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1 等到一個好演員,美好肉體和有趣靈魂他都擁有

2015年,電影《龍蝦》曾在中國掀起討論熱潮。

那源於影片奇妙的設定:

在一個虛構的近未來社會中,單身者會被關進“酒店”。他們必須在45天之內找到伴侶,否則將被變成一種動物,流放於森林,分分鐘被獵殺。

電影中,男主的哥哥被變作一隻狗,後來慘遭殺害。

慘不慘?原來單身真的會變成狗,還可能會死。

男主(科林·法瑞爾 飾)則想變成一隻龍蝦,因為龍蝦可以活一百多年,而且,他喜歡海。

這故事荒誕,有趣,諷刺到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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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種情形下,你會選擇做什麼動物?”

我問演員尹昉。

意料之中的,等來一聲輕嘆。

“好難呀。”他說。

但緊接著,也許是本能反應,他給出答案:

“做鳥吧。無足鳥?(輕笑)

跟著是長達10秒鐘的沉默……

經過短暫思考後他坦承,如果真的身在類似處境中,可能會把所有的動物拿來分析一遍,看看哪個最適合。

“直覺上可能會是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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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無足鳥」

無足鳥——

人們對它最親近的認識,來自電影《阿飛正傳》那段經典獨白:

“我聽人家說,世界上有一種鳥是沒有腳的。它只可以一直飛呀飛,飛得累了便在風中睡覺,這種鳥一輩子只會落地一次,那就是它死的時候。”

因了戲裡戲外的悲情色彩,每每提及無足鳥,總容易聯想到孤獨、迷惘、掙扎、逃離……

尹昉賦予它的情感是,漂泊

早在2010年,他創作過一部舞劇,就叫《無足鳥》。

那時他重新開始跳舞沒多久,獨自生活在北京,還在焦慮中尋找自我存在的意義。

漂泊感是他“最深刻也最重要的感受”。

漸漸地,他開始學會與這種感受相處。

少年臉孔駕馭老靈魂,漂泊亦成為一種享受。

直到後來,第一次從導演李睿珺口中聽到“新民”的故事,尹昉又想起《阿飛正傳》。

旭仔,新民,尹昉自己——完全不同的三個靈魂,在漂泊感上達成共鳴。

這也許就是尹昉口中說的,“角色與自我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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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夢中人」

《路過未來》是尹昉第五部上映作品。

而我記住他的名字是在2016年,電影《火鍋英雄》中,他飾演四大悍匪之一。

悟空面具,花臂,耳環、項鍊、手錶配出一股混不吝氣息。

持刀威脅時手上青筋暴起,嘴唇用力眼神狠絕。

“這演員不會是出來混的吧...”坐在電影院裡,我犯傻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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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多久,穿上白襯衫制服的他又出現——

哪像是出來混社會,簡直該回學校當班長!

一身血汙掩不住內心天真。

天上下起錢幣雨,他伸手去捉,倒有種傻傻一往無前的少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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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尹昉已經30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少年。

可他的演員之路的確剛剛起步。

後來又有了《青禾男高》中帶黑框眼鏡、手裡拿書走路帶風的譚嘉木,和《紅海行動》中外乖內辣、成長度最高的觀察員李懂。

後者令他知名度大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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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一夜成名有點誇張。

畢竟,他還會在被其他媒體問到“紅之後的感受時”自嘲:

“我現在紅嗎?(微博)才18萬粉。”

(恭喜,現在已經23萬了。)

但不誇張的是,收割36.48億元票房的《紅海行動》已然帶給尹昉更多機會和更高的關注度。

粉絲們熱衷於挖掘他曾經不為人注目的那些細節,工作或生活,舞蹈或電影。

其中包括他的電影處女作《藍色骨頭》——那也是崔健的導演處女作。

片中,尹昉飾演男主鍾華,一個地下搖滾歌手兼黑客。

大部分時間他邊緣又落拓,頭髮鬍子拉碴,好似永遠沒睡醒,抽菸被嗆到的樣子很自然。

當初定角時,崔健力排眾議,才讓毫無表演經驗的尹昉成了鍾華。

可那是個需要“狠勁兒”的角色,光有真實和內斂還不夠。

進組後,尹昉開始練習拳擊,增強自己的爆發力。

六年之後,這種爆發力又用在了電影《火鍋英雄》中。

如果不是我強調,你可能都意識不到,這兩個角色是由同一個人扮演的。

感受一下,他們的面貌、氣質是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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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李睿珺就是由此才挑中尹昉的。

他在“鍾華”和“悟空”身上看到了新民不同層面的影子,認定這個新面孔具有可塑性。於是通過《火鍋英雄》的導演楊慶拿到尹昉的聯繫方式。

兩人第一次見面,李睿珺把電影故事向尹昉詳細講述了一遍。

尹昉被觸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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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可塑性」

