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珍惜你身邊的每一隻孔雀男孩。
孔雀男
n. 男性、年齡從青春期到爺爺輩不等、性向不明、國籍可以是任何國家的精神意大利人、家中可以拿出一套七款彩虹色西裝、對鏡頭特別敏感。
要說起久負盛名的“孔雀男”，他們的發祥地是意大利的佛羅倫薩。你每年可以大規模地見到他們兩次——每年的 1 月和 6 月，他們會從世界各地遷徙到佛羅倫薩，在為期四天的發情期裡嘗試吸引到儘可能多鏡頭的注意。
然而最近一兩年，在佛羅倫薩的孔雀男大本營，事情漸漸起了變化：
這是五年前的佛羅倫薩男裝周街拍
2018 年的佛羅倫薩男裝周街拍
我們可以很直觀地看到，當代孔雀男的生存環境收到了極大衝擊，已經淪為時尚圈裡的瀕危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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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飛來的“孔雀男”？
一年兩度的 Pitti Uomo，對於業內人士來說是全球最大的男裝貿易展示會，但對於吃瓜群眾來說，它的響亮名頭則來自海量高清街拍。
通過各種推文，想必你已經對“佛羅倫薩之光”“優雅時尚老頭”“紳士的 real 品格”這類雞湯詞彙非常熟悉，甚至對他們的形象也如數家珍：
鎧甲般的傳統剪裁西裝、精心修剪過的鬍子、腳蹬拼色布洛克鞋、頭頂適量的髮膠或者平頂禮帽……
佛羅倫薩男裝周時的典型風景
而“孔雀男”的前身，顯然是忠於打扮的“dandy”——起源於英國上層階級的男時裝精群體，熱愛風格經典、極其考究、材質高級的穿著和造型。
Dandy 男最早的代表人物是英國詩人拜倫和法國作家波德萊爾，後來的繼承者則是溫莎公爵、後期的貝克漢姆以及大衛·甘迪等紳士型男。
大衛·甘迪時裝週街拍
時裝評論人 Suzy Menkes 在 2013 年撰寫了著名檄文《時尚馬戲團》，抨擊這些秀場外為了上鏡而穿博眼球造型的人
“猶如孔雀”一般——“孔雀”一詞，從此正式進入了當代時裝字典。“孔雀男”的茁壯發展，也有賴於在本世紀第二個十年掀起的街拍文化與社交媒體。2010 年開始，街拍攝影師逐漸成為駐紮在四大時裝週的職業人士，秀客們也開始紛紛為場外的鏡頭爭奇鬥豔，Instagram 等圖片類社交媒體的加入更加劇了這個現象。
不過，為什麼是佛羅倫薩？而不是在傳說滿地都是紳士的倫敦又或者高級時裝之都巴黎？
首先，詩人筆下的翡冷翠也是意大利傳統定製男裝產業的中心，在 Pitti Uomo 展示自己的品味和造型本領顯得再自然不過。
另一方面，不同於時裝週，秀客們忙碌輾轉於不同的秀場之間匆匆走過，沒法寵幸到每一個鏡頭；而在為期四天的 Pitti Uomo，25 英畝大的 Fortezza da Basso 可以容納來自世界各地的參會者們，他們有大量的時間漫步在不同的攤位之間，或是在陽光下進食喝咖啡，又或是和同行人尬聊。
緩慢的行程和佛羅倫薩的大好陽光，讓他們有了更多時間給到街拍攝影師們。而當你看到周圍的人都在被拍而你卻被冷落的時候，自然也會想要得到同樣的關注，下一次的 Pitti Uomo 上你變得更花哨更耀眼了——
一頭新孔雀誕生了。—
天下苦“孔雀男”久矣
可以說，從被髮明的那天起，“孔雀男”就帶了些自嘲和自黑的成分。孔雀男的出現是時尚圈的一大話題，但大家除了討論他們的穿衣品味，更多也在思考他們的出現究竟意味著什麼。
吐槽的集大成者，是導演 Aaron Christian 和時裝記者 Jamie Millar 兩年前拍的一部關於“孔雀男”的諷刺紀錄片《Pitti 孔雀的生活》。
《The Life of Pitti Peacocks》
