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年的冬天,我因為要眼睛手術,住了院。手術那天一大早,姑姐就到了醫院。我進手術室後,她在外面等。手術完了,她又給我買了飯,照顧我吃完飯,才走。同病房的一個大姐說:“你的姑姐可真好。”

我對她說:“是呀,我姑姐人好,命不好,現在獨身一人。”她問是怎麼回事?我給她緩緩的講起了我的姑姐。

我的姑姐,兩段婚姻都不幸福。

姑姐年輕時,長得還是挺漂亮的。那時給她提親的人很多,可她自己沒什麼主見,聽了她父親(就是我後來的公公)的話,嫁給了小左。公公的理由是小左家就他一個男孩,以後他家的錢都是他的。

姑姐的第一段婚姻糊里糊塗的開始了,可是姑姐並不幸福。小左是個酒鬼,時不時的鬧事。在外面老實巴交,在家裡窩裡橫。姑姐就是被他欺負的對象。

當年,她剛生孩子時,她老公小左不但不管她和孩子。晚上睡覺時,自己睡個大床,而讓姑姐和她兒子睡一張小床。 在他腦子裡姑姐就是一個隨意揉捏的麵糰。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姑姐和小左是一個單位的。單位不行了,她們夫妻雙雙下崗了。單位人都紛紛在外找活兒幹。小左自己在外打工賺的錢從來不給姑姐,而是給他媽(姑姐的婆婆),讓他媽給他收著錢。姑姐從來都見不著他的錢,還要伺候著他。

人再能忍耐也需要生存,姑姐的生活也需要錢。她給小左提出:“再不給生活費,就離婚!”小左硬氣地說:“生活費沒有,離婚隨你便。”

姑姐忍無可忍的情況下,離婚了。但小左是個反覆無常的人,離婚之後,姑姐也沒有安生過。她賣過涼皮子,被她小左知道,把她的涼皮子給她倒在地上。說除非她同意復婚。姑姐不同意復婚。姑姐又開始擺地攤賣襪子,襪子也被她前夫撒一地。還把姑姐從他們住的破平房裡趕出去,說:“你不是有本事離婚嗎,那你出去住吧,房子是我的。”

秋天漠漠向昏黑,天地之大,何處為家?可憐的姑姐只好回孃家來住,兒子放假時,也跟過來。公公對姑姐的遭遇也是滿含歉意的,只得收留她們母子二人。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儘管如此,姑姐還是不得安寧。有時候小左沒活幹了,還會找上門來鬧,讓姑姐跟他回去。還做了許多保證,攤上個這樣的女婿,也不知道我的公公是否後悔。

平心而論,姑姐這個人非常能幹。若是她老公和她一條心,即便下崗了,他們也能把日子過好。不說幹別的,就是光賣涼皮子也能養活一家子。可是她老公這個人很無賴,任何人拿他都無奈。

姑姐跟她老公離婚後,想做個小本生意,做不成。在孃家待著,小左又愛來搗亂。姑姐只好到大城市給人家當保姆,但沒讓她前夫知道,在哪裡當保姆。在別人家做保姆時,她最怕聽到電話響。最不願意聽到她前夫的聲音,生怕哪一天,她前夫找來。就是外出買個菜也跟做賊似的,恐怕被她前夫發現。

好在做保姆期間,她前夫沒有找來。姑姐幹活賣力,不管是做家務,還是照顧老人,都很實誠。說起來照顧老人,姑姐最拿手,我公婆生病,都是姑姐伺候。她在她的主家,一直照顧一個半身不遂的老太太,照顧的很好,直到老太太歸西。

老太太一走,她的東家見她無處可去,連個落腳點都沒有。就給她介紹了個結婚對象。只是這個對象歲數大,七十多了,是個離休老幹部。家裡條件好,孩子都很出息,聽說還有一個律師。老幹部家最小的孩子都比我姑姐歲數大。老幹部給姑姐許諾,姑姐嫁給他後,將來會把自己住的這套房子過戶給姑姐。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由於想得到他的房子,姑姐同意了。流浪過的人,最知道房子的重要性。無論你身在何處,只要房子的鑰匙在你手裡,心裡便覺安全。姑姐太需要這種安全感了。