《路過未來》是入圍第70屆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的唯一華語影片。

和李睿珺之前的作品(《告訴他們,我乘白鶴去了》《家在水草豐茂的地方》)一樣,它關注的是一個數量龐大、但總是被忽視的群體——在大城市討生活的異鄉人。

耀婷(楊子姍 飾)一家四口都是“深漂”。

由於工廠停工,父親身體也壞了,父母只能帶著妹妹回到甘肅老家生活,省點生活費。

耀婷則獨自留在深圳,想趕快掙錢買房,把爸媽接回深圳。

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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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缺錢,素來謹慎的耀婷最終和工友一起,成為“試藥”這一灰色鏈條中的最底環。

抽血試藥一次,至少能拿4000元。

看起來不少。

可付出的代價是健康,甚至生命……

尹昉飾演的新民,比耀婷所處的位置高那麼一點點——他是那個靠介紹別人試藥從中抽成的人。

兩人就這麼在現實中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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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未來》的故事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無力感

明明片名寫著“未來”兩個字,你卻看不到任何角色的未來;又或者,那未來註定不讓人歡喜。

耀婷在片中很少笑。

她的人生軌跡如同路邊螞蟻,搬再大的麵包屑,吃多少,也是“蟻王說了算”。

新民則相反——

第一次正式出場,他已經擅長用笑容作偽裝。

面對剛做完雙眼皮手術的女工李倩,他笑得狡黠又頑皮:

“你要過馬路,收你一百,打車送你回去的話加三百,車費自理……”

就這種昧良心又腦洞大開的錢,他也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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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襯衫、奶奶灰髮色、耳後紋身、土氣又誇張的項鍊、玩世不恭的笑容……

是油嘴滑舌、唯利是圖的小混混新民,是又一個完全不同的尹昉。

如果你看過這部電影,一定能直觀感受到新民的轉變。

除了髮色、穿衣風格,更重要的是他隱藏在輕佻舉止下敏感又善良的真心,隨著劇情發展一點點被剖了出來。

這種轉變不好演——

一是礙於戲份,新民的複雜內心很難完整體現。

二是後期有些情緒激烈或者過於戲劇化的情節,如果演得不到位,容易缺乏說服力。

尹昉嘗試用自己的方法去進入角色,甚至,豐滿角色。

拍攝之前,他跟隨李睿珺跑到甘肅體驗生活,在北京見了真正的試藥人。

沒事的時候還會在深圳“踩點”——“坐地鐵從龍崗的終點站坐到白石洲,然後在那待上一天”。

從《火鍋英雄》開始,他每拍一部作品就會寫一則人物小傳

到新民這裡,小傳寫了一萬多字,細節到“他從小怎麼長大的,什麼時候來了深圳,然後他為什麼會做試藥中介這樣的工作……”。

採訪中,尹昉詳細闡述自己為新民編纂的背景和生平,突然間他警醒——

“誒,昨天還說了不公佈人物小傳的。”

沒等我問,他解釋道,這樣一來會減少觀眾想象的空間。

“劇本里就呈現這麼多,其他的都是屬於觀眾的空間,你全說了觀眾的空間就沒了。我儘量少說一點啊,我就說這一點啊。”

然後他說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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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小傳上寫的那些,也許你們在電影裡都看不到。

但有些細節你應該注意——

第一次帶耀婷她們去試藥時,新民在醫院裡不停和一幫護士搭訕聊騷。

又是誇“口紅不錯啊”,又是問“今天男朋友沒來接?”

口花花,面油油。

直到看見一個熟臉的試藥人,他神色一斂,手中一沓表格“啪”地打過去,爆了句粗口:

“你他媽不要命的,你身體吃得消嗎?”

就這一個舉動,新民內心的善念便展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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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尹昉的臨場發揮。

他會在表演中主動填補一些細節,讓角色更深、更豐滿,更像個真實的活生生的人。

“這樣他(新民)的反轉才有理由。”

兩年過去,尹昉再回頭看自己的表演,會不會覺得哪一場戲能演得更好?

“有啊,多了去了。”

他說的是電影裡很重要的一場戲:

偶然之下,新民發現自己和耀婷還有著不好言說的另一層“關係”。

在那段關係中,他們更純真、善良、彼此坦誠。

於是,新民的情緒瞬間爆發,有震驚,有內疚,有懊悔,有不知所措……

種種情緒交織,讓他成為一座噴發的火山,灼痛別人,也燒傷了自己。

但就是這場戲,由於情節上的設置,讓尹昉在拍攝時“有點過不去這個坎兒”。

他和導演商量了一下,最終還是按照導演的意見表演,但自覺沒有處理得特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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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在KTV裡“網友相認”的那場戲,尹昉私下考慮了很久,到底該怎麼演才不會讓觀眾跳戲。

“因為我覺得沙漠之舟(新民的網民)這幾個字有點不在那個氛圍裡面,這四個字就有點很那樣嘛...”

