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2 秦關漢塞非漠北專有,五嶺三峽盡扼漢之南塞,譜出嶺南的塞上壯歌

坊間五千年:來自四鄰八坊、涵蓋上下五千年的奇談史趣及文化話題

在我國傳統的歷史文化語境下,“塞上”多特指長城內外的漠北地區;談及“秦關漢塞”時,人們也多會神遊到黃沙萬里的塞北疆場之上,這恍惚已成了被固化的一個概念。

其實,這本是唐代邊塞詩人們營造出的意境,屬文學範疇而非歷史論述,一個王朝有北塞就自然也會有“南塞”,那麼“秦關漢塞”概念上的南塞又指的是哪裡呢?

秦關漢塞非漠北專有,五嶺三峽盡扼漢之南塞,譜出嶺南的塞上壯歌

如果處於抵禦前沿,“釣魚城”這樣的腹地關隘也屬邊塞

我們知道,傳統的華夏版圖是先有中原、後向四面八方拓展。秦昭襄王時期率先邁過巴山蜀山,巴蜀地區成了秦國版圖的一部分;秦始皇時期又通過水路南拓至百越之地,嶺南地區也被納入了秦國版圖當中,“秦帝國”從此誕生。

基於當時的疆域,秦東有海疆、北有長城,長城內外是需要長期駐軍防守的,“秦關”及其後的“漢塞”就成了古代塞上的重要組成部分,不過這並非全部,因為“南塞”也是當時重要的邊防駐軍之地!

秦漢時期“南塞”的設置主因

秦始皇二十六年(公元前221年),屠睢受命率領五十萬大軍南征百越,屠睢兵分五路、企圖從粵湘桂交界的“五嶺”中覓得一南下通道。可惜事與願違,屠睢小窺了越地之險,在山區少數民族的頑強抵抗之下,曾縱橫六國的秦軍竟三年未得南進一步,這可難死秦始皇了!

所幸掌管軍需的史祿為了方便運輸、在湘江與灕江之間修築了一道人工運河,這運河就成了秦軍進入嶺南的唯一通道。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秦軍通過這道叫靈渠的運河統一了嶺南,隨即趕緊在“五嶺”東部最便於進軍和扼守的峽谷中修築關隘,這就是“秦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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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嶺”橫亙,一道關隘即可緊扼咽喉要地

在《漢書》中,修築秦關之地叫“台山”、在《輿地志》中則稱臺嶺,故而秦關又稱“臺關”。《漢書》又補充說:“其曰秦關者,以始皇三十四年所適治獄吏不直者所築也”;“南越呂嘉叛,殺漢將軍韓千秋,函封使者節置塞上即此,故又曰漢塞也”,南越的“秦關漢塞”由此而來,指的都是秦漢時期的這處南塞。

南朝時的《南康記》也如此記錄:“南野三十里至橫浦,有秦時關,其下曰塞上”,南野至橫浦,指的是今天江西南康縣到廣東南雄縣一帶區域,可見直到南北朝時期,“秦關漢塞”在軍事概念上依舊包括南方的這處關隘。

秦始皇首置“秦關”後,他哪想到江山會如此快就易主了呢!秦亡之後,盤踞百越之地的趙佗就緊扼靈渠和秦關兩處水陸要道自立南越國,若非趙佗兩番主動歸漢、漢高祖和漢文帝是難以攻下南越的。漢武帝時期呂嘉作亂,若非唐蒙意外發現“牂牁江“這一進軍通道,估計漢武帝一時間也難以平叛,南越歷史走向就有可能被改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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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嶺三峽盡扼一道秦關

因為以上因素,“五嶺”東部的那處關隘對秦始皇及漢武帝來說就太重要了!如能緊扼此關、漢武帝當初又何需大張旗鼓動用樓船舟師?這兩者的代價顯然相差巨大。

越地之險:五嶺三峽盡扼一道秦關

如今人們通過公路北上,進入清遠市後就一路崇山峻嶺,這當中就有古時候的“粵三峽”;進入粵湘桂交界之地後,則是莽莽群山,即古時候的“五嶺”、今日的南嶺山脈。從前缺乏道路、水路上又激流洶湧,大軍要穿越這五嶺三峽談何容易?

