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製瓷大師

日本製瓷大師

他們在世界各地,或居於鬧市,或隱於鄉間

有白髮蒼蒼的老人,也有活力十足的年輕人

他們都做著同一件事,燒窯製瓷

憑著對自然的敬畏,對手藝的虔誠


日本製瓷大師

有人堅守著傳統的技藝,有人也創新著和時代同步的作品

從中國到韓國,到日本,再到歐洲

我們用鏡頭對準多位瓷器匠人

從他們的視角看瓷器沉澱的千年之美

從他們的故事,體味天下瓷人之心


日本製瓷大師

王魯湘:觀眾朋友們大家好,現在疫情的特殊時期,《文化大觀園》欄目也暫停了外出拍攝。但是我們發現大觀園這些年的節目,很多是值得回味的。而且把它們放在一起整合後會出現不同的味道。我們首先把目光放在了瓷器上,為什麼是瓷器呢,首先CHINA,就是瓷器,是中國一個文化象徵。而且我們在拜訪過世界其他地方的瓷器匠人後,再回過頭來看中國本土的瓷器,又發現了很多的不一樣。我們重新回憶起和那些瓷器匠人相處的片段,從他們的個人故事中梳理出了,瓷器是如何作為一個文化的紐帶,串聯起了五湖四海、世界各地。還有他們自身所具備的匠人精神,又是如何傳承這種古老技藝的?


日本製瓷大師

今天我要講的是兩位日本製瓷大師,一位是專門致力於天目釉燒製的日本陶藝大師鐮田幸二,他在中國知名度是很高的。還有一位並不為中國人所知的製陶匠人清水俊彥先生。他對瓷器的熱愛以及對這份工作的執著也是令我們感觸頗深的。


日本製瓷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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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拜訪的人叫鐮田幸二。鐮田先生是一位天目盞燒製大師。他的作品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臻品,被稱作是無法抵擋的誘惑。天目盞是因為最初來自中國浙江的天目山而得名。天目山的禪宗寺院,自唐代開始這裡就是修行僧人憧憬的聖地,南宋時期大批慕名而來的日本僧人,在這裡接受中國禪宗文化的薰陶。當時寺內的僧人就用一種福建建窯燒製的建盞喝茶,據說建盞被日本僧人陸續帶回國內就成為了今天的天目盞。如今在中國,建盞的古老燒造技術已經失傳。而日本在近代才成功的燒製出了天目盞,鐮田幸二則是行業裡佼佼者。


日本製瓷大師

王魯湘:鐮田先生什麼時候開始全力以赴研製這個天目碗的呢?


鐮田幸二:我從20歲開始在階梯窯和大家一邊燒製陶器一邊學習陶藝知識,大概經過三年之後開始自己專心的研究。


王魯湘:也就是說鐮田先生到現在為止,您整個的生命基本就是和天目碗糾纏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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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日本傳統茶道儀式上,天目茶碗依然是最為名貴的茶具。在日本歷史上,使用上好的天目茶碗,是權力和身份的象徵。日本人形容上好的天目盞叫“碗中宇宙”,裡面彷彿是深夜海邊看到的星空。在一片漆黑中一個個光圈閃耀著妖異的光芒,而且隨著光線角度的不同,光線的顏色會變幻不定。


日本製瓷大師

王魯湘:在黑釉上頭加的這一層帶金屬反光的這種很千奇百怪的東西,那麼這個東西的技術的難處主要是在什麼地方呢,鐮田先生?


鐮田幸二:天目表面的這層結晶主要是鐵結晶。為了讓鐵能夠析出結晶,就必須加入少量的錳或者鈷。我的這個作品,在銀色的油滴上有一層藍光,是因為我想把它做得具有現代感。我本人是使用了含有鐵元素的天然原料,和土石混合一起來燒製的。


日本製瓷大師

為了一探天目盞窯變的秘密,我們大膽的提出要看一看鐮田先生從未對外開放過的保密工坊。幸運的是,我們竟然獲得了允許。


日本製瓷大師

鐮田幸二:這個窯還有熱著,很熱哦。


王魯湘:這個爐不小。


鐮田幸二:您可以靠近點看一下。這個窯是前天開始燒,昨天晚上稍微把架子往外挪了一點。

王魯湘:你看也都是一個一個的匣缽,匣缽裡頭放幾件,你看一個匣缽裡頭放四個小盞。


鐮田幸二:因為磚瓦就挨著頭,溫度很高,所以帶著這個頭巾來防止燙傷。成品就是這樣的。


日本製瓷大師

因拍攝時間有限,當天並沒有看到天目盞的燒製,不過從鐮田先生提供的視頻中還是瞭解了燒製的流程。但鐮田先生表示,並不會擔心洩露自己的秘密,因為只有把粘土的成型、上釉的方法、燒製的溫度和時間所有要素完美的組合在一起,才能成功燒製出理想的效果。


