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0 焉支山——匈奴故地 國博故里

焉支山——匈奴故地 國博故里

焉支山自然風光。

焉支山——匈奴故地 國博故里

隋煬帝西巡圖。

焉支山——匈奴故地 國博故里

焉支山景區。(本版圖片均為資料圖)

  焉支山是祁連山的一條支脈,位於山丹縣、永昌縣交界,又稱胭脂山、燕支山、山丹山、大黃山。自古以來,焉支山水草豐茂,古老的遊牧民族,氐、羌、月氏、匈奴等曾先後在這裡繁衍生息,歷史上焉支山的最早記載就與匈奴有關。此外,焉支山還見證了隋煬帝出巡,受到了唐玄宗的詔封,得到了李白、王維等眾多詩人們的盡情謳歌。時至今日,焉支山被稱為“匈奴故地”“國博故里”,千百年以來,它以厚重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永遠屹立在甘肅大地。

  1.流傳千年的《匈奴歌》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讀到這首《匈奴歌》,人們便會想起2000多年前漢匈戰爭的烽煙和匈奴人民的悽愴哀嘆。《匈奴歌》是史料記錄下來的漢代匈奴族唯一的一首民歌,在我國古代少數民族豐富的文學寶庫中,閃耀著奇異的光芒。由於具有唯一性,因此,無形之中便抬高了其歷史和文學的地位和身價。

  關於《匈奴歌》的歌詞,在各種史料記載中並不完全相同。最早的歌詞來自於唐代魏王李泰主編的大型地理著作《括地誌》卷四,裡面引用了北涼時期編寫的《西河故事》中的歌詞: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也就是說,《匈奴歌》的歌詞最早是由北涼匈奴人蒐集整理的。北涼(397年-439年)是十六國之一,由匈奴支系盧水胡族的首領沮渠蒙遜所建立,建都武威。但《西河故事》裡只有歌詞,沒有歌名。最早的歌名來自於北宋郭茂倩編寫的《樂府詩集》卷八十四《匈奴歌》,但歌詞卻與《西河故事》並不一樣。歌詞是: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令我六畜不蕃息。”

  還有一種版本,即唐代史學家司馬貞撰寫的《史記索隱》,裡面引用了《西河舊事》的記載,歌詞和上述兩種版本又有所區別。歌詞是:

  “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嫁婦無顏色。”

  不管是哪種版本,其中表達的意思大致一樣,這是匈奴人唱出的一曲悽慘哀怨的悲歌。祁連山、焉支山是匈奴人在河西走廊長期遊牧的主要根據地,是匈奴賴以生存的家園,對匈奴人有非常重要的意義。那麼,他們是怎樣失去祁連山、焉支山的呢?

  2.霍去病與焉支山

  秦漢之際,匈奴擊敗月氏部落,驅趕了烏孫部落,佔領了整個河西。從此,富饒的河西走廊成為匈奴人廣闊的牧場。西漢初期,焉支山一帶是匈奴渾邪王(昆邪王)的重要領地,《漢書地理志》記載,“張掖郡,故匈奴昆邪王地。”

  但到了漢武帝時期,漢匈大戰上演,雙方的戰略態勢發生了變化。《史記》記載,公元前121年春,漢武帝為了“斷匈奴右臂”,派驃騎將軍霍去病西征河西走廊,與匈奴展開較量。大漢軍隊“過焉支山千有餘裡……殺折蘭王,斬盧胡王……執渾邪王子及相國、都尉,捷首虜八千九百六十級,收休屠祭天金人”。同年夏,霍去病再度出擊,過居延澤,攻祁連山,“捷首虜三萬二百,獲五王,王母、單于閼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國、將軍、當戶、都尉六十三人”。

