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堰籍作家梅潔——讀《我和十堰的故事》筆記

他們曾用堅強的脊背,為一座城市奠基;他們曾用青春的生命,書寫對一座城市的忠誠;他們把熱血與夢想,構築在這座城市的山山嶺嶺;他們用畢生的奮鬥,創造了一座城市的傳奇。

這座城市一天天在壯大,他們在一天天老去。但在這座城市步入新時代之際,他們又用已經蒼老的手,拿起筆寫下對滄桑歲月的銘記,對似水年華的追憶。於是,一部《我和十堰的故事》,讓我們看到了這座城市的英雄榮歸……


十堰籍作家梅潔——讀《我和十堰的故事》筆記


——閱讀隨感

2019年5月28日,我收到十堰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劉榮山同志 (現為十堰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的微信,他在信中告知:為慶祝新中國成立70週年、迎接十堰輝煌50年,市委組織部和市委老幹部局聯合組織了一次《我和十堰的故事》徵文活動,受到廣大離退休幹部廣泛關注,並踴躍參加,收到徵文210篇。

很顯然,這位從省城來十堰工作的組織部長被一篇篇徵文來稿感動了,他在信中說:“作為一名外來幹部,對十堰的歷史瞭解不深,但是通過他們的文字,我看到了一批為山區建設揮灑青春、奉獻自己的熱血青年;我看到了一批為車城騰飛攻堅克難、苦幹實幹的幹部;我看到了一批心繫十堰未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老同志,他們筆下的艱苦歲月、難忘經歷、無私奉獻,讓我很長一段時間內心無法平靜,潤物無聲地澆灌給我一股強大工作的動力,我發自內心感謝他們!”他隨即告知,他們要為這批文稿出書。

我即刻回信:“我看了你發自內心的真誠之意。我相信我也會被這些文字感動的,因為故鄉的那些歲月我也有所瞭解。我會為這部書好好寫篇文字的。”

幾天後,我從電腦郵箱裡收到了《我和十堰的故事》(以下簡稱《故事》)書稿,閱讀便開始了。

這是幾代人的艱難歷程。

這是幾代人與一座城市——十堰榮辱與共的人生紀錄。

200多人的真實紀錄,應該是迄今唯一一次多方位、深層次反映創業者、建設者在長達半個多世紀裡,與一座城市共生共榮的歷程。這歷程以回憶錄的形式,對個體親歷現場進行記述,由此,《故事》一書便具有了史學的文獻價值,也同時鑄就了一座城市發展的真實圖景。

十堰,原本是秦巴山裡一個偏僻的鄉間!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中國汽車工業的拓荒者、建設第二汽車製造廠的10萬餘人,從天南海北走進了秦巴山深處的十堰。那時,十堰只是湖北鄖陽地區鄖縣下屬的一個小公社,公社所屬的十堰老街只有幾十米,人們在說到老街的短促時,就說:“小孩尿泡尿就能從街這頭尿到街那頭。”那時的十堰市僅是劃出鄖縣張灣公社和茅箭公社組成城市最初的雛形。

1991年,是我離別故鄉31年後。我回到十堰,瞭解了中國第二汽車製造廠創業之初的艱難。

1969年1月,二汽建設指揮部在十堰成立。20多個專業廠分佈在白浪到花果的60公里之間、離老白公路好幾里路的深山溝裡。

全國各地的建設大軍彙集十堰,北京、南京、上海等全國16個省30多家工廠、140多個科研單位、560家機床廠的近萬名優秀科技人員和工人來到了二汽;

長春第一汽車製造廠1500餘名優秀管理幹部來到了二汽;

近2萬名復員退伍軍人和鄖陽、孝感的農村城鎮青年來到了二汽;

上海2000名“六八屆”初高中畢業生來到了二汽;

上海、武漢3500名中專畢業生來到了二汽;

武漢650餘名醫務人員來到了二汽……

數萬名參與建設的鄂西北人和二汽建設者們雲集十堰,他們頭頂藍天,腳踏荒山,住蘆蓆棚,點馬燈,吃紅薯葉乾菜,喝鹽水……在極端艱苦的自然條件和物質條件下,架橋鋪路,引水送電,安裝設備,調試攻關,建乾打壘廠房。為打中國汽車工業的翻身仗,他們進行著最艱難的創業。

