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詩人楊牧去世,享年80歲

據楊牧大陸出版方理想國確認,臺灣詩人楊牧於3月13日午後於臺北國泰醫院病逝。

楊牧本名王靖獻,在1950年代的臺灣,15歲的他以葉珊為筆名,寫下了第一首詩,從此以後,他就成為了各報紙副刊和詩刊的作者。《在花蓮聽楊牧講詩》一文作者郭玉潔看到,那時候,國民黨宣導”反共文學”,文壇肅殺,詩歌最早出現新氣象。紀弦發起”現代詩”運動,主張學習西方;余光中則提出”新古典主義”,幾大流派論戰迭起,創作旺盛,成為臺灣現代詩的高峰。楊牧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成為一位少年詩人,並且同瘂弦等詩人結識。

進入東海大學歷史系之後,楊牧選修了徐復觀的古代思想史、老莊哲學等,同時還大量閱讀了英國浪漫主義詩人如華茲華斯、濟慈、雪萊等人的作品。這一時期,他受到《詩經》和浪漫主義詩歌影響頗深,他的第一本詩集《水之湄》正是這段時期的寫照:

鳳尾草從我褲下長到肩頭了

不為什麼地掩住我

說淙淙的水聲是一項難遣的記憶

我只能讓它寫在駐足的雲朵上了

1964年,受到美國詩人保羅·安格爾的邀請,楊牧進入愛荷華大學寫作班。此後,又到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唸書,研究西方古典史詩及中世紀傳奇,跟隨陳世驤研究《詩經》及先秦文學。 此時越戰正如火如荼的展開,而伯克利是60年代反戰運動的領導者,積極抗議美國政府介入越戰,這讓楊牧受到感染,他開始“睜開眼睛“,他意識到,知識分子不能夠留在書齋,而應該介入社會。1972年,在西雅圖華盛頓大學任教期間,他將自己的筆名從“葉珊”改為“楊牧”。文風也在原來的浪漫抒情之外,增添了含蓄冷靜,並且展現出更多對現實的關懷。1976年,楊牧還與中學同學葉步榮、詩人瘂弦、生化學家沈燕士共同創辦洪範書店出版社,後者也成為臺灣純文學出版的重鎮。

過去,在金門服役時,楊牧也曾有“文學是不是也該服役社會”的思索,但那個時候,類似的思索只是建立在對浪漫主義本質的追求上,但經過了校園學生運動的洗滌,楊牧開始積極地將其文學創作介入對臺灣現實社會的關懷,並確定“文學不可以自絕於一般的人文精神和廣大的社會關懷”。1986年,他發表了《有人》,其中,《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後來得到了不少熱血青年的引用和改編。

有人問我一個問題,關於公理和正義。

簷下倒掛著一隻詭異的蜘蛛,

在虛假的陽光裡翻轉反覆,結網。

許久許久

我還看到冬天的蚊蚋圍著紗門下

一個塑膠水桶在飛,如烏雲

我許久未曾聽過那麼明朗詳盡的陳述了,

他在無情地解剖著自己:

籍貫教我走到任何地方都帶著一份與生俱來的鄉愁,他說,

像我的胎記。

在半自傳虛構散文《奇來前書》裡,楊牧講述了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他作為一個學生看到的政治犯被槍決、人們無法自由呼吸的場景,不過直到幾十年後,他的詩作才開始涉及政治。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直接用詩歌回答政治問題,正如在《有人》當中,他始終沒有給公理和正義的問題給出解答,楊牧在詩集的後序當中說,雪萊曾經把詩人看作是比法官和政客更加懂得正義的人,只有當一個詩人,才不會盲從政治勢力,讓文學淪為宣傳和政治工具。

台湾诗人杨牧去世,享年80岁

楊牧不僅在超過半世紀的創作生涯當中寫作了諸多詩歌,還曾在北美、中國臺灣、中國香港等地任教,身兼詩人、散文家、翻譯家與學者多重身身份,作品譯為英、韓、德、法、日、瑞典、荷蘭等文,獲吳三連文藝獎、紐曼華語文學獎等多項重要文學獎。他的作品還被諾貝爾文學獎終身評委馬悅然翻譯為《綠騎:楊牧詩選》[Den grone riddaren],該書曾榮獲2011年瑞典皇家圖書館書籍藝術大獎。也正因如此,楊牧多年來被認為是諾貝爾文學獎的有力競爭者。

在楊牧去世的消息傳來後,香港詩人廖偉棠在朋友圈用楊牧的詩作《雲舟》進行紀念。而一位參與了《他們在島嶼寫作——朝向一首詩的完成》紀錄片(傳主為楊牧)拍攝的工作人員則向記者透露,今日在病床前楊牧的妻子夏盈盈也正是用這首詩與他話別。

《雲舟》

凡虛與實都已經試探過,在群星

後面我們心中雪亮勢必前往的

地方,搭乘潔白的風帆或

那邊一徑等候著的大天使的翅膀

早年是有預言這樣說,透過

孤寒的文本:屆時都將在歌聲裡

被接走,傍晚的天色穩定的氣流

微微震動的雲舟上一隻喜悅的靈魂 ​​​​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