為了加深吐槽效果，他們還請來“BBC 趙忠祥”David Attenborough 擔任旁白，道出了很多孔雀男的玄機。比如孔雀男的聚集屬性，為了達到視覺上更強烈的效果而聚在一起出鏡；又比如孔雀男的虛榮心，拿出手機假裝打電話塑造自己很忙的形象；而鄙視鏈底端的孔雀男，是拿出手機自拍的群體。
孔雀男一方面享受的流量帶來的快感，也被我們打上了“虛榮”的標籤。
一開始是那些用傳統精緻西裝凹造型的男人都會被視作是“孔雀男”，現在，只要是用力過猛的精緻男孩，都可能被視作一頭驕傲的孔雀。只要心中有時尚，哪裡都可以是佛羅倫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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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風吹涼了“孔雀男”？
除了輿論上受到的非議，真正讓 Pitti Uomo 乃至全世界孔雀男們的地位開始搖擺的，是殘酷的現實。
隨著街頭品牌的崛起，傳統的西服套裝似乎成為了過時的標籤，品牌也開始逐漸尋求轉型。Demna Gvasalia 執掌的 Balenciaga 推出的老爹鞋取代皮鞋成為了時尚的選擇，而離開米蘭的 Gucci 更是在 Alessandro Michele 手下成為深受年輕人追捧的強力軍，Louis Vuitton 則直接請來爆款街頭品牌 Off-White 的設計師擔任男裝掌門……
種種現象都在昭示著孔雀男們痴迷的“dandy 風格”，正在大範圍消退，而年輕化、街頭化，成為了時尚行業鏈條中每一個結點上思考和取捨的關鍵——包括你怎麼穿去看秀。
穿這樣在街頭品牌中出入就非常違和
作為從上世紀 70 年代開始具有影響力的男裝展示會，Pitti Uomo 的行業口碑靠的並不是“孔雀男”，而是作為一個男裝展示會對於潮流的感知和順應。他們也早已經憑藉敏銳的嗅覺邀請來了 Gosha Rubchinskiy、Raf Simons、Undercover、Hood by Air 以及 Off-White 等無論在口碑、社交表現還是一級二級市場都備受追捧的男裝品牌合作。
比如這一季 Pitti Uomo 的邀請名單就包括 Craig Green 和 Band of Outsiders 等非“傳統”品牌進行展示。不難看出，Pitti Uomo 對於新銳品牌和傳統男裝之間都在嘗試著進行平衡。而當 Pitti Uomo 的展示內容都更年輕，這時候再穿起“孔雀男”那一套混在佛羅倫薩的展位間就顯得不合時宜，甚至很落伍了。
於是，在這一季的佛羅倫薩街拍裡，我們驚奇地發現：夏威夷襯衫取代了曾經的精良剪裁西裝外套，街頭感的老爹鞋和土酷涼鞋取代了考究的布洛克或者穗飾樂福鞋，工裝褲取代了來自高級定製坊的褶皺西裝褲，而尼龍材質的小販腰包取代了皮革手拿包……
今年的佛羅倫薩男裝周街拍
當然剪裁西裝仍然在佛羅倫薩佔有一席之地，但即便是全套西裝在身的男孩們，也會選擇更低調實用的大地色系。花枝招展的“孔雀男”文化，在佛羅倫薩基本淪為了過去時。
仍然是今年的佛羅倫薩男裝周街拍
相比女裝，男裝的多樣化似乎從最近幾年才開始發展起來。當全世界年輕人都穿得越來越像的時候，佛羅倫薩和其他時裝週的區別也正在縮小。
街頭文化的逆襲衝擊著頂層精緻主義者的審美，孔雀男們面臨的問題也是整個意大利男裝產業所面臨的向前還是停留、順應還是守舊的問題。
流量當道、變更迅速的社交媒體經濟下，適者生存，不願意改變的孔雀男們最終將失去光環而消失，但更多孔雀男則會被市場和潮流同化，成為新的一批孔雀男。
撰文 Kuroko / 編輯 Nari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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