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遊印度:我的二百三十八天獨行記

其實回想起來,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裡我都沒有工作,來到了印度這麼一個風景不算好看,旅遊景點又不夠多的地方,然後還到處跑到處拍,在一些邊境城市進行長時間的停留,如果不是我親身經歷的這一切,可能連我自己都懷疑是在從事非法職業。

我本來計劃是旅行一年的,無奈最後因為停留的時間實在是太長,結果被當作從事非法職業而驅逐出境了,所以最終旅行的天數總共是238天。

漫遊印度:我的二百三十八天獨行記

去過印度的人會有兩種反應,一種是愛得要死要活的;另一種是發誓再也不會來第二次。

究竟印度有什麼好,讓我一口氣停留那麼長時間呢?其實我也說不清楚。只感覺到有某種東西、意義與目的,把我牽引來到了這塊地方。

阿姆利則

阿姆利則是印度西北部旁遮普邦的一座城市,靠近巴基斯坦邊界。這裡是印度邊境的要塞,也是錫克教的聖城。

“錫克”一詞,是學生、弟子、信徒的意思。錫克教誕生於印度教的“虔誠運動”,公元8世紀左右,隨著伊斯蘭教傳入印度,面對複雜的種姓問題和宗教矛盾,印度教內的一些人提出了宗教改革的建議,於是出現了打著改革宗教旗號的“虔誠運動”。印度教文化強大的嵌入能力讓它的每一次改革運動都衰退成一個教派,例如佛陀造反誕生佛教,耆那教的創立者大雄也是因為造反而創立的教派,同樣,錫克教的創立者那納克也是從反對印度教的運動中誕生。

和印度教追求靈魂的潔淨不同,錫克教更加註重的是世俗的生活。錫克教內禁止教徒進行乞討的行為,不允許看見教友落魄而不管。如果一個錫克教徒的家庭遭遇天災人禍傾家蕩產,周圍的錫克教徒無論是否和這戶人家認識,都會伸出援助之手,絕不會睜眼看著他們淪為乞丐。錫克教徒樂善好施、勤勞親和、好學勇敢,是我最喜歡的一群印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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錫克教廚房

阿姆利則作為錫克教聖城,除了大家熟悉的金廟外,還有其他的很多錫克教寺廟遍佈於小城中。有時候在深巷裡走動,肚子飢餓或者口渴了,恰好發現路邊有一間潔白大理石製造的恢弘建築的話,那一般就是錫克教寺廟了,進到裡面立即就可以得到免費的食物和水,而且關鍵是,寺廟裡的錫克教徒會把進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像他心中的神一樣真誠對待。

很多遊客去到錫克教寺廟後都喜歡坐在祈禱大廳,那些地方乾淨整潔,還可以邊聆聽悠揚的歌聲,邊感受這裡神聖的氛圍。而我不同,我喜歡去的是錫克教的廚房。錫克教的廚房其實也是他們非常神聖的一個地方,因為錫克教徒相信食物是神賜予人最寶貴的東西,人只有在吃飽飯後才能進行其他方面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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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七點左右,都會有一批錫克教徒自願來到廚房幫忙。在我們世俗人的意識裡面,很難想得明白他們的這些行為,在沒有薪酬的前提下,每天早上都會有一大批人準時來到這裡,為接下來的連續幾個小時的工作做準備。他們一般來到廚房後,先是進行一番祈禱,然後分成兩個小組,一個負責搓麵糰,一個負責烤加巴提(燒餅)。夏天的阿姆利則中午溫度一般都是高達40多度,而烤加巴提的火爐邊的溫度更是讓人難以忍耐,但是看到他們臉上都是一副平靜而虔誠的模樣,不帶有一絲負面的情緒,這一切,我覺得除了是信仰的力量之外,找不到一個更合理的解釋。