我在《故事》一書中讀到了多位二汽退休的老同志對那段歲月的回憶。

從長春一汽來到十堰、如今已86歲的劉書澤在回憶自己《48年汽車情》裡寫道:“1966年冬我奉命進山,正值全國紅衛兵大串聯。我乘著擁擠得兩腳幾乎不能同時著地的火車,從長春經北京、武漢和丹江口,最後乘坐破舊的長途汽車進山。揹著如行軍一樣的揹包,來到十堰老鄉家的壽材旁席地而睡,在老鄉家有苞米糊吃就不錯了。晴天人手一個自制小板凳在露天開會或工作;下雨時要召開重要會議才能借用鄖陽專署張專員唯一的那間磚瓦房。炎熱的夏天,就在百二河上用蘆蓆圍個大棚洗澡 (因為人多井少,井水只限飲用)……”

依然是從長春一汽來到十堰、如今已84歲的鬱洪珍在《情懷十堰》中寫道——

我和老伴於1967年從長春第一汽車廠調入二汽,是屬於支援二汽建設的1500名幹部隊伍的成員。進山那年,我34歲,充滿活力;今年84歲,一個名副其實的耄耋老人。回想50年,感慨萬千,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來到十堰才知道什麼叫“開門見山”。生活上,遇到了想象不到的困難。山坡上的簡易宿舍,一家一間小屋,連成一排又一排。我們在一汽,住的是前蘇聯幫助建設的紅磚洋樓。一年四季,24小時供熱水,半年時間供暖氣,一年到頭,室內基本恆溫。管道煤氣做飯。這裡的宿舍,到處竄風,冬天是最難熬的日子,手腳都長了凍瘡,烤火燒壞了棉鞋,洗澡也會一氧化碳中毒。一年到頭和老鼠作伴,老鼠在我的棉絮裡做窩,一次下崽七八個,讓你看得渾身起雞皮疙瘩,不得已養了一隻貓。

進山頭一年,各家沒有條件開伙,一天三頓只能去食堂。營養不良,我女兒得了急性黃疸肝炎,當時的醫院還在蘆蓆棚裡。沒有自來水,用的是窪地水潭的積水。山坡沒有路,下起雨來,深一腳,淺一腳,摔幾個跟頭是常事。後來有了自來水,一排宿舍一個水龍頭,每天晚上,十來戶人家排隊接水。

公路附近都是荒山野嶺,後來,廠裡派人去深山老林砍柴,燒炭。有位年輕的技術員不幸被大樹砸中身亡。從外面運來煤面,分配到各家各戶,家家戶戶都要自己劈柴、做煤球,學會生爐子做飯。

山裡與外界來往,只有唯一的老白公路,很少看到汽車。

砂石公路,是“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當時流傳一首順口溜:“十堰有四大怪,不分城裡和城外,雨天打傘頭朝外,毛驢走路比車快,老太太爬山比猴快。”

儘管生活艱苦,大家卻沒有一句怨言,一心想著同一個目標——建設二汽。心中有了信念,就會產生力量。

所有的艱難困苦、青春與夢想,都化作汗水與力量,熔鑄在中國汽車發展的光榮與驕傲裡。

從1975年6月15日,第一輛EQ240兩噸半越野車緩緩開下裝配線到如今,50個春秋過去,東風汽車公司(1991年4月,二汽更名為東風汽車公司)為我國汽車工業創造了舉世的輝煌,已成為中國第一、世界前三的商用車基地,現有整車和零部件企業近千家,汽車製造業資產過千億元,年產汽車生產能力達100萬輛。

讀著他們憶念歲月的文字,我感慨不已。50年前,拓荒而來的中國汽車工業的創業者們,在這裡進行著最卓絕的戰鬥,最終在鄂西北崇山峻嶺中崛起了一座現代化的汽車城。這是因建丹江口水庫而幾十萬人遷徙、幾十萬畝土地沉沒、面臨生存絕境的鄂西北人艱辛中的大幸!

