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4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姥爺去世時,我哭得最傷心,跪在姥爺的靈位前,我的心像打翻的五味瓶,由傷心、無助、絕望、惶恐交織在一起的情感衝擊得我昏天暗地,姥爺走了,我的避風港沒有了,我這隻飄泊無依的小舟以後停在哪裡呢?果然,姥爺“頭七”才過,小舅就讓我回爸那裡去,他說浩浩你姥爺去了,我忙沒時間照顧你,你爸都再婚了,你也應該回去了。

那天回到家裡時夜色已經很濃重,繼母端著西瓜從廚房裡迎出來,滿臉的笑,可在我看來,無論那笑有多麼明媚如花都難打動我的心,她住了我媽的房,睡了我媽的床,沒準以後要打我媽的娃呢?儘管所有人都說是我媽辜負我爸,可我仍心存幻想,想著有一天如果我爸還單著,我媽就能回家。所以,我敵視這個粉碎我希望的繼母。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我一邊甩掉腳上的鞋子,一邊黑著臉向我原來的臥室走去,剛要推門,門卻被打開了,一個比我高半頭的男孩兒突兀地站在我面前,天,還真是雀巢鳩佔啊?我不在家,繼母把他兒子安排在我房間了,那我住哪兒?我不管,把隨身帶回的揹包摔到床上,隨後把身子也拋上去,擺出一個誇張的大字形,“我的地盤我做主,跟我爭,絕不可以”我暗想,爸和繼母緊跟進來,我雙手墊著頭躺在床上,一言不發玩味地看著他們三個人,繼母的笑凝結在臉上,她的手不自覺地搓著小圍裙,那個男孩兒有點憂傷地看著我,爸像救世主一樣上來打圓場,他說浩浩,你回來得急,爸沒準備好,今晚你和你俊博哥擠一下,明天爸去買床。“三伏天,一個人睡都熱,倆個人擠在一起得多難受,不好不好”我搖頭說,爸開啟勸人模式,我充耳不聞,兩隻腿疊在一起悠閒地晃著,爸口沫橫飛,我油鹽不進,爸漸漸焦躁起來,他開始數落我、訓斥我,我想他是怕在那母子跟前跌份吧?繼母不停地阻止爸,爸聲浪越發高起來,我騰地坐起來,指著他們三個說:“什麼意思啊?欺負我沒媽啊?”屋裡安靜下來,爸像被一盆冷水澆醒了。

那晚,俊博哥睡在一張簡易摺疊床上,我旗開得勝、初戰告捷,可是我沒有一點的喜悅心情,夜風吹動窗簾,隱約能看到空中那輪飽滿皎潔的月,俊博哥應該是睡著了,我的思緒像開閘的水,我遙想以前媽在的日子、回想姥爺對我的寵愛、設想以後將要面臨的磨難,一顆心七上八下,都說有後媽就有後爸,現在我不但有後媽還有後哥,這日子以後能有什麼盼頭呢?我的淚開始滑落,隨著思緒的蔓延,呼吸急促,我開始哭出聲,簡易床吱嘎一下,俊博哥下地了,我以為他是去找我爸,不料竟拿條毛巾給我,順勢在我床邊睡下來,我不想驚動大人,所以只敢小聲讓他走開。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俊博哥沒動,他說:“浩浩,你為什麼哭?是擔心我和媽會欺負你嗎?”我不語,眼淚更多了,他繼說:“浩浩,我和你都是可憐人,我不會欺負你的,至於我媽,你更可以放心,她很善良,她的心很柔軟,只會被人欺,不會欺負別人”我用毛巾把眼淚和鼻涕擦乾淨,抽泣聲漸漸小下去。

次日在鬧鐘中醒來,陽光滿室,俊博哥的那張小摺疊床不見了,我的枕邊多了張小紙條:“浩浩,我是你哥,以後我保護你”,我不置可否,我開門出去,爸和繼母都去批發店了,只有我倆在家,俊博哥在廚房洗碗,我倚在門框旁打量他,他很瘦,眉頭輕鎖,一幅和年齡不符的“懂事”,他抬頭看到我,笑了一下,讓我快點吃飯,然後一起上學,我點頭,他便從鍋裡端出飯菜,我風捲殘雲,一掃而光,一定是昨晚哭時體力消耗太多了。

