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6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母 親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世界上有一部永遠寫不完的書,那便是母親……


那一年,我的生母突然去世,我不到八歲,弟弟才三歲多一點兒,我倆朝爸爸哭著要媽媽。


爸爸辦完喪事,自己回了一趟老家。他回來的時候,給我們領回來個小腳女人,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姑娘。


爸爸指著她,對我和弟弟說:“這就是你們的媽媽!”


望著這陌生的娘倆,我想起了那無數人唱過的淒涼小調:“小白菜兒呀,地裡黃,兩三歲呀,沒了娘......”


我恨爸爸,為什麼給我們找了個後孃?!


說不出的一種心情,我把媽媽生前的照片翻了出來,掛在家裡最醒目的地方,以此向後娘示威。


怪了,她不但不生氣,而且常常踩著凳子上去擦照片上的灰塵。


有一次,她正擦著,我突然向她大聲喊著:“你別碰我的媽媽。”


好幾次夜裡,我聽見爸爸在和她商量:“把照片取下來吧!”


而她總是說:“不礙事兒,掛著吧!”


我漸漸的對她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好感,但我還是不願叫她媽媽。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我記得,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候,只是為了省出家裡一口人吃飯,她把她親生的閨女嫁到內蒙的那一天。


那年小姐姐才剛剛17歲,我記得特別清楚,那一天,外面飄著雪花兒,爸爸看小姐姐穿得太單薄了,就把家裡惟一一件粗線毛大衣給小姐姐穿上。她看見了,一把扯了下來:“別,還是留給她弟弟吧,啊!”


車站上,她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火車開動的時候,她向女兒揮了揮手。寒風中,我看見她那像枯枝一樣的手臂在抖動。


回來的路上她一邊走,一邊叨叨:“好啊,閨女大了,早尋個人家好啊,好!”


我實在是不知道人生的滋味兒,不知道她一路上叨叨的這幾句話是在安撫她自己的那顆流血的心。


她也是母親,她送走了自己親生的閨女,為的是兩個並非親生的孩子,世界上有這樣的後母嗎?


望著她那日趨隆起的背影,我的眼淚一個勁兒的往外湧。


“媽媽!”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了她。


她站住了,回過頭來,愣愣地看著我,不敢相信是我在叫她媽媽,我又叫一聲“媽媽”。她竟“嗚”的一聲哭了,哭得像個孩子。多少年的酸甜苦辣,多少年的不公和委屈,全都在這一聲“媽媽”中融解了。


母親啊,您對孩子的要求就是這麼少……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那一年,爸爸因病去世了,媽媽先是幫人家看孩子,以後又在家裡彈棉花,攫線頭,媽媽就是用彈棉花、攫線頭掙來的錢供我和弟弟上學。


望著媽媽每天滿身、滿臉、滿頭的棉花毛毛線頭子,我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我常想,親孃又怎樣?!


從那以後的幾年裡,我們家的日子雖然過得很清苦,但是,有媽媽在,我們仍然覺得很甜美,無論多晚回家,那小屋裡的燈總是亮的,橘黃色的燈光裡是媽媽跳動的心臟。只要媽媽在,那小屋便充滿溫暖、充滿了愛。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我總覺得媽媽的心臟會永遠地跳動著,卻從來沒想到,我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媽媽卻突然地倒下了,而且再也沒有站起來。


像往常出遠門一樣,媽媽她把家裡的所有衣服都洗得乾乾淨淨,疊得整整齊齊,還給我和弟弟蒸好了一鍋饅頭。


望著媽媽留下的這些遺物,我和弟弟失聲痛哭,祈求媽媽的在天之靈能原諒我們,原諒我們兒時的不懂事,而我卻永遠也不能原諒自己。


媽媽,還記得嗎?那次你興匆匆的去學校開家長會,我嫌你是一雙小腳,嫌你穿的是對襟小褂,嫌你長得太土氣了,我硬是把你堵在學校門口,我和同學們說“她不是我的媽媽”。就這樣媽媽還原諒了我們,說我們還小、不懂事。


媽媽,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都可以忘記,卻永遠不能忘記為我們操勞一生的您……


您一生一個大字不認得,卻培養了兩個讀書的我們。甚至到您去世了,還沒有人知道您叫什麼名字。


世界上有一部永遠寫不完的書,那便是母親……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肖復興,1947年出生,中國著名作家,原籍河北滄州,現居北京,1968年到黑龍江生產建設兵團(現今北大荒農墾)插隊知青,曾任《人民文學》雜誌社副主編,國務院新聞辦《中國網》專欄作家、專家。當過大中小學教師,曾任《小說選刊》副主編。已出版50餘種書,曾多次獲全國及北京、上海地區優秀文學獎。


一部寫不完的書叫母親


陳婷婷,遼寧廣播電視臺瓢蟲臺總監,一級編導,全國朗誦藝術考級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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