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咚:劍指鄰國,美印聯手正式開啟印度-太平洋時代


在大選年開啟的重要時刻,剛剛走出彈劾陰霾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將其第一任期外訪的壓軸戲安排在印度,美印《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係願景和原則》聲明預示著印度-太平洋時代的正式開啟。

印度總理莫迪向特朗普贈送“三不猴”禮物,是雙方關係矛頭所向的一個隱喻;兩人緊緊握手並高舉的情景,是美印關係走向熱絡、親密、全面性、全球性和戰略性的一個註腳。

印度政府以超高規格禮遇歡迎特朗普到來。

印度總理莫迪率政府高級官員親自接機、熱烈擁抱後者,數百萬群眾不絕於途、載歌載舞,印度享有盛名的板球場十數萬人盛大集會聆聽演講,並邀請總統一行參觀印度勝地泰姬陵,而特朗普也投桃報李,在訪問期間,拜訪了聖雄甘地故地並親自使用一輛紡車,向甘地紀念碑獻花,栽下一棵友誼樹,在翻修一新的艾哈邁達巴德薩達爾·帕特爾板球場,向印度民眾宣示,美國熱愛印度,尊重印度,將永遠是印度人民忠實的朋友,並稱印度將永遠在美國心中佔據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

這次訪問足夠特殊。

特朗普2月24到25日對印度36小時的緊湊訪問,是美國在任總統有史以來第一位對印採取“點穴式”、第二位在第一任期以及第二位受到印度最高等級禮遇的訪問。這些元素組合到一起,極具象徵意味:美印彼此都正在將對方置於其對外關係的最重要的戰略藍圖上,它們的對外政策天平正在朝著突破平衡的方向傾斜——如同訪問期間印度總理莫迪所宣稱的那樣,印美關係是當今世界最重要的關係——而在不久前,頻頻被提及的最重要的國家關係是美中關係。

印度對特朗普的歡迎規格及特朗普的回應方式,只有美國第一位訪問印度的在任總統——艾森豪威爾可以相媲美;作為第二位在第一任期就訪問印度的美國總統,特朗普可能唯獨在此問題上“繼承”了前任的做法,進一步將印度置於美國外交的優先位置;特朗普的方式更創了紀錄,成為首位將印度作為單個訪問對象國的美國總統——在其第一任期的對外訪問中是極其罕見的。

美印兩國政府為特朗普此訪擦亮的獨特光環,從雙方舉行的首腦會談議題可以管窺其背後的深層意圖。根據公開報道,貿易和能源合作、反恐和克什米爾問題以及防務和安全合作,是會談的主要內容。

貿易和能源關係,是特朗普政府對外政策的核心內容。這是奉行美國優先國策的特朗普從國內需求——包括選舉需要出發所採取的政策,而加強貿易和能源關係,也是深化美印全面關係、加強彼此連接、拓展雙邊合作的戰略基礎,為美印更具戰略性和全面性的合作特別是國際合作,提供了更強動力。

反恐和克什米爾問題長期以來是印度的“心病”,也是印度發展與美國更高層級關係之際的優先政策考量。美國在此問題上對印方進行合理回應是美印關係再上臺階、消除印度國內阻力的重要前提。

無論是美國政府近年來對美印“強有力的戰略伙伴關係”定位,還是此訪期間提出美印“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係”願景和原則,都明確顯示出防務和安全合作正在成為美印關係的戰略支柱。

這同樣體現在,特朗普訪問中不多的實際成果中只有軍事裝備合作實際落地——美國宣佈將向印方出售逾35億美元的重型武裝直升機;另一筆價格達19億美元的綜合防空武器系統的軍事採購項目也已經批准。

對反恐和克什米亞問題進行寬泛表態,在貿易問題上缺乏突破性進展,以及美國大選年剛剛進入兩黨初選階段、訪問對選情並無直接影響,都使得特朗普對印度的專程訪問主要意義聚集到以築基“印太戰略”為載體和途徑,深化美印以防務和安全為重點內容的戰略合作,為“印太戰略”確立方向和重點上。

“印太戰略”是特朗普在帕特爾板球場演講的“重頭戲”。

特朗普的演講具體來講分成三個方面內容:誇讚印度並表揚莫迪、誇讚美國並表揚自己、闡述美印合作重點——包括美印正在努力達成的貿易協議、雙方的反恐合作特別是在克什米爾問題上的合作。

演講特別濃墨重彩地談到,“兩國團結一致將共同捍衛國家主權、安全,併為我們的子孫後代保護一個自由、開放的印太地區”,實現該戰略的具體路徑是緊密的防務和安全合作,美國希望印度成為其主要防務夥伴,美國願意向印度提供最好和最令人恐懼的軍事裝備;美國與印度聯合開展海陸空軍事演習;美國和印度還在未來太空探索上合作密切。事實上,反恐合作、貿易合作是印太戰略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

特朗普在演講中強調了印度是以民主、和平和寬容國家崛起,作為一個偉大而自由的國家崛起,同時不忘跟鄰國進行比較——有的國家通過強權、恐嚇和侵略攫取權力,強調印度是一個自豪地擁抱自由、自主、個人權利、個人尊嚴以及法治的國家。“這讓印度和美國能夠結成自然、美好、持久的友誼。”

