中將取締了朝共組織的人民委員會政權，決定成立軍政府，同時他還放任韓國的右翼團體採取暴力手段打擊左翼勢力。朝共領導人樸憲永這時仍採用合法鬥爭的方式和軍政府對抗，為了擴大聲勢，他將朝共和其他南方左翼黨派合併為南勞黨。
李承鎮回到大邱市後，也加入了當地的南勞黨組織，由於在之後的幾次活動中表現出具有出色的領導才能，他很快得到了同志們的認可。這時受精版社偽幣事件的影響，左翼團體在韓國的處境更為惡化，美軍主導的韓國軍政府從多種角度對左翼勢力採取限制措施，南勞黨首領樸憲永遂決定發起全國總罷工，來向軍政府抗議。
而在韓國各道的抗議活動中，鬧得最兇的正是大邱市，李承鎮表現出了極強的具有煽動性的領導才能。他帶領左翼群眾與前來搗亂的右翼勢力和右翼準軍事組織發生衝突，雙方互有人員死傷。這也進一步導致了局勢的惡化，罷工很快失去了秩序，10月1日部分群眾與韓國警察發生激烈衝突，並一度攻佔大邱警察局。
圖3，大邱事件中佔據警局的韓國老百姓
韓國軍政府把大邱事件定性為“暴動”，南勞黨則稱之為“秋季起義”，這都可以看出大邱局勢的混亂程度。最終在韓國國家警察和西北青年團等右翼準軍事組織的鎮壓下，大邱暴動失敗，共造成數千人死亡，當地南勞黨組織的頭目由於上了通緝名單，都紛紛出逃。李承鎮也被迫於1946年10月20日逃回老家濟州島，改名金達三，並在當地的中學任教，向中學生們傳播社會主義思想。值得一提的是，金達三這個化名是姜滿石在日佔時期使用過的。
三、成為濟州島負責人
這時的濟州島內形勢也比較複雜，當地的民意和韓國大部分地區一樣是整體偏左的。為了加強對島上民眾的控制，韓國軍政府遷移了6萬多北方難民到島上。這些北方難民由於在北方土改中吃盡了苦頭，變得一無所有，所以變得極端敵視左翼。特別是由難民中的年輕人組成的極端右翼組織“西北青年團”，經常在島上挑起與當地人的血腥衝突。
對此頗為不滿的濟州島群眾在當地南勞黨組織的領導下在1947年3月4日舉行了抗議活動，結果再一次遭到西北青年團襲擊，雙方之間的衝突演化為騷亂。面對騷亂，韓國軍政府任命右翼分子柳海金為濟州島總督，此人奉行鐵腕統治政策，對島上居民實施殘酷鎮壓，但同時受他指揮的韓國國家警察卻又藉此機會濫用私刑、公開搶劫，這更加點燃了民眾憤怒的情緒。
圖4，濟州島民查看警察張貼的告示
金達三趁機在這股怒潮中，再次走到群眾運動的前列，由於其卓越的組織能力，1947年8月他被任命為當地南勞黨組織的負責人。濟州島原先是一個二戰日軍基地，戰後日軍撤離時在當地丟棄了不少輕武器，金達三組織人手收集了這些輕武器，組建了用於反擊韓國國家警察的左翼武裝——濟州島人民解放軍，他出任總指揮，負責軍事指揮的是當地人李德九。
四、濟州島內戰升級
1948年初，濟州島南勞黨組織的幾次罷工和抗議活動都遭到韓國國家警察和右翼團體的殘酷鎮壓，不少平民遭到處決，金達三意識到目前南勞黨的力量不足以展開全面武裝鬥爭，因此希望與島上的警備部隊第9團談判。警備部隊是在美軍顧問幫助下組建的正規軍，與韓國國家警察不同的是，他們普遍同情左翼。金達三希望通過談判，可以把柳海金和他的爪牙們排擠出去。
金益有是警備部隊一期學員，同時也是一名左翼同情者，他和金達三還是陸軍預備士官學校的同期同學，雖然當時兩人並不認識。據金益有回憶，金達三在談判時問他：“你不是美軍顧問指揮的部隊，你的承諾能起多少作用？” 金益有回答道：“我可以得到美國迪安將軍的全權委託，我的決定就是迪安將軍的決定。”
就這樣，金達三與金益有達成了停戰協定，規定自4月3日72小時內雙方如不再發生交火，則解放軍可以解除武裝，警備部隊也會保證他們的安全。但右翼分子顯然不希望雙方和解，當晚“西北青年團”就破壞了雙方之間的協議，縱火襲擊島上居民，李德九則指揮部隊進行了回擊，在4日夜襲擊了十多個派出所，打死了30多名警察，這樣所謂的停戰協定自然無效。
圖5，韓國軍警看押被抓的島民
李德九以前是關東軍軍官，屬於南勞黨內部的強硬派，他決定開展全面武裝鬥爭。韓國方面，金益有也被撤職，換上了有“老虎”之稱的前日軍中校宋堯贊，他只知道用暴力和屠殺才能解決問題。就這樣濟州島上的衝突最終演化成一場殘酷內戰，有至少3萬名平民在這場內戰中被殺，李德九也於1949年4月戰死。金達三因為地位被邊緣化，被迫於1948年8月離開濟州島。
五、金達三的結局
1948年8月半島南北分別成立政權後，金達三受邀作為濟州島的代表參加了在三八線以北的海州舉行的代表大會，之後又被選為北方政權憲法委員會的49名委員之一，從此以後他就正式留在北方。
但金達三不願拋棄仍在南方戰鬥的同志，在江東學院接受一段時間的游擊戰培訓後，他又自願前往韓國組織游擊戰爭。這時韓國游擊隊在半島南部有智異山、太白山和五臺山三個遊擊集團，1949年10月，金達三被任命為以慶尚北道太白山為基地的人民游擊隊第三軍團指揮官。第三軍團大多數時候只有300-500人，但偶爾可以得到北方來自海上的物資補充。
金達三游擊隊是如此之活躍，以至於關於他的消息經常出現在韓國各大報紙。反游擊戰專家白善燁受命組建一支特遣部隊追剿金達三，加上受冬季氣候的影響，金達的游擊隊在1950年初損失慘重，數千名游擊隊員被打死。韓軍甚至聲稱，金達三已經在1950年3月22日的一次戰鬥中被韓軍第8師擊斃，但事實上，金達三又一次成功逃回三八線以北。
1950年4月，金達三根據在韓國半年游擊戰的經歷，寫了一份系統的報告給人民軍有關部門，內容包括韓國游擊戰爭的歷史、各部隊的狀況和對目前形勢的分析。金達三的這份重要情報讓人民軍統帥部確信，韓國三年游擊戰爭已經宣告失敗，只有發起全面戰爭才能解放南方。可以說，金達三是導致朝鮮戰爭爆發的關鍵性人物之一。
奇怪的是，按理說熟悉韓國情況的金達三應該受到重用，可是當朝鮮戰爭爆發後，金達三就人間蒸發，神秘失蹤了，從此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下落成了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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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作者簡介：王正興，原解放軍某野戰部隊軍官，曾在步兵分隊、司令部、後勤部等單位任職，致力於戰史學和戰術學研究，對軍隊戰術及非戰爭行動有個人獨到的理解。其著作《這才是戰爭》於2014年5月、6月，鳳凰衛視“開卷八分鐘”欄目分兩期推薦。他的公眾號名亦為“這才是戰爭”，歡迎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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