剛跟老幹部結婚時,姑姐也變了樣,燙了頭髮。老頭還給她買了一套新衣服。我想姑姐終於可以鳥槍換炮了,當年她可是真土,像七十年代人的打扮,兩根長辮子,格子襯衫,黑布鞋。臉色黑裡透紅,頭髮曬得枯黃,看起來像農村人。那身打扮,總讓我想起《朝陽溝》裡的人物銀環,還有她那一口河南話。說句內疚的話,當年因為她的土,我有點瞧不上她,不怎麼愛跟她說話。在我眼裡,她受盡前夫的氣,是無能的表現。

沒想到,姑姐這人很熱心,從來不在意我對她的冷眼。多年前,我去看病。在醫院裡碰到她,她問我:“咋了?”

我說:“沒什麼,膽結石,醫生說得動手術。”她說她在給她老公拿藥。說完就各忙各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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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我住院做手術時,她卻來了,跑前跑後的給我送飯,還照顧我。我原來對她態度一直不好,心裡挺慚愧的 。我說:“你挺辛苦的,不要來送飯了,在醫院訂飯也是可以的。”她熱心的非要來送,可是沒幾天她老公不讓她來了,她老公說他也需要人照顧。她就再沒來。

等我出院後,修養了一段時間,想起了她。在我住院期間,她不計較我從前對她的態度,滿腔熱情的對待我。我就想對她表示一下感謝,於是就給她買了一件毛衣。想送給她,打電話約她出來。

她出來了,好像變了一個人。我從住院到再次見到她,不過兩個月的時間,感到她一下老了好些。白頭髮增加了許多,人也憔悴得多。

我不禁問她:“怎麼回事?幾天不見,老成這樣?”

她說:“老頭病了,這幾天都忙的要命,也累的不行。”

我問她:“他家孩子呢?就可著你一個人累?”

她說:“提不成,以後再慢慢給你說,我該回去了,老頭一會兒該吃藥了。“我忙把毛衣給她,她死活不要,急急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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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她給我講起,她在老頭家並不幸福。

起先,她和老頭剛認識的時候,老頭的身體還可以,還能騎自行車。還說他的事情他自己做主就好,孩子干涉不了他。許諾將來把自己住的房子過戶給她。她就同意了。

他的孩子對他的婚姻也沒意見。一到週末,老頭讓姑姐做上一桌的菜,他家的孩子都回來吃飯。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的樣子,他家的孩子對姑姐挺客氣的。

可是有一回,老頭提起了要把房子過戶給姑姐的事之後,他家的孩子都不高興。以後週末也不來吃姑姐做的飯了。偶而老頭家的姑娘來看老頭,會對姑姐有各種不滿,什麼被單該洗了,廚房該擦了等等。姑姐就受她的指揮,又洗被單,又擦廚房的。她把姑姐當成保姆一樣的對待,只是不給發工資。

即便是過年過節,老頭的兒女們來看他爹,也只是給他們的爹買禮物,沒給姑姐買過。老頭的工資卡也沒讓姑姐拿著,而是被他家的孩子拿著,只給姑姐一些買菜的錢。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我聽姑姐這麼一講,也很生氣。就給姑姐出主意:一、別把自己累著了,她要說被單該洗了,廚房該擦了。你就裝聽不見,她看不下去,她可以幹呀。不能光指揮你。

二、別把自己虧著了,不要像跟你前夫那樣過,那時你剩菜剩飯全吃,重活累活全乾,也沒撈著好兒來。這回也一樣。老頭家的好吃的,你要吃,剩飯堅決不吃。還要管老頭要點錢買幾身衣服。他要是不同意,你就管他要保姆錢,現在市場的保姆費也是很貴的。