反觀一下我們,在談論一件事有沒有用的時候,我們衡量的標尺普遍都是金錢的多少,而不是它可以帶給我什麼,它是否可以促進我性格上的完善與自我成長,我們把身邊一切不該被商品化的東西打上了相應的價格,把它們放在市場上,供人們挑挑揀揀,於是“信仰”這種無法盈利的東西只能遭人遺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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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間小錫克教寺廟廚房拍照的時候,認識了幾個熱情和藹的錫克老人,每次當我踏進廚房大門的時候,他們都會立即拉我到就餐區,搬來一堆東西讓我吃。其中一個年紀稍大、鬍子全白的老人特別喜歡拍照,而且笑得非常可愛,每次都是那種無憂無慮的笑容,那種會把你感染到的、令人舒服的笑容,那種你希望保存下來的笑容。

老人每天都會換上不同的衣服和頭巾、戴著數量眾多的手鐲,進行最隆重的裝扮。每次走進廚房之前,他都會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頭飾,接著彎腰輕觸一下門檻進行祈禱過後才進去。

他的臉上無時無刻都是一副面帶笑容的表情,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會嚴肅認真起來:一種是拿食物給我的時候,他先是把食物放在自己手上祈禱一番,然後才會遞到我手中;另一種是當我想給他拍照的時候,他先是做出叫我暫停的手勢,接著一遍又一遍地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做好祈禱的姿勢後,才叫我按下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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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語言不通,但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一般都會坐大半天。有時候會在一起發呆,有時候會一起翻看我相機裡的照片,在點評照片的時候,一般都是他說他的旁遮普語,而我也是說我自己的語言,見到對方笑的時候,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後來聽一些懂英語的錫克教徒說,他是類似於一個廚房的管理員之類的職位,對於錫克教徒來說,這是一個最值得人尊敬的職位。

可惜,在我離開阿姆利則之後,就再也沒能見到他們。

遭遇“鹹豬手”

阿姆利則是錫克教的聖地,金廟則是錫克教聖地中的聖地。當年錫克教第四代上師拉姆達斯曾修建了一座水池,名為“花蜜池塘”,阿姆利則因此得名。後來拉姆達斯的兒子也就是第五代上師阿爾瓊,在水池的中間用大量的黃金和銅片建造了一棟建築,該建築在陽光下閃耀出金色的光芒,於是以“金廟”為名。

金廟融合了印度教和伊斯蘭教的建築風格,上有圓形的穹頂,四周有圓塔環繞,有如四個威嚴的守衛時時刻刻在保護著這棟神聖的建築。金廟上部四分之三被鍍成金色,在陽光照耀下顯得金碧輝煌、光彩奪目。倒影池中,波光粼粼,金廟更生出端莊和婀娜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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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金廟的步驟有點繁瑣,需要把鞋子脫下放到門口進行保管,每次我去儲鞋處保存鞋子的時候,都被他們虔敬的行為所感動。這裡的工作人員每天都會換一批人,但是他們每個人每次都是恭恭敬敬地用雙手接過我的鞋子,即使是上面再髒汙都一樣,接著投來一個善意的微笑,有幾次他們還向我贈送了幾顆糖果,就好像他們幫我保管鞋子,不是在麻煩他們,而是在給他們恩賜一樣。我每次在這裡都感覺到了給別人尊重的美妙之處,在印度這個地方,這種感覺只有在和錫克教徒的相處中才能無時無刻體會到。

保管完自己的鞋子之後,接著在門口的桶裡拿出一條頭巾纏著頭或者披在頭上,還需要雙腳踏進橫跨在大門前的一個小水池才能進入金廟。一旦進入到金廟裡面,即使是無神論者都會迅速墮入一種“神性”的氛圍中,伴隨著宛轉悠揚的歌聲,恍惚間覺得這裡就是天堂,或許這就是宗教聖地的奧妙吧。

不過卻是在這麼一個神聖的地方,發生了一件至今想起來都非常噁心的事。阿姆利則早上5點鐘就已經天亮,那天我和往常一樣,在7點多的時候,已經進入到金廟裡面。我坐在金廟外圍建築的走廊邊,享受著這裡的空氣和陽光,慢慢陶醉在嫋嫋餘音的歌聲中。