  就這樣,在大漢騎兵的連續攻擊下,匈奴先後失去了焉支山、祁連山。因為不斷損兵失地,匈奴單于欲殺渾邪王,渾邪王和休屠王等只好投降西漢。從此,河西走廊納入西漢版圖。

  唐代武周時梁載言所撰的《十道志》(全稱為《十道四蕃志》),是唐代全國地理總志,為後世研究唐代地貌和疆域等提供了寶貴的重要史料,裡面所載名勝古蹟和各民族風俗習慣也十分豐富。《十道志》說出了匈奴人作《匈奴歌》的原因:“焉支、祁連二山,皆美水草。匈奴失之,乃作此歌。”而失去焉支山、祁連山的,正是匈奴的渾邪王和休屠王。匈奴人民在流離失所之際,通過《匈奴歌》,表達了對渾邪王和休屠王的怨恨之情。

  對於匈奴來說,焉支山是哀怨失敗的歌聲,但對於西漢王朝和霍去病而言,焉支山卻是勝利的象徵。就是這一曲悲歌,和霍去病西征的勝利,使焉支山名垂青史,為世人所知。

  焉支山南面的霍城,原名黑城,霍去病曾在黑城一帶扎過營寨,人們為了紀念霍去病,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改名霍城。

  3.匈奴閼氏與焉支山

  一般認為,“焉支”與“胭脂”以及匈奴“閼氏”可能有關聯。

  祁連山之名源自古代匈奴,在古匈奴語中,“祁連”意即“天”,祁連山因此也叫“天山”。據此也有一種說法,既然祁連山為“天”山,那麼焉支山就是“天后”山。產生這種說法的原因是“焉支”也源出匈奴語,其別稱“胭脂山”“燕支山”等都是匈奴語的不同音譯。“焉支”有多種語意,這裡意為”天后”。

胭脂是古代婦女主要的化妝品,又稱作燕脂或焉支。關於胭脂的起源,有不同的說法,一是認為胭脂源自商紂時期的燕地;二是認為源於焉支山;三是認為張騫出使西域時帶回了胭脂。

  “閼氏”音“焉支”,出自《史記》。《史記·匈奴列傳》記載:“單于有太子名冒頓。後有所愛閼氏,生少子,而單于欲廢冒頓而立少子”。《史記·陳丞相世家》也有“高帝明陳平奇計,使單于閼氏,圍以得開”的記載。但實質上,匈奴的“閼氏”不僅指單于之妻,還指諸王的妻妾。

  最早解釋“閼氏”音義的是東漢班固,他出使西域回來後,說過一句話:“匈奴名妻曰閼氏,言可愛如燕支。”唐代司馬貞在《史記索隱·匈奴列傳下》,對“閼氏”的註解是:“匈奴皇后號也。習鑿齒與燕王書曰:山下有紅藍,足下先知不?北方人探取其花染緋黃,挼取其上英鮮者作煙肢,婦人將用為顏色。吾少時再三過見煙肢,今日始視紅藍,後當為足下致其種。匈奴名妻作‘閼支’,言其可愛如煙肢也。閼音煙。想足下先亦不作此讀漢書也。”

  習鑿齒是東晉著名史學家,他在寫給燕王的這封信中解釋得非常清楚:“閼氏”的讀音跟“燕支”“燕脂”“煙支”“焉支”同音。習鑿齒所說的“山下”是指焉支山。此山盛產紅藍,婦女擠出紅藍的花汁製成化妝品。匈奴人把皇后稱作“閼氏”就是用這種美麗的顏料來比喻,這就是“閼氏”的得名。此說影響十分深遠。

  這樣的記載還有很多,比如唐朝張泌在《妝樓記》中也說過,“燕支,染粉為婦人色,故匈奴名妻‘閼氏’,名可愛如燕支也。”《五代詩話·稗史彙編》也記載說:“北方有焉支山,上多紅藍草,北人取其花朵染緋,取其英鮮者作胭脂。”