三、你要樹立在家就是女主人的觀念,家是你的地盤,你做主,她對你臉色不好,你也不要給她好臉色看。

姑姐又問我:“我想離婚,你看行不行?“

我對她說:“要冷靜,靜觀其變。你要想離婚,也可以離,但是你不要主動提,跟他家耗著。記住,不要那麼實在的給他家幹活,不要吃虧。等他家孩子耗不住了,他們給你提離婚的時候,你給他們提條件。“

當我再次見到姑姐時,姑姐說她已經離婚了。

原來姑姐嫁的老頭身體越來越差了,他家的孩子怕老頭死了,姑姐要房子。就擬了一份離婚協議書,要姑姐簽字離婚。只給姑姐補償了三萬元錢,姑姐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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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老頭家給姑姐補的太少了,嫁給老頭幾年,伺候了幾年。三萬元錢遠遠不夠一個保姆的工資。姑姐說老頭哭了,她的心一軟就沒多要。

我光嘆息也沒有用,姑姐就是這樣一個好欺負的人,有啥辦法?老頭哭了,他哪裡是哭姑姐,他是在哭自己,躺在床上,自己當不了自己的家。老幹部有何用?當年在單位上叱吒風雲又如何?如今只是案子上的魚肉,任兒女宰割罷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當初自己能動,身體好的時候,不給姑姐一個好的交代。姑姐對他照顧得夠好的了,每天給他泡腳,做好吃的。還把水和藥端在他身邊。就是他的兒女、前妻也不會那樣對他。姑姐走了之後,等他的是什麼命運還不知道,反正是不會有像姑姐這麼好的人對待他了。

還有那老幹部家的子女也可惡,說是一群高素質的人。但是沒有一點良心,只是一心想著利益。好不容易有個實誠人,對他父親鞠躬盡瘁的,可是他們就不想讓自己父親的餘生舒服一點。父親的房子你們不給也就算了,父親的工資卡還要掌握。老頭的兒女生活條件都不錯,他們不缺老頭的退休工資。但是就不想給姑姐,這群有出息的兒女呀,真是太有出息了!

姑姐二次離婚後,又繼續在別人家做保姆,暫時安穩了一陣。不過還是提親的不斷,都是一些喪偶、離異的孤寡老人。說白了,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老伴,而是一個保姆。姑姐對嫁給老頭這事已經害怕了,所以都沒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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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男方家人託我給姑姐介紹,說實在的這男方家庭條件不錯。比姑姐大十歲左右,六十來歲,身體健康。家裡的孩子比那老幹部家的孩子要講理,人家的條件是,房子不給,但男方的工資卡可交由姑姐管。

我告訴姑姐了,姑姐很猶豫,又含含糊糊的。讓我很著急,對她說:“你能不能別那麼糾結,願意就見一見,不願意就不見了。”

她說:“那人怎麼樣?你能不能幫我把把關?”

我對她說:“我無法幫你把關,你的命運掌握在你自己的手裡,任何人不能為你的婚姻負責。”我終於明白姑姐活的為什麼這麼悲劇了,她太優柔寡斷、沒有主意了。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的人,結局往往是悲劇。姑姐的婚事就告一段落了。

好在姑姐這個人,能省吃儉用,她用做保姆多年的錢給自己買了套房。雖然地方偏、又小,但好歹有了自己的窩。她又到了退休的年齡,她原來所在的單位是兵團的某個建築單位,團場的規定是年齡沒到法定退休年齡的,沒工資。到了退休年齡就有工資了。姑姐有了自己的房子,又有自己的工資,終於可以穩定了。雖然退休工資很少,大概一兩千的樣子。但姑姐很省,也就夠了。

接下來,她又忙著給兒子娶媳婦。娶完媳婦,本來以為她可以消停一陣,可是厄運又再次降臨在她身上。她被查出了直腸癌。所幸發現的早,做手術還來得及。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做手術又是一大筆錢,家裡的兄弟姐妹給她湊了些,她們單位給她捐了些,才湊夠了住院的費用。費用解決了,但無人護理她。說實在的我很慚愧,我生病時,她能來給我送飯。她生病時,我卻無法照顧她,因為我的孩子要高考,我還要上班,只能給她一些錢。她的姐妹也各自有家,都不能來。