上世紀九十年代,我數次回到故鄉,人們聚在一起時依然在議論:二汽廠址選擇過程中,任何一個環節出現變化或閃失(中央曾在四川、湖南多地選址),鄂西北人都將面臨另一種選擇。於是,他們覺得,在鄂西北人命運的悲愴與風險中,潛伏著一種時機——漫長的奉獻與苦難之後,總會迎來為改變命運的征戰……

應該說,在中國汽車工業的驕傲裡,也同樣澆鑄著鄖陽人民殷紅的血汗。上世紀六十年代中期,中國汽車工業的拓荒者和汽車城的創始人來到十堰時,十堰僅是一片荒蕪而寂靜的群山。三線建設在這裡如火如荼,在長達7年的高峰期中,鄖陽地區(1994年地市合併後方改稱十堰市)每年投入的勞力在10萬人左右,佔全區勞動力的15%,先後參加了20多項綜合和專項工程建設……

1991年、2005年我兩次回故鄉採訪,撰寫《山蒼蒼·水茫茫》和《大江北去》。

原鄖陽地委副書記、行署專員李才兩次接受採訪,李才告訴我——

二汽26個專業廠分佈在30公里長20多條大小山溝裡,廠房和住宅建築面積共200多萬平方米,這些建築全部是劈山進溝,土石方量高達1000萬立方米!還有二汽鐵路專用線、廠區專用公路、水電所布管線等等,幾萬鄖陽地區人民直接進入廠區工地奮戰。

首先從鄖縣、鄖西、竹山、竹溪四個縣,抽調民工近3萬人開入建廠工地,與二汽建設大軍一起,在工區內建設水、電、路及場地平整基礎工程,整整奮戰3年。

李才說:“當年,對於二汽基礎工程需要的材料作了預算,工程需紅磚5億塊,瓦2千萬片,白灰5萬噸,木材4萬多立方米,還有大量的規格石。這些材料,如果全部放在十堰境內開採燒製是無法完成的,因為不僅勞力緊張,燃料奇缺,而且連場地也有限。經過調查和協商,決定把這些材料分散安排在周圍各縣區,如均縣的六里坪、浪河、老營,房縣的高梘、軍店等,組織生產隊砌窯燒製磚瓦。安排鄖縣的蓼池、鄖西的羊尾等地煅燒石灰。又組織2千多民工在鄖縣茶店王家灣等地開山採石,提供規格石。同時組織機關幹部到百二河等地淘沙取石,以供急需……”

可以說,那幾年鄖陽地區各部門幹部職工、指戰員和各縣廣大農民,全都為建設二汽出大力、流大汗,疲勞和激情一起燃燒了那個年代。

李才還回憶了1969年二汽建設一條高壓大容量輸電線路的故事。這一艱鉅的任務當時由鄖陽地區來承擔,工程緊迫,要求“五一”通電。

李才介紹說,按勘察設計,從丹江口水電站、黃龍灘水電站建成11萬伏高壓線路,全長105公里。沿途是高山峽谷,坡陡石堅,線路跨度大,工地又遠離公路,沒有起重設備和架設機械,全要靠人力運送鐵塔、電纜,時間規定很緊,工程非常艱鉅。大家迎難而上,採取非常的施工手段,技術人員前面勘測、定點,民工就隨後開挖清基,肩挑背馱水泥,爬上山攪拌澆築鐵塔基礎。山上無電焊接,就由人力把在山下焊接好的鐵塔支架人抬繩牽地送上五六百米高的山峰;電纜線每盤輪子大,線股粗,無法送上高山架設,就將民工排成數十人的縱隊,每人背一圈,拉上山頂。然後再用人工將電纜從一個山頭背牽到另一個山頭架設。就憑著這非凡的力量和創造,幹出了鄖陽人工架設高壓電纜的奇蹟,硬是趕在“五一”前完工。

