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2 為了陪伴父母,臺灣作家們紛紛辭職了

為了陪伴父母,臺灣作家們紛紛辭職了

臺灣文壇現象:隨父母一起變老

本文首發於總第852期《中國新聞週刊》

日前,在香港大學龍應臺工作室,筆者專訪了龍應臺。她的新書香港版《天長地久——給美君的信》剛剛出版,此書是寫給她失智媽媽的19封信。

這是一個場景。“請問應美君在不在?”龍應臺俯身緊貼著她母親應美君的耳朵大聲問,聽到她母親輕輕地說“在啊”,龍應臺一陣興奮,“應美君在不在?在啊,我聽到了,真的!”她母親美君,其實已經完全無法跟女兒對話,母親甚至不知道面前的她是誰。龍應臺說,“可是當我坐在她身邊,身子貼著她,握著她手的時候,她至少會感受到我對她的溫暖,這是非常非常明確的。”龍應臺認為,訣別並不發生於父母的死亡,他們的失智就是訣別的開始。

2014年12月龍應臺辭官。為了陪伴失智的高齡母親,她帶著愛貓、愛書,於2017年8月舉家搬回屏東潮州鄉下,每天陪著母親看日出日落,就算一句簡單對白“幫你熱一杯牛奶,好嗎?”就足以讓龍應臺覺得踏實。回到“文人安靜的書桌”,開始鄉居寫作,於是有了《天長地久》一書。

龍應臺說:“我在65歲的生涯裡,有30多年的時間不在臺灣。等到我回到臺灣之後,我忙於自己的寫作、自己的教學、自己的工作、自己的孩子。最近15年,我才認識到,原來所謂永遠的訣別,並不是只有死亡才叫做訣別或者永別。這一輩子對我恩情最深最大的人,也就是我的父母。他們開始失智的時候,我才發現我幾乎就錯過了,對他們感恩致謝的任何機會。”

在“文化部”1000天,“文化部”的“第一里路”只有一次,母親的“最後一里路”,也只有一次,同屬人生中不可錯失的飲水思源報答時機。龍應臺說,失智是一種慢慢的、逐漸的永別。她起心動念寫給美君的信,是透過這樣的書寫,讓她這一輩的同年齡的讀者,或者是年輕十歲的、二十歲的讀者明白,人生裡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機會是這世界上最殘忍的情人,也許戀過你,可是一旦轉身,絕不回頭。“我們蹉跎,一直到你們突然無語離去,我們就帶著不知怎麼訴說的悔疚,默默走向自己的最後。”

龍應臺說,許多讀者看到她在臉書發表的《寫給美君的信》書稿,立刻打電話跟自己媽媽問候、回家探望媽媽,或帶著媽媽去旅行等,能引起讀者的共鳴令她感到欣慰。

在臺灣,還有一位作家朋友張曼娟,她也要“與父母一起變老”。她說,“我的行事曆一攤開,標示最清楚的,就是未來半年內父母親所有的回診時間。”她如今步入中年,要面對高齡父親的精神疾病以及母親的失智症,為此她辭掉大學教職,回家陪伴父母,一切生活開始以父母為優先考慮,為父母下廚、洗沐,陪他們看醫生,過著照護的日子。張曼娟說,“有人說照顧父母和照顧小孩很像,但照顧小孩,是看著小孩愈長愈大、愈來愈好,很有成就感,但照顧父母,卻是看著他們一天天的衰老、退化。”十多年前,她父親患疑難疾病“紫斑症”,每天吃40顆類固醇,病症受控制,但因藥物影響,加上父親年輕時經歷過戰爭,開始出現精神方面狀況。那時,她開始意識到父母老了。“父親像在時空裡迷路,陷在一個恐怖的迷宮裡,最長三天三夜不能睡,不停地跟我講他的過去,講到難過處痛哭,我也陪著他痛哭。我當時想,我雖然不能解決他的痛苦,但起碼我可以跟他一起,因此身體和心靈也承受了很重的壓力。”

近年,在臺灣還有一批作家步入中年,一肩挑起照顧高齡父母的重責大任。臺灣英美文學學者、文學批評家郭瓊森,請了長假從臺灣東華大學回到永和陪伴失智的父親。小說家、散文家鍾文音,母親中風倒下,退化成臥床的老小孩,她決定結束漫長的漂泊,重回母親身邊。這成了一種現象,或許不用多久,文壇會出現一批關於“生命學”的作品,像胡適的《我的母親》,冰心的《荷葉母親》那樣寫母親的;像朱自清的《背影》那樣寫父親的傳世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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