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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燈會元》,作為中國佛教禪宗史書,凡二十卷,由南宋僧人普濟撰(宋刊本作慧明撰),今收於《卍續藏》第一三八冊。
此書取自景德傳燈錄以下之五燈錄,即於景德傳燈錄、廣燈錄、續燈錄、聯燈會要、普燈錄等,撮要會為一書,故稱《五燈會元》。
收錄了過去七佛、西天二十七祖,東土六祖以下至南嶽下十七世(德山子涓)嫡傳付法禪師的行歷和傳法機緣。
這些一千年前的公案,生動記錄了祖師接引門人的那時那景。儘管時光鬥變,千年之後再讀,亦是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如今摘錄點滴,僅供諸位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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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住坐臥無非是道
源律師問:“和尚修道,還用功否?”
師(大珠慧海)曰:“ 用功。”
曰:“如何用功?”
師日:“飢來吃飯,困來即眠。”
曰:“一切人總如是,同師用功否?”
師曰:“不同。”
曰:“何故不同?”
師曰:“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所以不同也。”
律師杜口。
今釋:
大珠慧海禪師繼承了馬祖道一一系的思想,即:平常心是道。
這裡,慧海禪師回答源律師的用功處,無非是餓了吃,困了睡。
可惜的是,太多的人恰恰是做不到純然的“飢來吃飯,困來即眠”的,因此覺得負累重重,吃飯不香,睡不安穩。
修行,就是讓我們身心在持久的訓練中,能夠有“自控”的能力。
這種自控,一方面源於長期的自我行為、意識的規範,在佛教成為戒律的行持,另一方面,源自對自我身心的足夠了解和體察。
不瞭解自己的人,是不足以自控的,無法自控,也就不能輕鬆擯除外界的干擾。
所以大珠慧海禪師還說過:“是以解道者行住坐臥無非是道,悟法者縱橫自在無非是法。”
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生活,故而孤枕難眠又不甘,同床異夢又無奈,不是悔過去,就是愁未來。
甚少能夠安心活在當下。可惜,可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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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吸盡西江水
(龐蘊居士)後參馬祖,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
祖曰:“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
士於言下頓領玄旨。
今釋:
龐蘊居士在參訪馬祖道一之前,曾以同樣的問題參訪過石頭禪師。
石頭禪師以手掩其口,龐蘊居士似有醒悟。後再以同樣的問題問了馬祖。
問題中的“法”,指的是一切事物,也就是萬事萬物。
“不與萬法為侶”,指的是不與一切事物為伴,意即不落現象界的俗套中的聖人——佛陀。
其實,要正面回答“佛陀是什麼樣的人”,似乎都不太圓滿。
語言文字的侷限在於限制了人們的解釋權。
故而,馬祖禪師的智慧體現在“不正面回答”,與石頭禪師的方式是一樣的。
這個時候,“動念即乖”,一切念頭都是妄想,一切回答都落俗套。
“一口吸盡西江水”恰恰說明了問題解答的不可能性。
因為佛陀也好,凡夫也罷,都不離萬法而獨有,皆因緣起而自在。
所以,問題本身和所求答案,都是不可詮釋的事情。
很多時候,我們學佛需要問個究竟,以為學個明白就是好事。
殊不知,很多刨根問底的問題,實乃自困。
落於語言文字、名詞解釋,並不見得能使自己的煩惱少一些。
吃粥需洗缽
問:“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
師(趙州)曰:“吃粥了也未?”
曰:“吃粥了也。”
師曰:“洗缽盂去。”
其僧忽然省悟。
今釋:
趙州著名的接引語錄為:“吃茶去。”好也是吃茶,不好也吃茶。
在這裡,吃粥和吃茶一樣,平易近人。
但恰恰是這種平淡無奇,孕育著更深廣的境界,即:無掛礙。
在無掛礙中,生活處處都是修行的最當時。
在趙州禪師那裡,就連“如何修行”這樣的心事都了無掛礙,或許才是修行的開始。
因為,想要知道“如何做”,多半暗含著“怎麼做是對,怎麼做是錯,做對了能怎樣”等等潛在的需求和分別。
一旦放不下,即落有所求。一旦有所求,便有所縛。
人,往往因為有所求而讓自己變得虛偽、奉承、順從,甚至屈服。
最終得到了一些,卻失去了自己。
修行也是如此,往往因為有所求,而變得急於求成。
所以,趙州才緊接著對門人說,吃完粥(知道平常心),那就洗缽去(守護平常心),這個吃完洗淨的過程,就是修行本身。
日日是好日
(雲門文偃)示眾曰:“十五日已前不問汝,十五日已後道將一句來。”
眾無對。
自代曰:“日日是好日。
今釋:
很多看似稀鬆平常的語句,在禪宗祖師那裡總是能夠一語驚人。
因為他們清醒地看待這個世界。如同一個早已起床的人,在床邊叫喚沉睡之人,不用複雜,只一兩個詞就能喚醒。
當然,如果那個睡夢之人明知自己做夢而不願醒來,那麼,說再多也無用。
在這裡,文偃禪師不問月圓(十五日)之前如何,只問月圓之後如何。
一則是暗示每個人因為修行,都會有新的開始,關鍵要看如何面對自己的這份開始。
二則,體現道在日常中。
與此相呼應,文偃禪師還做過一偈,傳頌甚廣: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日日是好日,你聽到了嗎?願意睜眼看看嗎?