不一會兒有個白鬍子的錫克教男人來到我身邊,因為之前遇到過的錫克教徒都是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待人極度真誠和熱情,所以當他和我聊天的時候,我和以往一樣都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備心。他悄然靠近我,用腿看似漫不經心地輕觸了一下我的小腿。第一次,我以為是他不小心,第二次,以為也只是偶然,第三次,我開始懷疑對方是蓄意而為。這時我低頭髮現長鬍子男人的左手已經移了過來,到了我的膝蓋處,並輕柔地停在那裡。對於印度人來說,這種身體接觸倒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在他們心裡,這可能只是一種表示熱情的方式,所以我依然相信他並不帶有惡意。

老男人見我沒什麼回應於是變得更加的肆無忌憚,他的手掌在我的牛仔褲上來回摩擦,接下來在我腿間加力,幾乎就要碰到了我的下面。我猛地跳了起來,想拿手中的相機砸到他頭上,但是他的反應比我還要迅速,見到我這架勢,像一個突然受到毆打的流浪狗一般跑開了。我覺得金廟做為錫克教的聖地,不應該發生打架鬥毆之事,再者如果打了他的話也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可能還會給反咬一口,於是就沒有追趕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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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來印度旅行,最好是結伴而行”——這是旅遊指南上面的建議,也是我的親身體會。上面寫了那麼多,實際上只是想告訴大家,尤其是那些形單影隻想到這裡“尋找心靈”的遊客,來到印度後千萬不要完全放飛自我,多點注意還是必須的,對旅行中遇到的陌生人不能完全沒有戒備,度量可以參照自己所能接受的最壞結果來進行把握。

不過其實印度也沒有網上說的那麼恐怖,媒體為了吸引眼球,報道的內容都有點妖魔化,那些偶發事件在其他國家也一樣會發生,只是沒有給媒體大肆渲染,大家不知道而已。實際上只要尊重當地的風俗習慣,太晚不要出去,不要去一些特別偏僻的地方,在穿衣打扮方面稍加註意,就不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如果你連印度都不敢去的話,世界上有許多地方你都是去不了的,這樣的人生該少了多少樂趣啊。

烏代普爾

烏代普爾是拉賈斯坦邦的一座小城,在首府齋浦爾西南方向的403公里處,因為城市大部分建築都使用了潔白的大理石和砂岩,於是得名“白色之城”。這裡的建築物普遍都設計得雄渾大氣,自帶有一種優雅的對稱結構和各種精美的裝飾性線條,再加上白色的外觀,從遠處看,給人一種肅穆、靜謐和莊嚴的感覺。

烏代普爾整個老城區高低起伏,狹窄的街道到處都是各種色彩鮮豔的塗鴉和畫作。烏普代爾建築的庭院,通常都不是不大,但是設計精巧,說不清楚屬於哪一種風格或者類型,印度文化中特有的強大包容能力和滲透能力,讓他們善於融合來自天南地北的各種特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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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戀愛觀念

經過16個半小時的顛簸,在第二天下午4點的時候,終於到了烏代普爾火車站,也是我踏進色彩斑斕的拉賈斯坦邦四色城的第一步。白色象徵著純潔、清白與神聖,於是烏代普爾的純白色特徵,使這裡變成了一座戀愛之城,一座蜜月之城,據說印度生活條件稍好的新婚夫婦都會選擇來這裡拍婚紗照和度蜜月。在這裡的大街小巷走著的時候,都可以感受得到無處不在的浪漫情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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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印度的歷史和神話書籍中,有很多都可以作為情侶恩愛的典範。如果說神話故事都是人編創的話,那麼沙賈汗和泰姬瑪哈兒這一對夫妻和他們的愛情可是真人真事。