《史記•張耳傳》最早記錄有“五嶺”之名,說秦“南有五嶺之戍”;隋唐時的顏師古也說五嶺“西自衡山,南東窮海,一山之限耳”。至於具體是哪“五嶺”,以裴淵《廣州記》中所述的“大庾、始安、臨賀、桂陽、揭陽是為五嶺”較為權威,清代《廣東新語》和《南越筆記》也認可此說,不過《南越筆記》的作者李調元則如此補充:“五嶺之外,其高而橫絕南北者,皆五嶺,不可得而名也”。

在當代,“五嶺”實際上就是南嶺山脈的統稱,而關於秦關的所在,《輿地記》裡說“一曰臺嶺,一曰塞上,即大庾也”,臺嶺對應的是秦關、塞上對應的就是漢塞,都是大庾嶺上的同一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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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三峽其險在峽,為易守難攻的水路防禦之地

至於“粵三峽”,《南越筆記》中這樣描述:“然其險,蓋與蜀異,蜀三峽其險在灘,粵三峽其險在峽”,三峽中則由南往北分“中宿、大廟、湞陽“,由此可見,這“粵三峽”說的正是今日北江。在靈渠及牂牁江以外,北江就是由中原進入南越的唯一水路,“皋石山而下,危巒峻,為鐵步障,為玉屏,凡數百里不斷”,水路全程如此易守難攻,“五嶺三峽”中就唯有一道秦關可通了!

古代不少詩人都有過描述“粵三峽”的詩句,如屈大均的《中宿峽》:“二禺峰窈窕,三峽水瀠洄”、蘇廷魁的《大廟峽》:“陡立香爐峰,束江作喉舌”、楊萬里的《真陽峽》(真同湞):“清遠雖佳未足觀,真陽佳絕冠南蠻”。所有描述“粵三峽”的詩句無一不是突出它們的“險、峻、奇”,這些峽谷與五嶺一道、構成了“越地之險”難以跨越的屏障。

除秦關之外、趙佗也曾在大廟峽上築“萬人城”(今英德連江口的江口咀遺址)、漢樓船將軍楊僕入越時先陷的就是尋陝(今英德西南部)、“萬人城”和“尋陝”都是北江天險中的易守難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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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軍樓船下番禺,是南越歸漢的關鍵一役

在秦關為呂嘉所據的漢武帝時期,如果樓船無法經由牂牁江入越,就無以“先陷尋陝、再取番禺”,這一切真是天意使然!

從“秦關漢塞”再到梅關,嶺南的塞上壯歌從此唱響

由以上信息可知,秦關、漢塞、大庾嶺指的都是同一處關隘,而今人皆知,當代大庾嶺上的關隘叫“梅關”。細究當中的歷史變遷,同樣是一曲華夏一統進程中的壯歌!

這故事得從越國說起。越國為楚國所滅後,勾踐的後人涓(注:金口月,音Juan,因字庫無法顯示以涓代之,下同)就逃到了江蘇丹陽的皋鄉,因越國人素有重梅的傳統、他就更姓為“梅”,始稱梅涓,皋鄉也因此稱“梅里”。秦滅楚後,梅涓又逃到了南越臺嶺一帶,秦二世時曾擁護陳勝吳廣起義、加入項羽的楚軍,後被項羽封為十萬戶侯。劉邦滅楚後,梅涓就因所在地為臺嶺被封“臺侯”,封地在“臺以南諸邑”,為長沙王吳芮所轄。

可是,劉邦在封梅涓為“臺侯”時耍了心眼,因為那時候的南越之地是趙佗的,梅涓這“臺侯”等於有名無實;長沙王吳芮同樣如此,在他的“五郡”封地中,只有”長沙、豫章“二郡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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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關之名因梅涓而來,而非因梅花而來