僧問:“如何是三寶?”
師(三角總印)曰:“禾、麥、豆。”
曰:“學人不會。”
師曰:“大眾欣然奉持。”
今釋:
三寶,在佛教徒眼中,必定關聯佛、法、僧。
但在這裡,祖師提出了風馬牛不相及的“禾、麥、豆”,其言下之意,在於讓門人清楚,佛法之生動,不應該有言語概念的束縛。
如果你的心被纏縛,那麼,說再多的佛法僧,也無益於執著的破除,因為你終究還是那個認死理的你,三寶依然是三寶,這種對立,源自你心中的分別。
如果你的心是解放的、無畏的,那麼,你和眾生一樣,是活潑的,是有生機的。
於此,三寶既可以是究竟無礙的精神彰顯,也可以是在任何生活點滴中映現的真理光輝。
上堂:“是汝諸人本分事,若叫老僧道,即是與蛇畫足。
時有僧問:“與蛇畫足即不問,如何是本分事?”
師(靈鷲閒)曰:“衙黎試道看。”
僧擬再問,師曰:“畫足作麼?”
今釋:
閒禪師在這裡表達的,是告訴門人,所謂的“本分事”,也是多餘。
門人不解,還想再追問:拋開畫蛇添足不談,什麼是本分事?
閒禪師毫不客氣:問本分事,就是畫蛇添足。
為什麼?
禪宗主張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即:一旦有所詮釋,或者企圖證明和分辨,便是落入言詮之陷阱。
這則公案是最好的證明。
多問問自己,還執著什麼嗎?包括那些你一度認為最可貴的。
得意而忘形
溫州淨居尼玄機,唐景雲中得度,常習定於大日山石窟中。
一日忽唸曰:“法性湛然,本無去住。厭喧趨寂,豈為達邪?”乃往參雪峰。
峰問:“甚處來?”
曰:“大日山來。”
峰曰:“日出也未?”
師曰:“若出則熔卻雪峰。”
峰曰:“汝名什麼?”
師曰:“玄機。”
峰曰:“日織多少?”
師曰:“寸絲不掛。”
遂禮拜退。才行三五步,峰召曰:“袈裟角拖地也。”
師回首,峰曰:“大好寸絲不掛!”
今釋:
文中的峰禪師,是唐代雪峰禪師。
這位比丘尼玄機,在山中修習禪定,其所思考的“法性湛然,本無去住”的本意,正是惠能大師所主張的:
禪不應該拘泥於具體形式,如果久坐是禪,那就是有問題的。
所以,這位比丘尼還算有一些悟性,覺得“厭喧趨寂,豈為達邪?”(自己在山中這麼避世修行,是不是也是一種僵化呢?)於是到雪峰禪師那裡求證。
但是,玄機比丘尼仍然沒有斷除心中的驕傲,幾次機鋒之後,想用“寸絲不掛”表達自己對外在事物已經沒有貪著。
問題恰恰出現在此:一個人炫耀(外露)什麼,表明其內心缺少什麼。
故而,當雪峰禪師說:你踩到袈裟一角時,“寸絲不掛”的比丘尼,立刻回頭查看。
修行是一個內化的過程,當你不再計較和炫耀自己多麼用功時,或許才是真正用功的開始。
問:“南泉遷化向什麼處去?”
師(長沙景嶺)日:“東家作驢,西家作馬。”
曰:“學人不會,此意如何?”
師曰:“要騎即騎,要下即下。”
今釋:
這裡的“遷化”,廣義可指涅槃、解脫,俠義也特指開悟、見性。
學人問遷化向何處,一來表明其心中還有一個“是否遷化”的標準判定,二來說明其拘泥於具體的“程度和方位”。
故而景嶺禪師兩度點化:讓門人迴歸平常,進一步讓門人放下執著。
一切修行,隨順就好,如同一切人事,隨緣即可。
有追求是好事,但切記不要把追求結果看成修行的全部目的。
在追求的過程中觀照內心,去除執著,你就已經在實現修行的價值了。
願你能放下,平常心中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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