當時僅在十堰範圍內的建設大軍就多達10萬餘人,二汽建設全面開工後,十堰人口猛增至二三十萬!這麼多人要吃要燒,柴米油鹽醬醋菜,哪樣都少不了。特別是燒柴用量大,完全靠砍伐,已出現就近砍伐不到的問題。靠外地運煤,當時鐵路不通,公路還在改造,只有就地設法。經過鑽探,發現鄖縣的葉大區儲有大量石煤,就決定在此建煤礦。當時從房縣、鄖縣立即抽調民工7000餘人,進山築路挖煤。石煤堅硬,熱量低,燒用困難。但為了解燃眉之急,也只好“石頭當煤燒”。沒有蔬菜基地,十幾萬人沒有菜吃,連鹹菜都買不上。於是街上出現了大批賣紅薯葉子的農民,一時就傳出了“紅薯葉子當菜賣”的軼話。

非常親切的是我在《故事》一書中,讀到了類似的回憶。

在十堰工作生活了49年的張春龍,在《我的十堰情結》中銘記著“二汽初建時,留下的‘馬燈精神’的佳話”,銘記著“二汽的建設者們,硬是用人拉肩扛的土辦法把270多個鐵塔架設在崇山峻嶺之中。”他忘不了為之奮鬥近半個世紀的汽車工業,他視十堰為第二故鄉,他熱愛這片嶄新的土地。

70歲的中國農業銀行房縣支行退休職工餘策星在《一支“F”調的竹笛》中,記述了1969年他21歲時被抽調去鄖縣葉大區修煤礦公路時的情景:

“要過‘五一’節了,縣指揮部分配給我們營300斤醃臘肉的供應,營長葉運良帶我去鄖縣買肉。頭一天從葉大搭便車到黃龍鎮,又從黃龍鎮買車票到十堰埡子車站。到了十堰埡子車站,連忙又買了去鄖縣的車票 (買晚了就沒法去鄖縣)。到鄖縣是第二天才有車,我們就住在車站旅社裡。那時房價是一角錢一床被子,住店的人多,床不夠,我們就睡在車站候車大廳的條椅上。第二天,我們身上爬滿了臭蝨(臭蟲),互相撲打著才弄掉。那時的十堰,一眼能看出十幾裡地,從三堰到六堰、到張灣,一片荒涼。”

餘策星就是在鄖縣葉大區修煤礦公路時購買了一支F調竹笛。

“從此,這支竹笛白天躺在我的被窩裡,晚上就陪我在那深山幽谷中,一邊吹著笛子,一邊消除一天的疲勞。每天掄錘打炮眼、出渣子、抬石頭的疲勞,而隨著笛子的聲音消除了。一天三頓苞谷糝子,沒有菜……但看到二汽總裝廠出來的汽車上的廂板,也許其中就有我在深山親手鋸放的木材,感到很自豪。”

50年過去了,十堰已經從荊棘叢生、野獸出沒的荒涼山川變成了世界一流的汽車城市,而已經老去的餘策星依然保存著那支光澤紅潤的F調竹笛。他說,這支竹笛和他一起見證了十堰天翻地覆的變化。

我的記憶中,上世紀九十年代回故鄉,十堰好像只有一條像樣的馬路,即人民路。每每經過江蘇路到鄖陽中學弟弟家時,路上總是稀泥爛水,弟弟不得不開摩托車來接。但這些年再回故鄉,除了陽光下矗立的一棟棟高樓大廈令人震撼外,便是一條條嶄新寬敞、鮮豔亮麗的道路讓我陶醉不已!我曾讓弟弟駕駛摩托車,馱上我沿北京路興高采烈來回遊覽;我曾數次專門乘坐十堰開往鄖陽區的100路城際公交車,就是為欣賞醉人心扉的十堰大道;我曾沿著丹江口環庫公路,走得心曠神怡:這是世界最美的環湖大道啊!這是舉世無雙的、千島漂浮的“漢丹湖”啊!

一個曾經“雨天打傘頭朝外、泥巴濺身莫見怪”的遍地溝澗泥路的山城,如今彙集了中國幾乎所有省市名稱的城市道路:“北京路”“天津路”“上海路”“浙江路”“江蘇路”“廣州路”“香港路”“重慶路”“杭州街”“澳門街”“長沙街”……四通八達、心繫“全中國”的城市道路,寄託著十堰人“走出大山、走向世界”怎樣的夢想?