鐮田先生不滿足於天目盞只用於喝茶,他擴大了天目盞的使用範圍,成為將天目釉用在食用器皿上的第一個陶藝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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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田幸二:說到天目的話,大家印象裡就只能想到茶碗。所以我做了大量的研究,嘗試著把天目釉彩用到了食具和花器上。製作花器的時候,在造型上我參考了大量的青瓷和白瓷造型。中國的這個天目多數是以茶碗為主,偶爾可以見到一些花瓶花器。


日本製瓷大師

王魯湘:我們可以看一下,把它搬上來。把這個也移開一下,對,越窯青瓷中間有這種罐,但是中國過去的曜變天目釉裡頭,可是沒有這麼大的罐。所以他是把天目釉的這種,著釉的方法,窯變的方法,用在了一個青瓷的器形上,很好看。


鐮田幸二:我認為這是我們現代天目匠人的使命。做大型的東西也可以,做小型的東西也可以。


日本製瓷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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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年末,我們從日本大阪驅車前往兵庫縣今田村,那裡是日本六大古窯之一丹波窯的所在。在今田村,我們拜訪了丹波窯製陶匠人清水俊彥老先生,當時老先生已經74歲了,不過仍然精神矍鑠。在那裡半天的時間裡,我們欣賞了清水先生的作品,也參觀了他自己的陶窯。不過,那一次之行,帶給我們最大的感受是,清水先生以及他的孩子,他們對於燒製陶瓷的那種熱愛之情。那種要將老的技藝得以生息流傳的信念。


日本製瓷大師

日本兵庫縣今田村,被一片山丘圍繞,風景優美。我們此行拜訪的丹波窯製陶匠人清水俊彥老先生,從事製陶技藝已經55年,他的兒子清水剛今年45歲,十五年前回到故鄉,從此與父親一起製作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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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這個直徑有多少?


清水俊彥:1.03米。


王魯湘:那也就是說,在一個窯裡頭是不是就只能燒一件?


清水俊彥:我以前也嘗試過燒製這樣的陶器,但是成功率很低,就這一件是成功的。


日本製瓷大師

王魯湘:這麼大的,成功率很低是吧?對。這個在窯裡頭用穀糠燒,燒的時候這個釉,它自然的這個流動流變,那你也控制不了它吧?


清水俊彥:我已經有很多年的經驗了,相對來說不是那麼難。但是能燒出這個樣子,也是很難得的。


日本製瓷大師

清水俊彥:這件作品的釉色,我也很滿意。


王魯湘:喜歡的作品。


清水俊彥:有點這種你看像粉色的這個。


王魯湘:這個就“出筋”,就是我們中國把這個叫做“出筋”。


清水俊彥:我們就是用了一種把它削出一道一道稜的技法。


王魯湘:然後讓這個釉在窯裡頭,高溫中間,自由地流淌,同時發生窯變,出現很多意想不到的這樣一些花紋,一些這樣的肌理。


日本製瓷大師

清水俊彥:根據我的手感,上了釉藥後,讓它從瓶身上自然地流淌下來。


王魯湘:也就是說,我們丹波窯,我現在看了您的一些作品以後,我發現有一個特點,就是道法自然,就是人工控制一部分,設計一部分,但是呢,還有相當的一部分,交給火,交給窯,由自然自己最後去完成它。


清水俊彥:是這樣的,放進窯裡,關上窯門,點起火以後,就看老天爺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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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樸沉靜,是丹波窯區別於日本其他五大古窯的特點。丹波窯所在的今田村立杭地區,所以成為古窯所在地,就是因為這裡的土壤中含有豐富的鐵質,是最佳的製陶材料,用這樣的陶土燒製出來的陶器,不僅質地堅硬,還會出現格外醒目的窯變效果,再加上隨意流淌的自然釉,這樣的丹波窯陶器,靜逸中透著原始的野性,有種神秘、幽寂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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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我們丹波窯是我們日本的六大古窯之一,整個這個山溝裡頭,好像都是在燒窯的。那麼,燒窯的同時是不是也種地,也是農夫呢?


清水俊彥:最早是半農半窯,從江戶時代到明治時代,都是半農半窯。


王魯湘:那我們丹波這個地方燒窯,古到什麼時候,最早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裡開始有人燒窯了。


清水俊彥:根據各種發掘出來的古窯來看,最早是在平安時代後期,就是12世紀中後期。

王魯湘:那也就是說,有八百多年的歷史了。一直就在燒著,沒有斷過。


清水俊彥:您說的沒錯,日本有六大古窯,八百年來一直沒有中斷過,我們丹波窯正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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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續有八百年的丹波窯,在江戶時代經歷了它的繁盛時期,也就是中國的明末到清末這兩百多年間,此時的丹波窯以雜器燒造聞名,就是日常生活中常用的翁、罐、缽、酒瓶等等。江戶時代後,受日本茶藝的影響,丹波窯開始燒製茶具,但仍然保持著它一直以來樸素沉穩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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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俊彥老先生,您做陶器已經54年了,那時間很長,但是呢,這也已經是戰後了,戰後日本已經進入了現代社會,那麼作為一個現代社會的,一個陶藝人,如何既把丹波八百多年的陶藝的傳統,把它延續下來。同時又做出,和這個現代社會相適應的,新的陶器來呢?