  上面羅列了許多歷史記載,無非說明了一個意思,就是匈奴人的妻子之所以叫做“閼氏”,是因為焉支山上產胭脂,能讓婦女變得更美。匈奴用“閼氏”來稱呼婦女,既有讚美之意,亦有尊重之情。古代也常以“北地胭脂”代指北方的美女。中原人開始使用胭脂一般認為是從漢代初年開始的,最初這種化妝品和化妝方法是由匈奴傳入中原地區的,成書於宋代的《續博物志》就說胭脂“出於閼氏”。

  基於上述史料,焉支山得名的原因便一目瞭然。傳說,那時匈奴諸藩王的妻妾多從這一帶的美女中挑選,匈奴語稱各藩王之妻叫“閼氏”,因此便有了焉支山或胭脂山的名稱,“焉支”或“胭脂”,就是匈奴語“閼氏”二字漢譯的諧音。

  4.隋煬帝出巡焉支山

  西晉時期,涼州刺史張軌置焉支縣,依焉支山修築焉支城,北魏繼續置縣,今焉支故城遺址尚在。

  霍去病西征經過了730年之後,也就是隋大業五年(609年),寂寞的焉支山又成為世人注目的焦點。那一年,隋煬帝率領隊伍浩浩蕩蕩出巡河西,特意來到焉支山,在焉支山接見了西域27國使臣,舉辦了為期6天的博覽會。

  在古代歷史上,隋煬帝是唯一到過焉支山的帝王。隋煬帝選定在焉支山舉辦博覽會並召見宴請西域使者,其政治意圖就是展示大國風采,震懾西域諸國,恢復擴展疆域。史載,隋煬帝當時西巡的“行宮”由“六合城”“六合殿”“千人帳”三部分組成。“六合城”用作寢宮,可容納侍衛600人;“六合殿”用作“觀風行殿”,主要是接見賓客,可容納數百人;“千人帳”可容納千人,用來議事慶典、大宴群臣。

  焉支山下舉辦的這次展覽會既有各種物品的展覽,還有盛大宴會及舞樂表演。《隋書·煬帝紀上》有這樣的一段記載:“上御觀風行殿,盛陳文物,奏九部樂,設魚龍曼延,宴高昌王、吐屯設於殿上,以寵異之。其蠻夷陪列者三十餘國。”《資治通鑑》記載,官府“令武威、張掖士女盛飾縱觀,衣服車馬不鮮者,郡縣督課之。騎乘嗔咽,周亙數十里,以示中國之盛”。在展覽會上,還特意演奏了來自印度、西域、朝鮮等地的《清樂》《龜茲》《西涼》等九部音樂。

  有學者指出,這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次中原帝王在甘肅境內親自主持的重大政治經濟盛會,其規模之大、人數之多、耗資之巨,史無前例。因為焉支山是多國博覽會最早的發源地,由此又被當地稱之為“國博故里”。

  西巡之後,隋煬帝還寫了《飲馬長城窟行》一詩,其中有“肅肅秋風起,悠悠行萬里”“千乘万旗動,飲馬長城窟”“借問長城侯,單于入朝謁”的句子,描寫了西巡河西的壯觀場景和取得勝利後的豪邁情懷。

  5.唐玄宗詔封焉支山

  到了大唐盛世,焉支山一度被稱為神山。

  754年,唐玄宗李隆基封祀天下名山,他把焉支山看作雄鎮甘、涼的神山,便詔封焉支山神為寧濟公,即天下安寧、匡時濟世之意。時任河西節度使哥舒翰奉旨建寧濟公祠,後稱鐘山寺。由時年28歲的河西節度幕府掌書記楊炎作《大唐燕支山寧濟公祠堂碑》,以示紀念。