我從《故事》一書裡讀到許多為十堰道路交通而勤勉工作、頑強奮鬥的人們,我也讀到他們曾經因為沒有路而經歷的艱難困苦。

十堰市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羅金昌在《不忘初心,誓圓航空夢》一文中,對武當山機場籌建和十堰人民三起三落、長達30餘年的“飛天夢”進行了激情書寫。

“十堰的‘飛天夢’發軔於1984年。30餘年間幾代人為之魂牽夢縈,為之艱苦奮鬥。三起三落間,全部是無果而終、夢想破碎的聲音;三起三落間,十堰不僅與‘飛天夢’失之交臂,東風公司總部也於2003年遷入武漢。一時間,十堰彷彿成了一隻被遺忘在深山中的雛鳥……”

然而,一屆又一屆黨委政府班子,為了十堰能早日走向世界、讓世界走進十堰,他們從未放棄努力。他們只有一個信念,“百分之百幹事、百分之百乾淨”,盡心盡力、任勞任怨,不居功自傲、不尸位素餐、不貪腐謀私,一切為了實現“機場夢”。

2016年2月5日,武當山機場成功通航。迄今,機場已有23條航線,通達全國34個城市,跨入百萬級機場行列。

350萬十堰人之所以夢想成真,正是那些築夢者以“功成不必在我”的精神境界和“功

成必定有我”的歷史擔當,在秦巴山間

書寫了一段不朽的傳奇。

十堰市委宣傳部退休幹部王官勇

在《我的家園,我的城》一文中更是感人

肺腑地寫到了十堰人沒有路的痛徹心

扉和萬里大道通四海的揚眉吐氣——

“好像是我11歲的那年初夏,一天,

我跟隨大姐來十堰黃龍鎮走親戚,順便

見識見識開始建設的二汽。搭輪渡過江

後,通過關係上了一輛到十堰的貨車,因

搶擠上車的人太多,司機不能拉,就清理

無關係的人員下車。只見他抓起一個農

婦的棉布袋子扔在車下的斜坡上,袋子

破了,約四五十斤剛剛收穫洗淨的新鮮

麥子灑了一地,與斜坡上的碎石子混合

一起,向下傾瀉一丈多遠。下車的婦女眼

含淚水,不敢吱聲,火急火燎地攬拾麥

子。我目瞪口呆,心驚肉跳,無奈地看著

這一切。”

這一場景,深深刺疼了一個少年的

心。而工作後遇到的一幕,更讓王官勇難以

釋懷——

“1991年冬,我到茅塔鄉調研,與一個

在鄉政府附近修路的農民兄弟聊天。得知

他年紀不大,卻已有三個娃兒後,問他不怕

因為超生罰款嗎?他說,咋不怕,再怕也要

生。你想,我們住在這個鄉最偏遠的村,離鄉

政府50多里,大多是山路,又沒有交通工

具,娃兒患了大病,背到鄉衛生院都來不急,

到城裡治更別提了。所以,生三個,死一個還

有兩個,指望還在呢。”

聽著山裡農民沒有路、沒有交通工

具的深重痛苦,王官勇心裡掠過陣陣酸

楚和沉思。

轉筆,王官勇寫道:改革開放40年,

也是十堰交通發生鉅變的40年,尤其是

近年來更是日新月異。“三橫兩縱”的高

速公路網已經形成,鄉村道路全面鋪展,

村村通基本實現,總里程2.5萬多公里。

到“十二五”末,全市公路總里程達

到26989公里,等級公路達到25733公

裡,境內5條高速通車總里程522公里,縣

(市、區)全部通達高速公路。到竹溪過去要

用七八個小時,現在只需兩個多小時。

今天的十堰,已經步入動車、高

鐵時代,機場都已通航。想想從當初

只有一條老白公路發展到今天蛛網般

的交通,我們該怎樣感恩這個飛速發

展的時代?怎樣感恩一代代為之奮鬥

的人們?