古印度人的避孕設施不完善,所以一對夫妻的恩愛程度可以用他們的孩子數量來衡量,泰姬和沙賈汗總共在一起19年,一共生下了14個孩子,最後也是因為難產而亡。泰姬死後,傷痛欲絕的沙賈汗用22年的時間修建了一座紀念愛妻的陵墓。22次季節更迭,22個寒冬酷暑,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但是卻干擾不了沙賈汗對泰姬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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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泰姬陵是沙賈汗為愛妻建造的一棟建築,那烏代普爾就是眾神們為他們的妻子建造的一座城市,用來表示他們愛情的純潔和神聖。所以當時在阿格拉游完泰姬陵後,印度的朋友告訴我應該立即趕到這裡,用以延續那份對於純潔的美所產生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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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烏代普爾的時候,我特別喜歡早上一大早就起床,然後走進這裡的街巷中,因為此時巷子中還沒什麼人,只有各種突突車做成的校車在這些地方穿行,我很喜歡和校車上的這些穿著校服的活潑可愛的小孩玩耍。

在我離開烏代普爾的前一天早上,在街上行走以尋找這些校車的蹤影的時候,認識了曾在安徽合肥工作了八年的印度人小龍,他開口就是一口純正地道的普通話,邀請我到他家裡喝奶茶。於是下午吃完飯休息一會兒後,就應邀去到了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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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家是一間白色的三層小樓房,有一個小院子,院子的一邊放著一個做飯的大火爐,另一邊是廚房,裡面放著各種廚房用具。他家的客廳很小,只有幾個平方米,放著一張床,一部電視機,還有一張桌子和幾把椅子,乾淨的牆上掛滿了家庭的合影,從這些照片裡面就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傳統的印度家庭。我們坐下來後,他媽媽拿了印度奶茶還有些甜點出來給我們吃。

後來從和他的聊天中得知,他之前曾在中國上大學,畢業後留在了中國工作,然後還娶了箇中國姑娘,現在只是回到家裡探望一下親人,過兩天又會返回中國去。我想起了前兩天在湖邊看日落的時候,飯店的小廚師對我說他的相親故事,於是就和小龍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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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在印度沒什麼奇怪的,例如他們結婚的時候,會在乎對方的生辰八字、種姓制度和家庭狀況之類的” 他聽我說完之後,漫不經心地對我回答道。

“現在他們結婚還會在乎種姓制度嗎?”

“那是當然的,印度人結婚的時候,很多人的觀念都是很保守的,沒有你們那邊那麼開明。種姓制度貌似在今天的印度婚姻中還扮演著重要角色,他們在選擇結婚對象的時候,更加傾向於找一些種姓對等的人。不過想起來,這種門當戶對的做法,在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是一樣的,只不過在這裡,印度人表現出來的更加顯眼、更加的明目張膽。實際上這也算得上是社會的潛規則吧,畢竟門當戶對才能夠維持婚姻的持久穩定。”

“那你呢?你可是娶了箇中國姑娘的啊”我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我父母當時也是不同意的,後來我和他們說,反正我是一定要和她結婚的,你們高不高興都是同樣的結果,所以你們還不如高興一點。”

“看來你當時的阻力也是不小。”

“那是當然的。實際上如果我一直在印度生活的話,我也會極力反對這樣的婚姻,但是當你走出去外面的時候,發現這種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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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一口茶後繼續說道:“很多觀念方面的東西,當你走出去的時候,會慢慢改變掉,例如我在中國的時候,也會吃牛肉,也不再敬神了。但是回到家裡,我還會和很多印度人一樣,每天都敬神,並且在某些日子不吃肉,牛肉更是個大忌。因為你生活在這個圈子裡,就得接受這個圈子的約束,如果在外面就可以不一樣了”

聽他講完之後,我想到了我自己的情況,他說的這些不就是我一直認為的旅行的意義嗎。你從小到大一直都生活在一個固定的圈子裡,身邊都是一些價值觀差不多的人,可以說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需要考慮,只需要按部就班根據身邊人所說的、電視上所描述的、書本上所記載的去做就行。