可氣的是她那新婚的兒子、兒媳。本來最應該照顧她的是她兒子,可是在醫院裡,她家人在說到照顧她的問題時,她兒子一言不發,只是坐在那裡,沒事人一樣的看手機。手術後,他還沒看一天,媳婦就打來電話,讓他快回去,店裡離不開人。

他媳婦居然打電話給姑姐的第一任老公,小左。小左雖然來了,來照顧姑姐。幾年不見,小左也老了,頭髮白了許多。可能就因為老了,這幾年他沒有多餘的精力找姑姐麻煩。小左說是來照顧姑姐的,還說聽說姑姐得了這病,心裡很堵

但是沒幾天,他的不耐煩勁就體現出來了。每次都嘮嘮叨叨的說:“我天天給你端屎端尿的,我給我爹媽還沒有這樣伺候過呢,我對你咋樣?你還事情多,要跟我離婚。”發了許多牢騷,責怪姑姐當初不跟他復婚。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我們認為他以後若能真心對待姑姐,想復婚我們也沒意見。就看姑姐的意思了。姑姐又問我:“復婚怎麼樣?”

我怎能替她思考,只能對她說:“聽從你的內心。”

姑姐經過治療後,慢慢的康復了。也不知她復婚沒有?

冬至節到了,我約姑姐來我家過節。她一來我家就大包小包的提了許多東西。我說她:“又花錢做什麼,你身體不好,錢留著保養身體不好嗎?”但她就是那麼個人,你說她也沒用。

我們一起包著餃子。我問她:“復婚沒有?”

她說:“沒有,他太懶了,又窩囊,我不想跟他一起過。他的襪子髒的像海帶一樣的硬,洗多少遍都洗不乾淨。還愛跟一個老女人打情罵俏的,所以我沒跟他復婚。他曾提過復婚,我去給兒子帶孩子去了,沒顧上。現在他跟那老女人打的火熱,對我來說是瞌睡送枕頭,求之不得。大不了他下次生病時,我再照顧他,還他這個人情。”她這樣一說,我就放心了。

一個漫長的冬季過後,就是生機勃勃的春。我在公園裡踏青賞春,公園裡風剪細柳、春花照水、陽光明媚。遊春的人們也是興高采烈。一些退了休的人們,自發的在公園表演著自己排練的節目。

姑姐,餘生你要好好愛護你自己

他們有吹葫蘆絲的,有跳舞的。其中還有一個京劇扮相的女演員,在扮演著楊貴妃,唱著《貴妃醉酒》,這個演員看樣子有點老,妝容也不怎麼精緻,但那又怎樣呢,現在已經沒有楊貴妃了,化妝師給誰化妝,誰就是楊貴妃。這個女演員挺能唱的,雖說唱功不怎麼好,可是唱了一曲又一曲。唱完《貴妃醉酒》又唱《梨花頌》。

我邊走邊欣賞,“梨花開,春帶雨,梨花落春入泥”隨著歌聲,我看到簌簌飄落的梨花。歌聲像落英一樣飄灑在水上、地上。一捧捧的落花像花豆子,真美。她的歌聲很應景。

回到家後,姑姐給我發來她最近拍的照片和視頻,我看到:有她去養老院慰問老人的,和同學一起包餃子的。還有她演出的視頻,那是她們社區搞的活動,姑姐一副唱京劇的扮相,正是我在公園裡看到的那個唱《梨花頌》的女子。沒想到姑姐還有這個愛好

姑姐最後告訴我,給兒子帶孩子的這段時間,跟兒媳婦相處的不怎麼愉快。以後養老,還得靠自己,她將來去養老院。

我覺得姑姐終於活明白了,餘生願她好好愛自己,不要那麼無私奉獻了。要學著自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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