十堰市交通運輸局原副局長簡永

剛在 《憶福銀高速公路十堰段建設始

末》一文中,同樣激情書寫了漢十高速公路長達7年的艱難立項過程。

簡永剛寫道:“2007年底,十漫高速開通,使秦巴山區幾省交界地區的20個貧困縣有了一條致富發展的黃金大道,重要是解決了鄖西這個國家級貧困縣制約發展的交通瓶頸,實現了十堰交通人的心願。”

簡永剛在總結漢十高速公路成功立項開工帶來的連鎖效應時寫道:由漢十高速武許段的先行開工“一招先”換來了“三級跳”,使十堰的高速公路建設提前了一個五年計劃,使十漫高速從夢想變成了現實,而且提前了七年建設。可以想象,提前這五年、七年對經濟發展的影響是個什麼概念?

如今東走漢十高速到武漢,四小時直達;西經十漫高速至西安,三小時通達。漢十、十漫如兩隻騰飛的翅膀,托起了十堰經濟社會發展的美好明天!

讀著簡永剛深情沉著的文字,我們這些享用著現代交通無限美好的人們,怎能不向那些英明決策的人、忠誠築路的人致以深深的敬意!

《故事》一書裡還有很多令我震撼也驚喜的回憶,走過了無數艱難奉獻的生命歷程之後,在老人們靜靜回眸的目光裡,看到的都是歲月裡無盡的風采。

十堰市城管綜合執法局李傳喜在《車城,我們一起改變……》裡,把一個城市的美容師“十堰環衛”30多年的發展歷程,如數家珍般呈現給我們。從“1990年城市清掃道路16條、面積94.8萬平方米,清潔工人270人,到如今全市共有環衛工人近3000人,清掃保潔的街道已有800多條、近700萬平方米”;從全市公廁管理衛生合格率均在98%以上,到填埋垃圾覆蓋率達100%;從每天出車達5萬臺次、城區收集清運垃圾30萬噸以上,到“五河治理”、昔日的亂石河灘被改造成遊園和生態長廊;從人均公共綠地面積11.6平方米,到如今人均公共綠地面積大於16平方米,高於全國平均面積2.1平方米……

多年來,十堰城管園林人嚴格執行“主幹道路面塵土每平方米不超過10克,暴露垃圾不超過10分鐘”的“雙十”標準。截至2018年底,十堰園林綠化的各項指標均達到或超過國家園林城市標準,青山、綠地、藍天、碧水,十堰“城在山中、樓在林中、人在花草中”。這種獨特的山城景觀,在全國獨有。

這些年,十堰的山水之美、宜居之美已是有口皆碑。讀了李傳喜洋洋灑灑的萬字文,我對創造了十堰如此優美亮麗環境的3000城管園林人,致以深深的謝意!

鄖陽區人大常委會原副主任李明善在《見證農業稅退出歷史舞臺的時刻》一文中,以一個在農業稅收領域幹了32年稅管員的親身體驗,見證了2006年1月農業稅退出歷史舞臺的時刻。那個“每到收稅季節,鄉、村幹部的主要工作就是催糧繳款,刮宮引產,結紮上環,趕牛牽羊,拉豬拆房”的時代終於結束了,延續了2600多年的農業稅退出了歷史舞臺,這一決策給中國農村、中國農民帶來了怎樣的福祉啊!

十堰市發展改革委員會謝敖金 《在應變中轉型,在改革中發展》一文中,回憶了中國糧食流通體制改革過程中的故事。一個在漫長年代裡糧、油低標準定量的民族,一個曾經嚴重飢餓的民族,如今豐衣足食安居樂業,超市裡應有盡有,家裡缸滿屯溢,在感恩中國40年改革開放的偉績裡,中國糧食流通體制的改革應是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故事》一書裡,還有許多回憶個體生命艱難成長的文字,閱讀這些文字,我的內心總是禁不住深深地顫慄。

竹山縣工商聯退休幹部李翰華在 《我在縣城讀初中》一文中,回憶了他不滿12歲時到縣城讀書的情景:

“我只曉得縣中設在城裡,但是縣城在哪裡?要多少時間才能走到?我一無所知。全家經過個把月的精心準備,籌集了一個學期的苞谷糝,洗淨了我的全部衣被,父親還叫我到椿樹壋的苞谷林裡找了六七根地黃瓜。第二天,天剛剛銀粉亮,父親就用蓋簍挑著六七十斤糧食和一床被子,母親用印花布包著我的兩套衣褲叫我挎著,從東園寺家中出發,順潭家河主流而下,過馬鞍橋,爬墩梓坡,走九里崗,下羅家坡,向縣城方向走去……走到天摸黑也沒走到,只好在山腳下一個農家借宿歇腳。第二天又接著走,過黃茅關巖碥子,翻越芝麻樑子,終於在午後走完了155華里的‘長征路’,跨進了竹山縣初級中學的大門!”

