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愛人下淚


不願意愛人下淚

人,是思想的存在。思想,是人為萬物之靈的根本所在。

人的思想總是可以理解的,這是一般常識。但是,真正深入到人的靈魂最深刻處的睿智思想者的思想,卻不是那麼輕而易舉就能理解的。這是我讀魯迅先生《華蓋集·雜感》篇的一個明顯認知與深刻感受。

“死於敵手的鋒刃,不足悲苦;死於不知何來的暗器,卻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於慈母或愛人誤進的毒藥,戰友亂髮的流彈,病菌的並無惡意的侵入,不是我自己制定的死刑。”

這即是大家熟知的一個“魯迅箴言”,就出自這篇《雜感》,是為這篇《雜感》第一個思想層次內容的終結段落。一般讀來,沒有不理解的,也都稱讚寫得好,寫得精妙。更深刻的理解與把握呢?怕是多數人就沒有再前進一步了;專家學者在講解評點這個層次的表達與思想時,也是不無感到困難的,甚至避而不言,把話語思想轉入該篇的下一個思想表達層次。對此,我則要迎難而上,嘗試做出自己的接近魯迅先生的理解與把握。

“雜感”者何也?一般為即時性的“雜思雜想”,但在魯迅先生則是基於歷史和現實的一種綜合而又深刻聚焦的思想。如果說整個篇章表達了魯迅先生“執著戰鬥的現在主義者精神”,那麼,這第一個思想層次所表達的就是魯迅先生當時所處的基於歷史發展而來的“現在形象”——從1912年5月魯迅先生到北京,直至寫作這篇《雜感》的1925年5月,這樣一個“現在時”的中國,不恰恰就是“死於敵手的鋒刃,不足悲苦;死於不知何來的暗器,卻是悲苦。但最悲苦的是死於慈母或愛人誤進的毒藥,戰友亂髮的流彈,病菌的並無惡意的侵入,不是我自己制定的死刑”的“殺戮與悲苦”的時代嗎?“悲苦之死”的形象,就是當時苦難中國在魯迅雜文筆下的一個特別形象——“現在形象”。

在這樣一個“現在形象”之前,魯迅先生特別突出了一個“無淚的人”——一個於苦難中國存在的“執著戰鬥的現在主義者”“人大抵不願意愛人下淚。但臨死之際,可能也不願意愛人為你下淚麼?無淚的人無論何時,都不願意愛人下淚,並且連血也不要:他拒絕一切為他的哭泣和滅亡。”

“愛人”是誰呢?是否象徵苦難的祖國呢?

“人被殺於萬眾聚觀之中,比被殺在‘人不知鬼不覺’的地方快活,因為它可以妄想,博得觀眾中的或人的眼淚。但是,無淚的人無論被殺在什麼所在,於他並無不同。”於此之中,不是有北京菜市口斬殺普通罪犯與革命者被殺戮的對比?

“殺了無淚的人,一定連血也不見。愛人不覺他被殺之慘,仇人也終於得不到殺他之樂:這是他的報恩和復仇。”我想,這該是魯迅先生對辛亥革命以來犧牲的“戰士”的一種特別筆法之描寫。

如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苦難中國的形象,以及為拯救苦難中國而獻身的“無淚的人”——革命先烈的形象,就在魯迅“雜感”中別樣一種形式地展現給我們了。——革命戰士——“執著戰鬥的現在主義者”,是流血而不流淚的,而“不願意愛人下淚”則更是意味深長的。

不願意愛人下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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