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6 “詩巷”龍蟠裡的百年風雨路

素有“詩巷”之稱的龍蟠裡,位於南京城西,因諸葛孔明“鐘山龍盤,石頭虎踞,真乃帝王之宅”的讚歎而得名。許是盛名使然,後來的諸多文人墨客也多鍾情於此,繼而龍蟠裡便有了金陵文脈之源的頭銜。

它西依清涼山,東傍烏龍潭、北起廣州路,南至虎踞路,短短500米不到的小巷兩側密佈著魏源故居、惜陰書院、教忠祠、四松庵等古蹟,試想當年,定是風韻雅緻之極。如今古蹟雖多已不存,其金陵文脈之源的地位卻並未隨流年消散。

惜陰書院的前世今生

清道光年間,龍蟠裡是兩江總督陶澍的私家花園——盋山園。陶澍被譽為“開啟中國近代史的傑出政治家”,任職期間,致力改革,效果顯著,道光帝贊其“幹國良臣”“實心任事”。

“诗巷”龙蟠里的百年风雨路

1838年,陶澍希望能為國家培養更多的人才,也為紀念其遠祖晉代大司馬陶侃,決定在園中設立惜陰書院(現龍蟠裡9號)。其名出自《東晉·陶侃傳》的“大禹聖人,猶惜寸陰,吾輩當惜分陰”,並藉以勉勵學子珍惜光陰。

書院師資極為雄厚,特聘當時頗具威望的名儒薛時雨為院長,聚徒講學,一時間學子甚多,很快與文昌、虹橋等書院齊名,成為清末金陵八大書院之一。1874年,21歲的張騫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惜陰書院,並在此讀書三年。他後來成為了中國近代著名的實業家、教育家。

書院雖學子眾多,但好景不長,伴隨著洋務運動高潮的到來,全國西化的大潮勢不可擋。不久,朝廷下旨各省裁撤書院,開設新式學堂,延續近千年的傳統書院制度最終被近代學堂所取代,惜陰書院也被廢除。

到1907年,時任兩江總督的端方因早年出國考察過,他深感金陵這座人文名城居然沒有“人類益智、增進文明”的圖書館,隨即向光緒帝奏議,呈請建立圖書館。奏摺得到了光緒帝的批准。隨後,他相中了龍蟠裡這塊人文薈萃、依山傍水的寶地,於1908年,在惜陰書院原址上修建藏書樓。

“诗巷”龙蟠里的百年风雨路

藏書樓前後兩進共44間,收藏宋元明清歷代秘籍珍本。書館高屋飛簷,雕花窗欞,基石臺階,青磚小瓦,頗具中國傳統建築風格。藏書樓建成後,端方將其命名為“江南圖書館”,這是我國第一座公共圖書館,一代宗師繆荃孫首任館長。

圖書館還斥重金購得當時著名藏書樓“八千卷樓”藏書八千餘種(60萬卷書)和武昌“月槎木樨香館”藏書4557種,並於1910年11月正式對外開放。1912年,魯迅和許壽裳還常到江南圖書館借閱善本抄錄,其中抄自《沈下賢別集》的三篇作品後來收進了《唐宋傳奇集》。

1927年,著名史學家、教育家柳詒徽掌管江南圖書館,他自身學術造詣很高,也愛才惜才。在任期間,悉心保護文化遺產,創訂《住館讀書章程》,為外地好讀書人提供食宿方便,成就了一大批讀書自學人才,如復旦大學教授蔡尚思、山東大學教授鄭鶴聲,江蘇省教育廳廳長吳天石等。1928年,柳館長為紀念江南圖書館創辦者陶侃和繆藝風珍惜光陰的苦讀精神,將圖書館命名為“陶風樓”,國民政府政要譚廷闓親自題寫匾額。

江南圖書館歷經變革,一度和江蘇通志局合併,更名江蘇省立第一圖書館、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等,抗戰時也曾惜毀。鑑於圖書館在國內外的影響和特殊地位,自1962年重建後,定名為“南京圖書館古籍部”就一直沿用此名。南京圖書館新館落成後,古籍全部遷出,這裡現在成為了江蘇省文化廳和江蘇省文聯的辦公地。

小卷阿的繁華與落寞

昔日,陶風樓的斜對面便是魏源故居——小卷阿(現龍蟠裡20號、22號)。“卷阿”一詞,出自《詩經·大雅》。“卷者,曲也;阿者,大也。”“卷”與“阿”二者合一,點明瞭南京“鐘山龍蟠,石城虎踞”的地勢。