因劉邦的這小小心眼,”南海、桂林、象郡“三郡差點陷入了戰火之中,公元前196年,劉邦承認趙佗對南海、桂林、象郡三郡的統治後,吳芮聽從退隱的張良和梅涓建議、開始低調行事,南越大地才得以避免了戰火塗禍。不過,漢初時的南越僅是名義上歸附於漢朝,漢朝對它尚不具備行政管轄權。

在”越國、楚國、秦、西楚、漢“的吞併一統進程中,梅涓見證了諸多歷史變遷,“臺侯”對他來說就是虛名一個罷。在趙佗和劉邦之間,他一邊“從之築城湞水上,奉其王居之”(即修築萬人城)、一邊在臺嶺一帶廣積賢名、推行漢朝的大一統政策;作為漢朝的南塞、南越國的北塞,臺嶺在兩地間起到了巨大的緩衝作用,梅涓的南北斡旋功不可沒。《南越筆記》稱,“越人重涓之賢,因稱臺嶺為梅嶺”,“梅嶺、梅關”之名實際上是因梅涓而來的,倒不是因為那裡載滿了梅花

漢元鼎五年呂嘉作亂時,樓船將軍楊僕出豫章、下橫浦、擊南越,戍衛梅嶺的漢將是庾勝兄弟。兄弟二人秉承梅涓的理念成功捍衛了漢朝這處南塞,自漢朝開始,梅嶺又多了“大庾嶺、小庾嶺”的稱呼。

秦關漢塞非漠北專有,五嶺三峽盡扼漢之南塞,譜出嶺南的塞上壯歌

“大庾、小庾”得名於庾勝兄弟

從“秦關漢塞”到梅關、從梅涓到韓千秋再到庾勝兄弟,漢朝的這“塞上曲”同樣悲壯,它見證著了嶺南完整融入漢朝版圖的整個過程。

自秦始皇至唐玄宗時期,“南塞”存在了近千年

在漢之後的近千年中,“五嶺三峽”之險依舊橫亙在中原與嶺南之間,梅嶺這處“南塞”就長期左右著南粵大地上的歷史大勢。南朝陳霸先正是通過“發始興、出梅關”問鼎霸業、隋軍又在冼夫人的幫助下“大開嶺北之門”進入嶺南腹地。唐朝時,馮盎將軍又在梅嶺“獻表歸唐”,近千年當中無論是戰爭或是歸順,這處南塞都好比嶺南局勢的一個開關,沒有哪一朝代能繞過它。

到了唐玄宗時期,成長於梅嶺一帶的張九齡覺得這狀況終是不利南北互通,於是上表請求在這南塞的兩端開闢“大庾嶺路”;道路貫通後,張九齡又因梅涓之賢在路兩旁栽滿梅花,今日意義上的“梅嶺、梅關、梅嶺古道”才真正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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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庾嶺路”即梅嶺古道

唐朝之後,因這裡漫山的梅花,“梅嶺”逐漸替代了之前的“臺嶺、大庾嶺”之稱,人們反很容易忽略了“梅嶺之名,則以梅涓始也”這一歷史事實,這也是本文的正本清源之意。

唐代邊塞詩人們寫過大量以“塞上”為主題的詩作,加上大庾嶺路貫通後,“南塞”的意義被弱化,於是“塞上”逐漸成了漠北的代名詞。這倒不是邊塞詩人們刻意營造,皆因自秦到唐的千年以來,“梅關”這南塞已一步步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塞上”之義已日漸湮失。

秦關漢塞非漠北專有,五嶺三峽盡扼漢之南塞,譜出嶺南的塞上壯歌

今日我們重讀梅關的“塞上故事”,回顧的就是華夏一統進程中的這段歷史;在三山五嶽以外,今日廣袤萬里的中華大地上每一曲這樣的壯歌都是要去銘記的。

沒有這樣的銘記和傳承,就不會有梅涓之後一代代人維護統一的理念和努力,這樣的理念放諸整個華夏皆通、都是秦漢大一統以來承繼至今的華夏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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