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讀《資治通鑑》之十一:鏡子裡的鬼

【原文】子思曰:“君之國事將日非矣!”

——《資治通鑑·周紀·安王》

申讀《資治通鑑》之十一:鏡子裡的鬼

Mr.申批註《資治通鑑》“君之國事將日非矣”

小時候不敢照鏡子,是因為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個莫名其妙的鬼故事。故事很簡單,就是讓你不要照鏡子,說鏡子裡面住著個鬼,你做什麼鬼做什麼,等鬼逐漸熟悉你後,它就會在晚上出來把你吃掉。故事講完了,是不是一個很無聊的鬼故事啊,但是,這個故事卻在我童年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子思對衛侯說,你的國家越來越差了,不過,『有由然焉』,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是有原因的。且看,『君出言自以為是』,你說話做事不動腦子就算了,『卿大夫莫敢矯其非』,你的錯誤你的手下還不敢告訴你。這還不奇怪,『卿大夫出言亦自以為是』,關鍵是你的手下說話做事也模仿你一樣不動腦子,結果呢,『士庶人莫敢矯其非』,奇了怪了,他的手下,甚至連老百姓也像傻瓜一樣對他們的錯誤視而不見。為什麼呢?

注意,重點來了,『君臣既自賢矣』,高高在上的人覺得自己是最牛逼的人,是大家的偶像,是道德的標準,是宇宙的救星,是至高無上,是所向披靡。他們每天都會問‘鏡子,鏡子,誰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道德的人呢?’然後,自言自語‘就是你,就是你!’,於是,『群下同聲賢之』,就這樣,他們每天都沉浸在褒獎之中,因為他們已習慣了這樣的標榜和讚揚,這就如同小學裡的大隊長,大學裡的學生會主席,只有優秀中的優秀,才能匹配背後冒金光的喝彩。你敢批評優秀嗎?你敢指著道德嗎?他們已經不是人類所認知的物種了,屁股長在頭上,就連放個屁也要說香得不得了。

所以,『賢之則順而有福』,當你露出齙牙,舉起大拇指,諂媚的說句‘高,實在是高!’時,就會得到你是‘大大的道德良民’的勳章,反之,『矯之則逆而有禍』,當你突然反應過來他們也是人類的時候,並嘗試喚醒他們時,他們便以學校裡教導主任的姿態,揪著你的頭髮,當著全校的面告訴眾人‘這個人,思想覺悟有問題,不配做紅領巾!’因此,大家為了保住脖子上的紅領巾,

『善安從生』,還是做那個‘善’吧,小命要緊。

講到這兒,你是否想起了開篇所講的鬼故事呢?你做什麼鬼做什麼,鬼永遠也不會在你面前做出出格的事,那是因為,鬼必須要和你保持一致,你才不會砸爛鏡子,說鏡子裡面有鬼。可是,你要小心哦,鏡子裡的鬼會在晚上偷偷跑出來吃掉你,這才是真正的鬼,所以,我一直都相信那個鬼故事是真的,不僅僅只是騙騙小孩而已。

最後,附上一段子思的總結陳詞,若有興趣,是福是禍,悉聽尊便。

【原文】子思曰:“人主自臧,則眾謀不進。事是而臧之,猶卻眾謀,況和非以長惡乎!夫不察事之是非而悅人贊己,闇莫甚焉;不度理之所在而阿諛求容,諂莫甚焉。君暗臣諂,以居百姓之上,民不與也。若引不已,國無類矣!”

【翻譯】子思說:“君主自以為是,眾人就不會提出自己的意見。什麼事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就是拒絕眾人的計謀,更何況現在眾人都附和錯誤而助長罪惡呢!不考察事情的是非而樂於讓別人讚揚自己,是無比的昏暗;不判斷事情是否合理就阿諛奉承,是無比的諂媚。君主昏暗而臣子諂媚,這樣的人居於百姓之上,老百姓是不會追隨他的。長期以往,國家就要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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