1832年,魏源相中地處南京城西清涼山下烏龍潭邊,史稱“詩巷”的龍蟠裡東側,購地造屋。因緊鄰烏龍潭,故名“湖乾草堂”。後修建為別墅兼作講學處,取名“小卷阿”,並親自題寫門額。小卷阿是典型的江南民居,坐北向南,磚木結構,原為兩路三進,有房9間,另有門房、廂房5間,建築面積582平方米。魏源是湖南邵陽人,在邵陽還有一個規模遠遠大於小卷阿的故居,但此處卻是其晚年著書立說之所,意義重大。

龍蟠裡的東側就是小倉山,是袁枚的隨園所在處,西北側是虎踞關,龔賢居住居於此,西面是清涼山,建有掃葉樓,真可謂文化底蘊深厚。小卷阿的東側就是烏龍潭,湖光山色,環境幽靜。魏源居住在此,常常漫步潭邊,與友人潭中泛舟,品茗賞月,吟詩作對,悠閒而自在。居住期間,魏源留下了《五龍潭小泛》等諸多詩篇。

同時,小卷阿也是魏源博覽典籍,著書立說之所。第一次鴉片戰爭失敗後,魏源閉門著書,寫出了《聖武記》,此書初步展現了他憂國憂民、關懷社會的思想。

“诗巷”龙蟠里的百年风雨路

晚年的魏源受好友林則徐的重託,青燈作伴,思接千載,在此研究世界各國興衰。隨後潛心著書,終成名垂千古的《海國圖志》,其“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思想更是成為洋務運動的思想武器。魏源和其作品早已名聞海內外,然而這所名作誕生地卻沒能如其主人那樣譽滿天下、長存於此。

魏源去世後,小卷阿一直為其後人居住。解放後,魏氏後人致信政府,希望有關部門能對這處老宅予以重視。然而事與願違,老宅非但沒有受到保護,就連當年魏源親筆書於門楣上的“小卷阿”三字也被“革命小將”敲掉,佛堂裡的神像(太平天國失敗後,魏源後人曾收留洪秀全妃子熊氏居於此,後熊氏在此出家,闢小卷阿一半為庵堂。)也全部被毀,在之後的幾十年中,其餘老房陸續遭損毀。

如今,小卷阿只剩下一進一間,孤零零立於湖畔,院門緊鎖,園內雜草叢生。幾年前尚存活的唯一一株魏源親手栽種的百年老梅也不知所蹤,只留下斑駁的木門和落滿塵垢的,刻有“魏源故居”四個字的石碑。

沒有神像與牌位的祠堂

與魏源故居“小卷阿”一樣,方苞的“教忠祠”也是城西龍蟠裡又一珍貴“古董”。

提起方苞,最先聯想到的便是“桐城派創始人”的頭銜和傳世名篇《獄中雜記》。方苞原籍安徽桐城人,1700年,33歲的方苞進士及第,後官至禮部侍郎。方苞以詩文聞名天下,有大家之風,曾受戴名世《南山集》文字獄一案而牽連入獄,赦免後即寓居金陵。

1742年,75歲的方苞因病辭官,攜家人南下金陵,最初居於城南的銅坊苑,後因喜愛城西清涼山、五龍潭一帶的山光水色和幽靜環境,於是在龍蟠裡構築雅舍,居於烏龍潭畔,並在此讀書著述兼教授學生。

數年後,方苞又在雅舍旁建起了一座佔地數畝的方氏教忠祠(現龍蟠裡14號),因祭祀其五世祖以身殉職,故名“教忠”。不過,教忠祠卻不像傳統祠堂那樣,設有諸多牌位和神像,與其說是祠堂,倒更像是一個書院。據其後人講述,方苞當年建此祠堂,本意是為來金陵趕考的族人提供歇腳之處。所以祠堂類似書院格局,不僅有供休息的清靜廂房,也有談經論道的場所。

教忠祠原為四進十二間,佔地6畝。解放後僅存三進九間,建築面積420平方米,祠堂兩側20餘間房舍供貧寒好學的方氏宗親子弟居住,方苞常常親自為他們授課,講習經史古文,教子弟們忠於皇上,銘記“浩蕩皇恩”。史載,乾隆對方苞的做法深為讚賞,相傳方氏祠堂門匾上的“方氏教忠祠”五個字即是皇帝御筆所賜。

方苞去世後,教忠祠一直為方氏後人所居。但令人惋惜的是,以景泰藍為底的“方氏教忠祠”金字門匾已在1966年“破四舊”時被第四中學的紅衛兵砸毀。其後數年,教忠祠因多年失修已破舊不堪。

雖然,在1984年,教忠祠被列為南京市鼓樓區文物保護單位。但1992年,“教忠祠”的原址上已建起了“開元新居”居民小區,存活300餘年的教忠祠最終還是沒能逃過被拆毀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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