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梅坐在床上，背對著靳曉曉，獨自發呆。
靳曉曉並不驚擾她，她輕輕地行至她的身後，在僅有的一張小椅子上靜靜地坐下。等她也朝著蘇梅的方向看時，她看見一扇窗戶，被幾根鐵條封鎖著，袒露著讓人生畏的野蠻力量。
玻璃窗已經被推開，儘管朝向外邊世界的出口小得可憐，但空氣的流動卻因這個小小的出口增加了一份與這內裡迥然不同的生氣。
也許蘇梅開始想念那個正常的世界？靳曉曉思索著。
蘇梅卻開始騷動起來，她在空中揮舞著雙手，哀哀地發聲：還給我！還給我！
她仍是盯著窗戶的方向，並未意識到有人在她身後，她的肩膀抽動著，靳曉曉覺著她像在哭泣。自從她答應以一個藥引子的身份進入這個病房，蘇梅的表現從未有如此脆弱的時候。
她輕輕地叫喚：蘇梅！
蘇梅的肩膀停止晃動，她緩緩轉過來的時候，靳曉曉看到了她瞬間一起的驚愕，伴隨著深重悲哀的神情。
那個時刻，靳曉曉確定她看進了蘇梅的靈魂深處，她的眼神是清亮的，雖然有淚水在上面晶瑩發亮，但不會模糊靳曉曉觸到那雙明目時的震撼。
“蘇梅！我是靳曉曉，你帶著寶兒來找過我，你記得起來嗎？”
蘇梅看著近前的靳曉曉，一臉茫然，口中卻執著地繼續：“還給我！”
前一時刻出現的那抹清亮已經被一種遲滯所替代，靳曉曉知道，她還是那個蘇梅，依然在那個羈絆她的精神世界裡留連，難以回返。
“你想要回什麼？”靳曉曉和她一起看著那扇窗，她拉住她指著窗戶的手指，試探地問：“那兒先前有過什麼？是窗簾？他們把你拉窗簾給取下來了，是這樣嗎？那窗簾什麼顏色的，我來猜猜？”
靳曉曉的思緒跌入了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京城衚衕的孫宅裡，她曾經倚著一棵大榕樹，一片年深月久的葡萄籬牆在她身後與陽光的色彩融合在一起，而孫韜就在她視線的正前方。
‘曉曉，你別總往別地兒望，看這兒，這裡，看著我就對了。”孫韜的臉上有幾顆汗珠順著臉頰悄然滑下。
靳曉曉微微地嘟了嘟嘴，卻不敢發聲。
孫韜瞧著她的小神情，包容地笑著：“你再忍五分鐘，就五分鐘！”
他走到她的身邊，仿似不經意地往她的耳邊說了一句，他說得極快又極輕，靳曉曉聽得不真切，她猜出來似乎是：你忍的每一分鐘，我都想以一百倍，一萬倍地替你受著，只要你答應！
答應什麼？靳曉曉那時不明所以。
在這個與蘇梅一起墜入停滯的空間裡，時間莫名地濾去了過往的一些旁枝末節。
靳曉曉記不起那個午後她還聽到了孫韜的其他什麼話語。也忘了孫韜畫下了一個什麼樣的她。
她的心中，慢慢地沉浸出一種溼潤的憂傷。她感受到了一份遙遠的熱切，他的手其實很想觸摸她的臉，但只是在她身邊的空氣中弱弱地停留了一下，又離開了。
……
“那個時候，你若是真的聽見了我心中的發聲，你還會把你的愛情留下來，等著他的出現嗎？”他問，跪在她的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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