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3 不要把看不看NBA當成敵我標準

摘要：什麼叫正義的民族情感？什麼叫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邊界標準在哪裡？就在這裡，把“反對莫雷言論”無限延伸到“看不看NBA節目”上，並將“看不看”當成一種敵我標準，就成了一種狹隘的、非理性的情緒。一個國家，愛國的大多數，很多時候也是沉默的大多數，不愛捲入爭論和撕裂的大多數，熱愛生活的大多數，遠離泛政治化的大多數，這是一種可貴的有機團結，不要用“看不看NBA”撕裂了我們社會可貴的大多數。

吐槽青年出品　曹林｜文

莫雷，人不如其中文名，別雷，偏偏雷，踩了中國人的雷，發了史上代價最昂貴的一條推特，激起強烈不滿。中國球迷憤怒，與NBA合作的各中國機構和明星不滿，紛紛以不同方式表達了態度。有人說，中國球迷是不是太敏感了，中國網民是不是太容易生氣了，在中國做生意怎麼這麼多雷區？我覺得在主權問題上這種敏感態度很正常，畢竟這是核心國家利益，無論是美國人，法國人，加拿大人，西班牙人，在領土完整和主權尊嚴問題上的態度都是一樣的，民族國家不只是一個想象的共同體，就是一個實質共同體，誰也別裝出“這算多大點事兒”的國家虛無姿態。

從對莫雷，到對莫雷的各種支持者，罵也罵了，抗議也抗議了，態度充分表達了，堂堂正正，已經給了相關者一個教訓。我覺得，不必無限擴大打擊面，當事者如果沒有進一步極端言行，咱自己就不要讓那種憤怒無限升級了，不要關起門來在外圍人、自己人和“不爭論的日常大多數”中間製造矛盾，別把看不看NBA當成一種敵我標準。

尤其是，不要逼人對莫雷和NBA表態，姚明你怎麼看？郞平你怎麼看？見個人就問，你怎麼看NBA這事兒，你還看不看NBA，把看不看NBA當成一種態度判斷標準，在這個問題上撕成一團，這就不好了。

什麼叫正義的民族情感？什麼叫狹隘的民族主義情緒？正當和狹隘的邊界標準在哪裡？就在這裡，把“反對莫雷言論”無限延伸到“看不看NBA節目”上，並將“看不看”當成一種敵我標準，就越過了正當邊界，成了一種狹隘的、非理性的情緒。

美國有些政客和媒體就很不好，挺狹隘的，將莫雷和NBA當成了一種立場測試標準，逼名人明星表態。NBA另一個球星庫裡就被追問了對這事兒的態度，庫裡拒絕評論，他說：不瞭解中國歷史不隨意評論。——特別理解庫裡這種態度，不瞭解事情不做評論，這才是成年人正常行為。有網友說：偏美，中國罵，偏中，美國罵，中立，兩邊罵，所以，不講話是最好的，庫裡真聰明。——我覺得，這真不是什麼聰明，而是被逼表態之下無奈的迴避。表態是一種自由，沉默不評論也是一種自由，沉默並不代表曖昧的立場，而是一種正當權利，個人私域的事，雨女無瓜。

咱們這兒，某些人身上也有這種狹隘的情緒，自己不看NBA，這沒問題，可罵看NBA的沒骨氣丟了國家的臉，將對NBA的態度當成了愛不愛國的標準，就很不好了。環球時報胡錫進說得挺好：“昨晚NBA兩支球隊在上海比賽，現場觀眾坐滿了席位，說實話，老胡是願意看到這個場面的。儘管大家在NBA的問題上有不同看法，但我相信，願意看到這個場面的中國人還有很多，而且這個場面與中國公眾對莫雷言論的聲討，以及與人們對美國國會議員和輿論叫囂支持莫雷言論的厭惡，在我們這個大社會里是不矛盾的”。（這段內容引自胡錫進微博）

一個網友在胡錫進微博下的留言，贏得了很多支持：年輕人需要上的第一課：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確實如此，對莫雷言論的態度，那涉及原則問題；但看不看NBA，完全不是如此，跟原則立場沒什麼關係。一個開放的社會，應該在“非法律原則”上保持一種“各美其美、美美與共”的多元包容態度。

最近在看羅爾斯對“重疊共識”的分析，他關於不同價值觀念系統在保持各自前提的條件下如何共生的重疊共識理論廣為人知。在羅爾斯的正義論框架中，有一個核心概念可能比重疊共識更重要，就是“合理的分歧”。羅爾斯認為，有些分歧的產生，完全可能並非是由於觀點分歧者的偏見、無知、自私、盲目、自欺欺人等等所造成的，而源於很多可以理解的境況，源於一些無法消除的“判斷的負擔”。基於此，理性的行動者必須學會與“合理的分歧”共同生活。哈貝馬斯也說，把“對”與“好”分開，在“對”的層次上達成越來越多的共識，而不必同時拉平有關“好”的分歧。

看不看NBA，甚至算不上什麼“分歧”，而只是一種選擇和偏好。從“對莫雷言論的態度”到“看不看NBA”，這是一種邏輯滑坡，中間隔著太遙遠的關係。反對莫雷，批評NBA總裁的立場，與看NBA節目，完成是可以共存的，並不矛盾。有人拒絕看NBA，可以當成一種立場宣示，這沒問題。但看NBA，也並不代表什麼。

狹隘民族主義情緒的“狹隘”之所在，就是把在“原則立場”上態度無限延伸到“非原則態度”上，並發展成一種圍繞具體器物的敵我區分，在“合理分歧”上營造一種非黑即白的態度：寧要什麼，不要什麼；看NBA就是什麼；不表態，就等於什麼。把看不看NBA當成敵我標準，這是一種民族共同體內的自我撕裂，是對共同體有機團結的破壞。

莫雷算老幾，NBA又算老幾？原則須捍衛，球事就算了，看不看都無所謂，配不上當成一種敵我標準。把看不看NBA當成標準，既撕裂了我們自己，又在抬高球事中矮化了自己。一個國家，愛國的大多數，很多時候也是沉默的大多數，不愛捲入爭論和撕裂的大多數，熱愛生活的大多數，遠離泛政治化的大多數，在多元生活中追求自我的大多數，這是一種有機的團結，不要用“看不看NBA”撕裂了我們社會可貴的大多數。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而不是像高級黑那樣，以熱愛的名義撕裂了自己人，撕裂了各美其美有機團結的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