我們長期生活在各種各樣的勸告和建議中,逐漸失去了獨立思考的能力。但是在這種快節奏的時代,你真的有想過這一切是否真是自己想要的嗎?當你走出去外面的時候,當你跳出了這個圈子,和不同的人接觸的時候,你才有機會去思考,究竟什麼樣的人生才是你想要的,未來的路應該往哪裡走。

傑伊瑟爾梅爾

在阿拉伯神話故事《一千零一夜》裡,對傑伊瑟爾梅爾城堡是這樣描述的:“它原本是天上的一座宮殿,因為中了魔法師的咒語在一夜之間降臨到了荒涼的塔爾沙漠中,最後化成了一座金色的城堡。”傑伊瑟爾梅爾城堡猶如諸神遺落在人間的一顆寶石,在蒼涼、荒蕪的塔爾沙漠邊緣,堅強地迸發出屬於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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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伊瑟爾梅爾古堡始建於1156年,據說建造者馬哈拉瓦傑伊瑟是拉其普特的巴蒂族的後代,這個族群的人以彪悍著稱,而且充滿俠義風氣,勇敢、仗義,被人們稱作“沙漠中的俠客”。

在傑伊瑟爾梅爾城堡走動的時候會發現,與世界上很多已經淪為遺蹟和博物館的城堡不同,這座城堡一直很“平民”——歷史上,傑伊瑟爾梅爾的四分之一人口都住在城堡裡面,更神奇的是,直到今天,這仍然是一座“活城堡”,有相當多的當地居民生活在城堡裡如迷宮一樣、蜿蜒狹窄的小巷之中,這些城堡中的居民保持著他們固有的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祥和而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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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之城

悠久的歷史與閉塞的生活環境,使當地的宗教形式保留了不少人文特色,也成為了吉普賽和印度遊吟歌舞者的故鄉。作為一個外來者,當我來到這座“沙漠之城”時,每一條街巷都鮮明有力地留在了我的記憶中。

雖然這裡有大名鼎鼎的印度四色城之一的“金城”之稱,而且已經有較為便捷的交通工具,但是因為距離其他城市實在是太遠,以至於遊客對這裡都敬而遠之。傑瑟爾梅爾屬於邊境城市,在沙漠裡中會隱藏著不少在地圖上看不到的小村落,保留著沒有給旅遊業染指過的、最原汁原味的印度人文特色,而這些地方也是我的最愛。只需要花上幾百盧比就可以租到一部摩托車到這些地方遊玩,感覺比去參加旅遊業包裝過的騎沙漠駱駝項目要有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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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摩托車的前進,道路兩邊除了偶爾會出現一些灌木叢外,突然隱隱約約發現在視覺邊界有一些低矮的房屋,急於探個究竟的我踩下油門加速往前面開了過去。原來這裡真的是一條小村莊,在進入鄉村的小路上還有幾個頭頂著水罐穿著紗麗的婦女,紗麗鮮豔的顏色就似在廣闊無垠的沙漠裡綻放的一朵朵鮮花,這些濃郁且迷亂的色彩像一口清泉一樣注進了我的腦袋,清除了沙漠單調的大片黃色製造出來的視覺疲勞。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尋找的拍攝場景嗎?於是趕緊按下相機的快門,剛才已經給眼前的這一幕驚呆,竟然忘記了手中照相機的存在。

我突然想起剛才用手機查看地圖的時候,顯示這裡是一大片沙漠,這時候對要不要進去開始猶豫了起來,在衛星地圖上面都顯示不出來的話,坐落在我面前的究竟是什麼呢,是鬼城?還是沙漠中的強盜臨時搭建的村落?這時候突然想起一些關於沙漠的電影劇情。最終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吞沒了這些疑問和顧慮,我把摩托車慢慢地開進了這條神奇的小村莊,發現這裡的一切都很正常。