清水俊彥:怎麼說呢,我畢竟是從50多年開始製陶的,和兒子這一代人對美的感知也不一樣,我比較堅持傳統的風格,兒子是比較現代的,我們倆的作品風格是非常不一樣的。


王魯湘:也就是說。您更多的是延續傳統,是吧。


清水俊彥:正是因為他的作品風格太現代了,所以我們沒有因此吵過架,假如說父子倆風格相近的話,就有可能吵架了,正是因為風格太不一樣了,所以我們才能和平共處。


王魯湘:也就是說父親對兒子的新的東西,其實很包容。


清水俊彥:其實不好說,您說是就是吧。


日本製瓷大師

在日本的一些匠人世家,有著這樣一個傳統,家族的下一代傳人要去別的地方學藝,哪怕學得是和家族傳承完全不相關的手藝,學成後,才能回來繼承家業,這樣既保證了家族技藝的傳承,又有變化,這或許是日本的匠人世家代代傳承的重要原因。清水家也不例外,清水剛在回到本家之前,也是在其他地方學習過六年的燒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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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我想請教這個清水剛先生,您覺得這個丹波燒的這些陶器,它美在什麼地方,我們應該從什麼角度去觀賞它,去使用它。


清水剛:說起它的魅力,有很多點,其中一點我認為,是我們的工藝一直在不斷地提升,世世代代的匠人們一直很重視,如何把丹波這個規模不是很大的製陶產地,延續並且保留下去。在日本的各大古窯中,能夠保留一席之地。比如說日本有著名的尾前燒,信樂燒,還有京都的京燒,這些陶瓷產地規模都很大,實力也很強,我們怎麼樣才能在這樣的競爭中活下來,先輩們做了很多的努力,所以才有今天風格多變的丹波陶器。我非常佩服先輩們這種精益求精的精神。還有一點,雖然我們的陶器第一眼看起來很樸素,沒有華麗的裝飾,但是你靜下心來,仔細觀賞的話,你就會慢慢感受到它的美。我們丹波窯的特點就是根據時代的變化而變化,而且能夠根據客戶的要求來製作,我們的傳統就是製作符合時代要求的產品。


王魯湘:不斷在創新。也就是說我們丹波的傳統,以及我們丹波的這一些工匠,他們對陶器的一種認知,不斷的在和客戶和市場,以及和時代的多方的互動中間,其實每一代都會有變化,有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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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旁觀者看來,無論是俊彥老先生大氣拙樸的作品,還是清水剛有著各種巧思,充滿設計感的現代作品,都延續了傳統丹波窯沉穩而富於變化的特徵,細細品來,都韻味無窮。在今田村,有五十多戶人家以製陶為生,每家都有自己的陶窯,在這座古村裡,還保留著一座傳統登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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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魯湘:這個是丹波燒裡頭,最古老的一座登窯了,是吧?有多久的歷史了,這座窯?


清水俊彥:這個窯從1895年就開始燒了。大概一百年。


王魯湘:1895年,一百多年了。那這個窯,現在還在用著嗎?


清水俊彥:還在用。一年一次。每年的5月份。


王魯湘:現在裡頭填著窯嗎?裡頭有東西嗎?


清水俊彥:現在是空的,沒有。


王魯湘:空的。裡頭現在是空的。


清水俊彥:這樣的窯眼,一共有7個。


王魯湘:7個這樣的眼,東西來了以後,裝到這裡,然後從這些地方添柴嗎?


清水俊彥:從這裡觀察火勢,如果火小了,就馬上填柴。


王魯湘:這樣的話,有7組這樣的窯。然後組成了這樣一個長長的登窯,這個長長的登窯有多少米呢?


清水俊彥:47米。


王魯湘:一百多年了,現在還在用,而且每年都在開窯,這也是一個很古老的丹波的燒窯歷史的一個最大的一個見證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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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陶窯回來,天色已晚,70多歲的俊彥老先生默默坐回工坊,開始專注地工作。無論是他的工作狀態,還是他樸素的氣質,都能讓人聯想起他的作品,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起“古樸沉穩”這四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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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無論是鐮田幸二先生,還是俊彥老先生,他們都秉承著日本匠人獨有的傳統精神,讓源自於中國的美,在日本璀璨綻放。不管是孜孜不倦的相傳上一代人的智慧,還是順應時代的自我創新,專注,認真,都濃縮在他們的匠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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