“我那三年,冬天從沒有穿過棉衣棉褲,腳上也缺布鞋,連解放鞋也沒有,多數時候都是穿草鞋,甚至打赤腳。寒冬裡往往因為腳凍破了腫得流水或流膿,跑早操時愛掉隊。有一次被管總務的袁文老師看見了,她跟心疼兒子似的難受,連忙跑回家裡拿了一雙藍色的女式舊棉鞋給我穿,還帶一坨棉花擦淨我腳上凍瘡的血和膿,並將棉絮塞進鞋內,幫我穿上。她還說,幸好你人小腳也小,要是大人大腳還穿不成我的鞋呢。”此情此景,讓李翰華一生難忘,一生感恩。

十堰市高級技工學校孫仲華在 《成長的十堰化蛹成蝶》一文中記敘了1976年他從部隊轉業,來到“鄉不像鄉、城不像城”的十堰,在下鄉蹲點時看到的令他心酸的一幕:

“山裡的老百姓在那個‘雞子屁股是銀行,紅薯乾子當主糧’的年代,雖是貧窮,但正值年關,家家戶戶還是因陋就簡地忙乎著過年的事。我們走到一農戶門前,見一位老大爺在為一小男孩理髮,意想不到的是他們竟然用一塊舊鐵皮在石頭上磨鋒後用來剃刮頭發。只見那小男孩頭上露出了幾道血痕,此情此景真令人嘆息。”

他即此感慨:“十堰不是靠喊喊口號、說說笑笑、湊湊熱鬧就能發展起來的。它,經歷了幾十年化蛹成蝶的蛻變,是由許多精彩生命編織而成的;它,飽享了黨的陽光雨露的滋潤,依靠的是千千萬萬幹部群眾,艱苦奮鬥拼搏,無私奉獻青春建設起來的……”

還有在十堰市科技局工作25年的姚承祥,退休8年來,為《十堰市志》“科技卷”撰寫了50萬字的內容;與同學胡居雲一起,收集整理鄖陽曆史民謠111首,歇後語 (鄖陽嵌子)980條、鄖陽諺語1180條,約10萬字……

還有為改革開放各個時期拍攝了數萬張照片的鄧俊基,一生“根在農村”的他至今“一到農村,聞到燒火糞的味兒就感到舒服、親切,看到傍晚的炊煙和夏日的麥場,場中的小木桌,桌上實面膜和溫溫的小米稀飯”就備感溫馨愜意……

類似這樣醇情、樸實、通達的文字,在《故事》一書裡比比皆是。任高的《曬衣竿上話滄桑》,王賢進的《家宅三遷》,牛章富回顧竹溪泉雙公路建設的《眾志成城,高路入雲》,張永金、杜福禮整理的 《五十年代的一次打虎經歷》……都給我留下了閱讀美好文字的爽快與愉悅。每每讀完,我都是在或嘆息或感動中會心一笑,寫得真好呀!

不知不覺,我閱讀《故事》一書的筆記已有近萬字了。於是一驚,這還能叫“序”嗎?看來,已經不能了。作為序文,只能是概括內容、提煉特點、論斷意義的文字,可我卻記錄下了這麼多對生命歷程原汁原味的回憶與書寫,怎麼捨得刪除呢?就這樣吧,權當是為以後得到這部書的讀者留一份閱讀提示吧,也權當是我為十堰發展的開拓者、建設者、見證者留下一份銘記吧!

讓我們永遠銘記為這座城市貢獻了青春年華,為這座城市累彎了脊背、累白了頭髮、累老了歲月的人們!在銘記中感恩,在銘記中傳承,在銘記中建設幸福大十堰!這也許正是徵文組織者拳拳之初心。


十堰籍作家梅潔——讀《我和十堰的故事》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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