戴著深紅色頭巾穿著白色圓領長衫和圍褲的老人,坐在一面低矮的牆上抽大麻煙,他的身後是一個露天的羊圈,裡面是密密麻麻的數百頭羊。老人看到我後,先是好奇的盯著我看,接著伸出了拿著大麻煙的右手,示意我要不要抽這個,我擺擺手,和他道別後就繼續往前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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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在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穿著粉紅色紗麗的婦女,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意思是邀請我去她的家裡做客,於是我就在一整條村人的簇擁之下走進了婦女的家。她的家是一間普通的磚瓦房,帶有一個大院子,院子裡曬著一些用麵糊做成的金黃色的餅,在我想著究竟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這些麵餅的時候,站在我右手邊一個滿臉泥汙的小男孩拿起了其中一塊餅,示意我吃。

我嚐了下,乾乾脆脆的帶有一點嚼勁,還是挺好吃的。等我把整塊餅消滅完畢後,剛才領我進來的婦女從一間門口放著一堆瓦罐的房子走了出來,她雙手拿著兩塊炸得金黃的黃油饢和一小碗鷹嘴豆咖喱放到了我手上,我把饢撕下一小塊粘著咖喱放入口中後,發現居然比外面飯店的還要美味,於是示意能不能讓我把剩下的饢帶走,得到允許後,就把剩下的饢放進了揹包中,接著和這裡的小孩子玩一會後,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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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程的路上,我把車開快了起來,以感受沙漠騎士應有的風馳電掣、乘虛御風的感覺。就這樣感受了一會兒速度帶給我的快感後,突然發現車子慢了下來,即使是大幅度扭動油門也沒有效果。等車子完全停下來後,我查看了起來,當打開油罐的時候,發現裡面空空蕩蕩的沒有一滴汽油,我的腦袋突然發出了轟的一聲,瞬間也變得空空蕩蕩的了。“這麼大的一部摩托車在這荒山野嶺中就這樣壞了,我要怎麼回去啊”,我呆呆地站在摩托車旁,不知所措。忽然想起早上車店老闆寫在紙條上的電話號碼,於是就翻找起來,但是找了大半天都沒有發現紙條的蹤跡,估計是在沙漠裡顛簸的時候弄丟了。

沮喪的我只能想著走一步算一步了,於是把車子推著往前走,一會兒發現一輛摩托車正在向我這邊慢慢的靠了過來,突然心裡一陣害怕,畢竟這裡是荒山野嶺。看著他全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我想起了以前聽過別人描述的各種摩托司機搶劫的案例。於是把後面揹著的包抱在了懷裡,把車停好後,做好了準備往馬路邊的沙漠逃跑的姿勢。

“請問你是需要幫忙嗎?”聽到他這樣說後,我那顆已經跳到了喉嚨的心臟終於可以復歸到了原位。他把頭盔摘下來後發現是一個皮膚黝黑留著鬍子的中年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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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摩托車沒有油了”他在我手中接過摩托車,查看了起來,當打開油罐確定後,把他自己的摩托車推了過來。接著在揹包裡抽出了一根喝飲料的塑料小膠管,從自己車的油罐中吸一點油後,放到了我的摩托車油罐裡面,就這樣循環了十幾次後,他發動了我的摩托車,果然問題已經解決了。處理完這一切後,和我握手簡單的道個別,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已經跨上了自己的車子,絕塵而去。

望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此刻,沙漠中俠客模糊的形象逐漸顯現,最後濃縮成了我眼前的這個人,原來這才是真正傳說中的充滿俠義風氣的巴蒂族後人。俠客既然來源於我們的生活本身,被我們放大後,最終他又必然要回歸到現實生活中去。