共同的價值觀被無數次描述為連接美印關係的關鍵紐帶,無論是特朗普和莫迪,都一再聲稱,“我們兩國的關係根植於我們共同的價值觀和對民主的共同承諾……我們受法治管理,以致力於正義為導向,並因我們熱愛自由而得到強化。”

《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係願景和原則》為美印全面推進“印太戰略”確立了方向和目標。

這份聲明不僅對兩國關係作了最新的準確定位和升級,而且確定了兩國深化戰略合作的重點內容,進一步推動了“印太戰略”制度化、機制化。可以說特朗普此次印度之行最大的意圖和成果,是為“印太戰略”打造基礎,建立框架,樹立目標,穩固合作,正式標誌著印度-太平洋時代的到來。

推進“印太戰略”首先必須鞏固、加強美印雙邊夥伴關係並健全合作機制、擴大利益交集。

順便說一句,美印新創建的全面全球戰略伙伴關係,原本是美國小心翼翼推動構建對華“建設性接觸”的融合政策順勢發展的理想藍圖,但隨著美中雙方的分歧日益加劇而遭受挫折。在此背景下,美國將建立這一關係的機會給了印度,為了制衡中國,建立美印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係,形勢更急,規格更高,合作更實。

共同的價值觀是美印全面的全球戰略伙伴關係牢不可破的基礎,拓展、深化並加強防務和安全合作是構建這一關係的頭號目標和領域,隨著這一關係的推進,雙方將拓展在國土安全和反恐、貿易和能源、科技和創新、教育、衛生和醫療等領域的全面戰略合作。

“聯合聲明”具體列明瞭美印防務與安全合作的途徑和內容,強調一支強大、有能力的印度軍事力量有利於維護印太地區的和平、穩定和基於規則的秩序,特朗普重申印度具有美國主要防務夥伴的地位,重申有關支持向印度轉讓美國先進軍事技術的承諾,給予印度裝備採購和技術轉讓最優考慮,並致力於早日達成國防合作方面協議。

“聯合聲明”對美印“印太戰略”合作進行了清晰闡述,樹立了印太戰略融合的目標。在此框架下,強調美印之間緊密的夥伴關係對維持印太地區自由、開放、包容、和平與繁榮至關重要,明確了雙方印太戰略合作的基礎,以“經濟、良政和安全”為主軸,突出了東盟的中心地位、遵守國際法和良好治理、支持航行、飛行和其他合法使用海洋的自由和安全、保持合法商貿順暢及倡導根據國際法和平解決海事爭端。

美印在推進印太戰略方面實質性的進展主要體現在:兩國承諾將繼續致力於該地區可持續、透明、高質量的基礎設施發展,支持這一目標的美國國際開發金融公司(DFC)決定今年在印度建立永久分支機構,並向印方提供首批6億美元援助;雙方承諾在印太地區和全球範圍內通過各自的相關機構在第三方合作推動有效解決方案。美印的這些合作顯然是為中方的“一帶一路”提供替代方案,並進行戰略上的牽制。

美印承諾在南海合作,強調為南海制定有意義的行為準則的重要性,並“嚴正敦促這一準則不能有損於各國根據國際法而享有的合法權利。”

“印太戰略”的重要進展還表現在,美印確認將“美印日三邊峰會”、“印美外長和防長2+2部長級會議”及“美印日澳四邊磋商”作為印太戰略的合作機制,以便加強磋商。

不過另一方面,“聯合聲明”再次顯示出印度的固有主張及某些顧慮。

前者主要體現在:

印方一向自視為大國,以全球性大國作為目標,並將印度洋當作“內海”和“禁臠”,不容他方染指。

因此,“聯合聲明”中提到,“美國讚賞印度在印度洋地區發揮的安全、發展和人道主義援助‘淨提供者’作用”。

同時,“聯合聲明”專闢一節,強調美印“全球領導力夥伴關係”,雙方致力於共同努力強化和改革聯合國及其他國際組織,並確保其合理公平。特朗普重申,美國支持印度在改革後的聯合國安理會擁有常任理事國席位,美國支持印度毫不拖延地加入核供應國集團(NSG)。

在給予印方承諾的同時,美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雙方明示對“藍點網絡”——針對一帶一路的替代計劃——概念的興趣,為國際基礎設施開發提供高質量、可信賴的標準;又如美印強調致力於建立開放、可靠和安全的互聯網,以促進貿易和通訊。

後者主要體現在,印方仍然希望在大國關係中保持某種平衡,因此有些方面的闡述比較務虛或者尚未取得進展,比如兩國的5G合作,比如印方強調的印太戰略“包容”屬性納入了“聯合聲明”。

可以說,特朗普的歷史性訪印在推動印太戰略制度化、機制化、築牢其根基方面,取得了積極的重要進展,與莫迪攜手開啟了印度-太平洋新時代,但雙方仍在努力磨合,照顧雙方關切和舒適度,兼顧地區的大國關係和地緣政治現實,在維持微妙平衡的同時大踏步前進。

可以預期,建立美印新型“心照不宣的聯盟”並進行“印太戰略”具明確指向的全面實質合作關係,必將是其未來目標,對鄰國的國家安全和發展,將帶來深遠和重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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