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走於生活碎片中,是戒不掉的“多巴胺”(1)

對話三位紀錄片導演

A

被向善的力量溫暖觸動

人物

●陳曉卿

導演、製作人,現任騰訊視頻副總編輯、稻來紀錄片實驗室負責人

離開了央視的陳曉卿,2018年6月執導拍攝了新一部美食紀錄片《風味人間》,這部共有8集的美食紀錄片分為《山海之間》《落地生根》《滾滾紅塵》《餚變萬千》《江湖夜雨》《香料歧路》《萬家燈火》《風味之旅》,從八大菜系到14種主要烹飪方法,在鍋碗瓢盆中表現著人間煙火,據說上線12小時播放量破億。

但陳曉卿說:“這是我在新工作環境裡的第一部作品,下了很多功夫,但正因為投入過深,所以自己不好評價,一部紀錄片的好壞,作者自己不能說,還是要交由觀眾評論。”

紀錄片是職業,更是生活

2019年12月,中國(廣州)國際紀錄片節,記者在組委會與軒尼詩聯手舉辦的“影饗2019·看見味覺”重新發現中國味道的活動現場採訪了陳曉卿,作為騰訊視頻副總編輯,新身份之下的導演,依然是馬不停蹄地奔波與忙碌,“接下來還會連續有幾部與美食相關的紀錄片推出,也有其它題材的新紀錄片投入拍攝,估計還是會很忙吧。”他說。

對陳曉卿而言,紀錄片是他的職業,更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和團隊夜以繼日,努力在美食紀錄片領域做一些創新的嘗試,也是他這兩年離開央視之後的工作重心,“我從事紀錄片拍攝已經有30年時間了,從當初關注社會,到後來關注歷史,再到後來關注自然和美食,紀錄片題材的變化決定了我的觀察角度,但無論做什麼樣題材的紀錄片,過程中都有溫暖的故事和向善的力量觸動我。”他說。

作為離開央視之後的首作,《風味人間》在拍攝手法上嘗試了不少新技術,比如加入了超微觀攝影、顯微拍攝、動畫再現、交互式攝影等技術,讓觀者能夠通過這樣的技術手段,更直觀感受到片中食材的演變過程,體會食物製作過程中的精妙,如同一次又一次探險。

“通過對美食的學習研究,我越來越認識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越來越瞭解自己生存的這個星球,但每個人有自己擅長的東西,我想在今後一段時間裡,美食可能還是我的主打方向,如果有餘力,我也不放棄其它紀錄片題材。”

陳曉卿想堅持的紀錄片拍攝理念在於,他不想美食紀錄片僅僅停留在食物本身,而是希望通過這些真實再現的影像記錄,留存下從食物本我當中所發散出來的原生力量,發掘出更深刻的關於“人”的內涵,“作為一名身在企業的傳媒工作者,我關注的領域其實很廣泛,但在目前的大環境裡,要確保紀錄片不僅能夠傳播故事、傳播知識,同時還能有比較好的經濟效應,美食可能是當下不錯的選擇。”他說。

美食的核心是“人”,食材是載體

中國人常說“民以食為天”,食是廣東人的底色,對食的講究和追求,也讓廣州這座城成為眾多美食愛好者的豔羨之地,也因為對食的講究,讓經受過廣府美食薰陶的人們在嚐鮮和菜式的創新上天賦異稟。

在“影饗2019·看見味覺”重新發現中國味道的分享晚宴上,陳曉卿作為主要嘉賓之一,與廣州四季酒店的米其林一星餐廳愉粵軒主廚麥志雄一起,分享了他們對美食的一些態度,這些態度,與美食紀錄片所想要傳遞給觀眾的內核一脈相承。

美食形成的背後,往往也是廚師對烹飪的痴迷和對食物的思考,其中也凝聚著家鄉情結等因素,以當晚一道既懷舊又創新的菜式豬網油焗奄仔蟹為例,奄仔蟹來自愉粵軒主廚麥志雄的家鄉——廣東五邑地區,是當地的特色食材之一,然後用豬網油封住奄仔蟹的香,讓油脂香更飽滿,兩種不同的動物脂肪彼此融合,搭配James hennessy,進一步誘發出奄仔蟹中的堅果氣息,成就一道獨特的粵菜風味。

麥師傅家鄉的杜阮涼瓜,當地人也稱“大頂涼瓜”,“柿餅蒂,老鼠尾”是很形象地對這種涼瓜的形容,涼瓜配牛肉,又是粵菜當中經典的搭配CP,麥師傅這道涼瓜牛肉,吃時必須要涼瓜與牛肉一同咀嚼,方能領會其精妙內涵——牛肉的油脂香與苦中帶甘的涼瓜所產生的化學反應,足以讓人覺得人間值得。