  碑文首先寫了焉支山的悠久歷史和地理特徵:“西北之巨鎮曰燕支,本匈奴王庭。昔漢武納渾邪,開右地,置武威、張掖。而山界二郡之間,連峰委會,雲蔚岱起,積高之勢,四面千里。陽崖有柏之材備幹革,陰壑有堅剛之璞化五兵。”又概括了它因水草豐美、宜於畜牧而對周、秦所起的重要作用:“維人氣雄,其畜多馬。虜得之以制陰國,主天街。周以之興,秦以之霸。”然後敘述了西漢時期,驃騎將軍霍去病在此擊敗匈奴,建立了不朽功業:“漢得之以斷右臂,卻南牧。”繼而敘述了唐玄宗詔封焉支山神、哥舒翰祭祀焉支山的經過:“維唐百有十載,賁元化之紀,息金革之虞……天子登神宮,勒金版,將復義於群嶽,告成於昊蒼。議夫此山,天合氣以正秋方,地與神以主西國。俾蚪螭者為師為旅,貔虎者為妾為臣,不在於巨靈乎!其封神為寧濟公,錫之盤帶,備厥禮物,詔邦牧太子保哥舒公,卜吉日築祠於高麓之陽。每歲盛秋,以笙鏞之器,錡釜之品,率封內以望之,索群神以會之。亞旅師氏,旄頭弩牙,金鼓七校,車徒十萬,從饗於廟庭,大閱于山外。所以因天界以崇聖功,乘地險而恢遠略也。”最後發出感慨和讚美。

  作為邊關要塞焉支山,之所以在唐代受到特別的敬重,除了地勢險要,地理位置重要,應該還有一種依仗西漢霍去病的武功軍威,從而威懾西域、建功立業的壯志豪情。

  碑文的作者楊炎,在唐德宗時受到重用,入朝為相,因創制“兩稅法”而名聞朝野,成為有唐一代著名的改革家。

  把焉支山當作神山,在西北師大文學院教授範三畏眼中,其實早已有之。他經過考證認為,《山海經》記載神話中的西方神山,也即太陽歸宿的地方崦嵫山,就是指焉支山。屈原《離騷》詩中“吾令羲和弭節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的“崦嵫”,便指焉支山。

  6.詩詞中的焉支山

  焉支山的歷史與傳說,也讓詩人們浮想聯翩。

  唐代李昂在《從軍行》寫得激越豪壯,讓人感受到大唐軍隊的血脈僨張:“漢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間。塞下長驅汗血馬,雲中恆閉玉門關。”李白想象著有關漢代匈奴的風俗生活,不禁神往,提筆寫道:“雖居焉支山,不道朔雪寒。婦女馬上笑,顏如頰玉盤。翻飛射鳥獸,花月醉雕鞍。”

  王維和岑參都是親自到過焉支山的詩人,王維在《燕支行》中這樣描寫焉支山:“連旗大旆黃塵沒。鳴笳亂動天山月。颯沓青驪躍紫騮。歸鞍共飲月氏頭。”遠征大軍的雄壯氣勢和西北邊疆的壯麗畫面躍然紙上。岑參在《過燕支山寄杜位》一詩中寫道:“燕支山西酒泉道,北風吹沙卷白草。長安遙在日光邊,憶君不見令人老。”一種塞外蒼涼,邊陲烽煙撲面而來。

  韋應物的一句“胡馬,胡馬,遠放燕支山下”,讓人又把思緒飛到了遼闊蒼茫的焉支山。

  明末著名政治家、軍事家、詩人呂大器在崇禎年間巡撫甘肅時,路過焉支山,欣然提筆寫了一首《雪山》詩,讚美焉支山。其中有“光搖旌旆五涼平,天外群峰玉削成。瀚海欲空青見月,焉支未染白如瓊”的句子。

……

  焉支山,既是一座歷史名山,又是一座文化名山。匈奴的歌聲早已消散在大漠風中,但焉支山還在,它承載著幾千年的厚重歷史和燦爛文化,需要人們一頁一頁去閱讀,去傳承,去銘記。(文/甘肅日報特約撰稿人 李元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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