從那一天開始,我們之間的故事正式拉開序幕。

我最討厭三年級的大胖一夥,他們常在學校的附近圍堵同學,像群攔道狗一樣讓我們“留下買路柴”,我們小年級同學們的零花錢常被他們搜刮去。一日放學,天熱得像要起火,空氣中沒有一絲風,我鼓足勇氣從教室裡向校對面的商店跑去,商店近在咫尺,卻被人生生扯住後脖領子,大胖不知羞恥地笑著向我伸出手,我目測一下身高差,打肯定沒有優勢,好漢不吃眼前虧,我沒了氣焰,把兩元錢遞過去。正想息事寧人,轉身離開,卻看有個身影颼地躥到大胖背後勒住大胖的脖子,待反應過來見是俊博哥,他對著大胖說快把錢還給我弟,不然拖他見校長去,大胖憋得滿臉通紅,口中髒話不斷,俊博哥的小細胳膊不停用力,大胖終於把兩元錢扔給了我,俊博哥拉著我匆匆離去,那一刻,我身輕體健,內心裡安定知足,有哥真是太好了!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中午,爸和繼母不回家,我倆在學校食堂吃飯,可是有好幾次,我發現俊博哥都只買兩個饅頭,喝著食堂免費提供的湯,一日臨睡前我問他錢都省下來幹嘛了?他不說,我就威脅他如果不說就去告訴爸,俊博哥只好說實情,讓我保密,原來,他爸因為過失傷人進監獄了,他心疼得了白內障的奶奶,所以把中午飯錢省下來給奶奶買眼藥水,我聽著他艱難的講述,心裡疼起來,難怪他瘦成那樣,只是他小瞧了白內障了,姥爺家對門的老奶奶就是這個病,一隻眼睛白白的,好嚇人,不只是眼藥水就能根治的,我拉住他的手說也算我一份。從此,每天中午,我們兩個吃一份菜,學校的阿姨誇我們勤儉節約、珍愛糧食,我倆不約而同的笑。

雖然俊博哥只比我大兩歲,可是他真的像哥哥一樣對我無微不至,他沒有欺負我,反而對我疼愛有加,他把我放在第一位,晚上,他會幫我鋪被子,早上疊被子,冬天,他從不讓我用冷水洗臉刷牙,我脫下的臭襪子他默默洗掉晾好,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他都搶著做完,時常是我抱著漫畫書倒在床上捧腹大笑,他把地擦得乾乾淨淨,我拿著遙控器對著球賽津津樂道,他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齊齊。他從不攀比我,如果爸說我懶惰時,俊博哥就說因為他是哥,多做點是應該的。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我們走在路上,他會摟著我的脖子向同學介紹,這是我弟,有人說我們長得像,他高興得手舞足蹈,他說浩浩,我沒說錯吧,我就說咱們長得像呢。爸和繼母有時回來晚了,俊博哥就給我做飯,他學習大人的樣子切菜、炒菜、煎蛋,菜非鹹即淡、蛋糊得一片焦色,米飯常夾生,他手也被熱油燙出大泡,但是我們都能忍著吃下去。晚上,我們睡前談天,我說俊博哥,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說浩浩,沒家的滋味很難受,我很珍惜你和叔叔給我和媽一個家,現在我們都有爸和媽了,就是從那一天起,我決定改口管繼母叫媽了。

俊博哥初中畢業後沒再選擇繼續讀書,那時爸和繼母的生意極其不順利,家中開銷吃緊,兩個正在一天天長大的小夥子讓大人愁雲慘淡,懂事的俊博哥不顧大人反對選擇學習廚藝,我說他白瞎了好腦袋,我罵他沒出息、不上進,他怔了一下說:“浩浩,光耀門楣的事就交給你了,咱家有你一個大學生就夠了,我就負責伺候好人們的胃”他故作輕鬆地說,可是我明明看到他收拾書包時落了淚。

在飯店學藝的日子應該很苦吧,我常見到他的手上是一處處的刀傷,他的腳腫得穿不下鞋,他的胳膊和臉上常有被油燙傷的痕跡,他的衣服經常汗透,他常一邊和我說著話就睡著,我問他受得了嗎?他說很好,哪有學藝不辛苦的?他還說飯店裡的人對他很好,很親切,很耐心、很呵護。

沒有血緣的兄弟情:爸再婚後,繼母帶來一個10歲的哥哥

一天,我回家沒帶鑰匙,就去他所在的飯店後廚找他,正是飯口,廚房裡噪音大作,油煙迷漫、熱氣蒸騰,一個帶著白帽子的廚師正操著外地口音破口大罵,我在廚房門口向裡看,我看到俊博哥卑微地蹲在地上,用手一片片撿起碎掉的盤子,其他人彷彿沒看到,那個廚師不停地用一柄長把勺子杵著俊博哥,說什麼蠢啊、沒長腦裡啊,這點事都做不好,收拾下趕緊滾蛋。

俊博哥沒有回嘴,他一直那麼懂事,不是惹事生非的人啊?那個廚師為什麼就不能給他點時間呢?誰生下來就是個廚師?再說看年齡,那人能當俊博哥的爸了,他怎麼那麼沒有同情心?如果是他兒子受到這等待遇他得多難過?我偷偷地溜走,把淚嚥到肚子裡,裝做沒看到,我想俊博哥一定不希望我看到。

那晚,我主動給他打來水洗腳,並給他拿來好多創可貼,我看著瘦弱的他心中很疼,別的孩子都在上學的年紀、撒嬌的年紀、天真爛漫的年紀,他卻早早走進社會,“劍未佩好,雙腳卻邁進江湖” 可是誰又會顧及他還是個半大孩子呢?我站在他身邊想,“哥,今天過得好嗎?”我問他,“很好,今天哥進步很快呢,胡蘿蔔能刻出好幾種花來,師父們都誇我聰明伶俐呢,這樣下去,哥很快就能給你掙錢嘍”哥說,我轉過身,眼裡火辣辣的。

這就是我哥,一個10歲開始走進我生命的人,雖然我們之間沒有血緣,可是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心心相息,其實,親情有時是不需要血緣作為紐帶的,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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