被流浪狗襲擊

在印度神話中,很多動物例如牛、猴子和大象等都給神化成在普通人地位之上的神物,但是狗好像並不是特別招人待見,又或者是人們根本是特意把這種經常陪在身邊的動物“平民”化,這或許才是對一種動物的最高級別待遇吧。印度在2001年時通過了一項禁止宰殺流浪狗的法律,並規定控制狗數量的唯一合法途徑就是進行絕育手術,但是對於印度這麼一個經濟不發達的國家,全面對流浪狗實施絕育手術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流浪狗數量不斷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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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傑伊瑟爾梅爾的集市上行走的時候,可以看到眼花繚亂的各種具有本地特色的手工藝品。富有藝術細胞的拉吉普特人,不僅表現在房屋的設計、構造和這些手工藝品的精雕細刻方面,還有他們對色彩的運用。這些藝術痕跡在這裡隨處可見,看那些馬路上身著豔麗紗麗的印度婦女,或許只有豔麗且濃郁的色彩才能夠平衡沙漠那無邊無際的單調色彩。當身邊的色彩過於單調的時候,她們沒理由不想盡辦法用五顏六色來盡情修飾自己的美麗,好讓在沙漠中馳騁的丈夫們回到家中,看到美麗動人的嬌妻,就能除去一天的疲憊。

傍晚時分,我去到小城西北邊的一座小山坡,這裡是觀看日落的最佳景點之一。和在城堡上的感覺完全不同,在小山坡上可以親眼看到城堡是如何在千變萬化的天空下,逐漸演變成為漫畫中的天空之城的。這種奇觀實在是難得一見,於是便拿起相機拍下了眼前的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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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拍完轉身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腰部傳來一陣直達心底的劇烈疼痛,轉頭一看,肺裡的空氣一下子給抽光——一條壯如小牛的黃狗咬在我的後背上,沒有鬆口的跡象,我揮起手中的相機打了下去,它才嚇得跑開。我在鑽心的疼痛下轉頭看了一下腰部,發現衣服已經給咬破了一個大洞,雖然看不到傷口,但感覺已經是血肉模糊。我在這群看日落的人群注視下,慌忙衝到了山腳,在路邊遇到幾個圍著聊天的印度男人,他們知道我的情況後,其中一個騎摩托車載我去了醫院。可能是當時已經給疼痛衝昏了頭腦,當我坐在他身後的時候,我完全想不到怎麼去感謝前面的這個人,怎麼去報答他。

我們到達的是傑伊瑟爾梅爾的總醫院,可能是因為時間有點晚了,人很少,但幸好還有醫生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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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要來治療哪方面的疾病的呢?”掛號室裡面工作人員是個穿著黑條紋襯衣、禿頂的中年男人。

“我給狗咬了,挺嚴重的傷” 一邊說著,一邊轉身給他看我血淋淋的傷口,他先是露出一個驚訝的表情,接著就幫我登記了起來。處理完畢後,把診單遞給了我。

“這個總共需要多少錢呢?”

聽到他這樣說,我從揹包剛拿起來的錢包又放了回去。其實想起來,我們一直取笑印度的落後和腐敗,印度的髒亂差。雖然印度的基礎設施的確不夠好,環境的確也是很糟糕,但是就在基礎醫療方面,他們確實是把資金全部都用在了普通民眾的身上了,雖然免費醫療普及得還不夠廣,醫生的數量和質量都不夠高,但是他們一直都在行動,不是嗎? 據我和很多印度底層人民的接觸,雖然他們的收入確實非常低,但是根據上面所說的,再加上宗教信仰的關係,其實他們的幸福指數並不低。一個可以讓窮苦人家過得安心快樂的地方,我們用什麼身份去取笑別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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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克吐溫曾感慨道:“對印度的任何評價都是正確的,但是相反的觀點可能也是正確的,因為它太複雜了。”印度是一個普通的發展中國家,所謂的“普通”就是說這裡和世界上任意一個發展中國家一樣:有身價萬億的富人,也有窮到餓死的窮人,這裡有研究太空飛行器的科學家,也有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文盲,這裡有熱情好客的“好人”,也有窮兇惡極的“壞人”。

但是在印度遇到的,在其他地方就很難發生,例如我在這裡很少遇到冷眼旁觀的局面,他們見到陌生的我有困難後一般都會用心去幫助,我想這可能是宗教可以引導人一心向善的關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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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簡主義者,自由攝影師,喜歡深度旅行。視覺中國、圖蟲圖庫簽約攝影師,華為手機合作攝影師,微博年度十佳手機攝影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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