這場戲讓他有一點遺憾,直到現在看片時他還會想:

“也許演員能換一種方式的話可能會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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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旁觀者」

採訪尹昉是一種很特別的體驗。

從沒遇到一個藝人,答題時會如此認真、坦白。或者說,相當程度上的坦白。

你拋出一個問題,沒答過的他會思考,答過的他會盡量選擇另一種方式去回答。

這無形中讓採訪者感受到一種被尊重,也無形中拉長了採訪的時間。

有時候你以為他說完了,開始下一個提問,突然聽到他一句“然後……”

好吧,然後接著說。

有些問過許多遍、或者相對太私人的問題,他也老老實實回答,幾乎沒什麼防備,彷彿從來不需要防備。

這樣一來,反倒讓我只敢圍繞電影去發問了。(第一次這麼慫...)

回過頭看尹昉給的答案,有些實在是妙——

比如,問他新民臉上的疤是不是特意畫的。

他把頭歪側過來:

“我自己這裡有一點點疤,正好導演看到了就讓化妝給我加重。”

“痘痘呢?”

“痘痘也特別奇怪,當時試裝的時候長了幾個火痘,導演就說能不能留著。但後來就真的一直在長。就好像這個角色要瘦一下,我就順其自然地瘦。好像身體被催眠了一樣。”

他說自己沒有幽默感,可好些詞用得靈動又真實,特別有畫面感。

幽默這種事,偏該不自知。

不過,有時候他聊起來也特“較真”。

問他電影裡是不是真的喝了酒,臉紅得很真實。

他直接說:

“我喝酒喝再多,喝吐了都不帶紅的。”

“那就是能喝?”

他反駁:

“不是啊,就是不上臉啊。”

然後我們展開一場“能喝與上臉”關係的“辯論”。

最終以他勝利告終,結論是——

“上臉不上臉不代表能不能喝,只是有的人上臉有的人不上臉。”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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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在發佈會或者路演舞臺上的尹昉,總給人一種少年般的單純和拘謹。

有人問出有趣的問題,他會笑到歪倒身子。

喝水引來瘋狂的快門聲,他又會不好意思地低頭笑。

一舉一動,都驗證著粉絲們的想象——他該是一半天真一半老派的藝術家,是腦回路清奇的人間瑰寶。

但有意思的是,你越接近他,越覺得看不懂他——

沒有什麼該不該,他本就是個矛盾體。

他是單純的,也是深沉的;

他是真誠的,也是疏離的;

他有著身在其中的共情,也有旁觀者的剋制。

這些矛盾的性情在他身上和諧共生,讓他成為一個尤為特別的靈魂。

如同他自己所說——

“我本人是一個離生活比較近,但又特別遠的人。近在於我會很用心很仔細地去觀察和感受生活,然後很用心地去生活;遠是在於又不太侷限於生活的瑣碎,儘可能去拓展生活的體驗,然後把自己從自我裡面抽離出來,去旁觀,作為一個觀察者去觀看自己、觀看身邊的人,觀看這個世界,以及觀看這個世界跟自己的關係。”

別人忙著放空,他還要做自己的旁觀者。

不可能不敏感。

好比對於自己近來心態上的變化,他坦承:

“《紅海》之後受到的關注會多一些,這種心態上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變化。也不說是好是壞,但是也會有一些不一樣。”

因為這些變化,他強調,要學會“反省自己和觀察自己”。

“在這種變化裡面自己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因為面對更多的慾望、名利,有一些虛妄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我覺得並不能太大地去影響你本身,本質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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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幸福感」

人最本質的東西是什麼呢?

太難說了。

前幾天,尹昉讀了一首詩。

他其實準備了兩首,後來選擇了博爾赫斯的《你不是別人》。

他讀道:

你的肉體只是時光

不停流逝的時光

你不過是每一個孤獨的瞬息。

看,似乎又是一隻無足鳥——孤獨、恐懼、無望……

但事實上,無足鳥始終抗拒這些負面情緒嗎?

未必。

《路過未來》有一個開放性結局,但在尹昉的設想中,他們獲得了幸福。

“對新民來說,沒有任何歸屬感和想要去承擔的東西,對於他來說完全是放飛的,這個放飛是一點落腳點都沒有的,然後有了這樣一個人,他去承擔了這樣一個責任,這個責任絕對是給他一種幸福感。可能第一次讓他覺得我不是自己,這個世界還有另外一個人值得我去珍惜,哪怕這個人再沉重,再是一種負擔,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這種幸福是他唯一的一絲光亮,所以他必須抓住這絲光亮去盡最大努力。”

一些人以為自己是無足鳥。

另外一些人總想讓鳥落地。

有沒有想過,無足鳥其實已經學會享受腳步不停的痛苦與快樂?

像尹昉說的,“它(漂泊感)讓我享受風,享受雲,享受飛翔,忘記落地。”

又何必讓他落地?

既然有些人屬於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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