在陳曉卿看來,食材是非常好的載體,通過地球上不同食材在不同地域人們的不同應用,可以不斷拓展人類認知的邊界,“從美食中,我們都可以找到最大公約數,它不需要任何專業語言,它能讓世界上更多的人彼此能實現更好地交流。”

B

重新認識自己的一場修煉

人物

●許慧晶

紀錄片導演

從大學二年級開始嘗試拍片的許慧晶,第一部作品是在廣州大學城成型的《天橋》,當時大學城屬於在建階段,在廣州美院大學城校區的許慧晶關注的是那些建築工人的身影,之所以命名為“天橋”,也帶有一絲“意味紀錄片連接不同群體的橋樑”的隱喻,“拍紀錄片,其實對我來說,更大程度上是一個重新認識自己、審視自己的過程。”他說。

紀錄片是“消耗生命的方法”

從2005年就讀廣州美院期間開始拍攝紀錄片至今,許慧晶的作品數量並不能算多,但如他自己所說,拍攝紀錄片的過程,更重要的是對自我的認識及反思、反觀。

通過這些年拍攝紀錄片帶給他的成長,讓他覺得較之十幾年前的自己,現在的他更隨和,更有同理心,也更容易換位思考——這些都是拍攝紀錄片的過程帶給他的附加值;他說,早期的自己,或許目的性、企圖心相對強烈一些,但隨著這些年被“時間大神”不斷洗禮,不斷完成“自我成長”,感覺自己越來越看得更開一些。

拍紀錄片這件事情於他,已是一種生活方式,更是“消耗生命的方法”,無論是在拍攝過程中,還是在後期封閉式孤立狀態下的剪輯梳理,都佔用了他生命中大量的時間。

大學期間許慧晶曾休學一年,跟著師傅跑到中俄邊境拍片子去了。專業是學新媒體的他,畢業後曾在朋友的服裝公司做了一年多的行政總監,後進入鳳凰衛視中文臺擔任編導,而後再離職,2017年也算有緣分,他接觸到一個商業+公益的項目,拍攝了目前已經送審的片子《棒!少年》。片子分6集,每集30分鐘,講述一群“事實孤兒”和“問題少年”在70歲老人的帶領下訓練棒球的故事,預計今年上映。

“拍攝過程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後期剪輯同樣剪了將近一年,剪輯比拍攝素材的難度更大,要從七八百個小時的素材中選擇提煉出想要表達的主題、符合自己想要的表現形式,甚至故事走向的梳理以及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否足夠豐滿等,都耗費了大量腦力心力,整個過程完全可以看做是一場修煉。”他說。

拍是放任,後期是收斂

許慧晶認為,從某種意義上說,拍,是放任;後期,是收斂,是在自我表達與商業需求之間,尋找一種恰到好處的落點與共性的過程,更是對所得的碎片化素材進行有序梳理、讓處理手段更顯高級豐滿的過程。

“除了在敘事結構上會有不同嘗試外,對人性的某些思考,會選擇更能夠體現深刻認識的表現形式。”在收與放之間,在視覺衝擊力與內斂之間,在主觀意願和作品客觀完整之間,事實上都存在“博弈”的過程,尤其,是自己對自己的“博弈”。

2012年他完成的另外一部紀錄片作品《媽媽的村莊》,是許慧晶跳出農村又回看農村的視角體現,“我自己就是農村出來的,《媽媽的村莊》拍攝的原型也是我的村莊,相對於大城市而言,農村的‘城市化進程’並沒有那麼明顯,每一年農村所產生的變化,從年代跨度上來說會小很多,我也是希望能夠藉助這樣的紀錄片,對農村當下的一些習俗、文化傳承、信仰等精神層面的切片,來反映出特定環境下的一些社會現實和人情世故。”

他說,因為被拍攝的人他太熟悉了,拍攝過程中他並沒有偏向誰不偏向誰,就是以第三方的視角客觀記錄下一些影像歷史。

甚至未來他也會將焦點放在農村,他關注的是目前大時代背景下的農村群像,“在我看來,農村的上一代人與下一代人之間,基本上三十年就好比是一個輪迴,一代接一代,生命的軌跡相似度非常高,這中間似乎隱隱有一條隱形的線,一直貫穿下來,上一輩人有上一輩人的迷茫,空心村、留守兒童又有著新一輪的迷茫,迷茫的背後事實上是某種無助,是某種沒有辦法超越和達成的身份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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