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1 小村子裡出來的孩子,今生無論走再遠,唯有老家才是家

新故鄉文學:李曉梅

我印象裡,大概三歲半就因爸爸在縣城工作的緣故進城了,在太行山的山巔小城山西陵川縣上幼兒園、小學、初中,然後到晉城一中讀高中。18歲來到北京,到現在,對北京的熟悉應該是超過任何一個城市。然而,故鄉的那根線對我牽扯是最緊的,我總覺得,老家才是家,回到那塊土地上才最踏實。

小時候,老家南垛村很熱鬧,有爺爺奶奶,二叔二嬸,三叔三嬸,還有叔叔嬸嬸家的孩子,四個妹妹都在老家。所以,自從進了城,我每天都期待著放假回老家,哪怕是回家種地,收麥子,收玉米棒子,都覺得很開心。我至今都清晰地記得,有一次,獨自坐公交車回到營裡村,然後再走一里多地到老家南垛,走小路下坡可以更近一點,我一路上都是蹦蹦跳跳,路邊都是花花草草,偶爾我還會採一朵學名為蒲公英的小黃花,無憂無慮,彷彿自己是世界上最快樂的孩子,甚至哼起了歌曲:

“春天在哪裡,春天在哪裡,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裡,看見紅的花,看見綠草。”

在我回老家的途中,永遠看到的都是春天,然後我自己還會自言自語,說我是山裡的野孩子,在這裡最自由。

小村子裡出來的孩子,今生無論走再遠,唯有老家才是家

回到家,第一件事肯定是大聲叫奶奶,然後奶奶就從堂屋裡,踩著小腳出來張望,她知道是“梅回來了”,然後張羅著給我們做一頓好飯。夏天廚房就在堂屋外面的院子裡,我們這個院子是開放的,可以走行人,院子種的有一棵蘋果樹,還有一棵梨樹。東屋一出門就有一排石凳,我們吃飯基本上都會坐在外面的石凳,或者門墩那裡,能和大自然親密接觸,是我們那一代人獨享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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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村子裡的能人,她生過八個兒子之後,自己就成了專業的接生婆,估計村子裡有不少同齡的小夥伴都是她接生的;她有祖傳秘方治療牛皮癬,通過割耳朵出血、再上藥的土辦法,就可以治療皮膚病;東家西家有個家庭糾紛或者辦大事小事,都請她來幫忙指導。

奶奶不僅僅在村上的名望高,更是全家的主心骨,她做飯可是高手,會省吃儉用,去省城太原的時候她會給我們幾個孩子帶禮物,那個時候,我會特別嫉妒二姐、東蓮和素蓮,因為她們三個都是奶奶親手帶大的孩子,禮物會比我的好。現在想想,孩子時代的小心眼是多麼簡單可愛,而每一個年齡段都有快樂和煩惱。

爺爺(我們稱老爹)下地回來,經常會帶一把“小蒜苗”或者“香菜”。總之,爺爺是一個樂觀、博學多才的種地老把式。他用手比著長長的玉米穗,“你看,現在人能不能!這玉米可以長到這麼長,一個杆上兩個穗!”言語之中透漏著對農業科技發展的讚歎不已。

飯後,爺爺坐在石凳上,就開始講他從村子裡聽書看戲得到的故事,講得最多的就是岳飛精忠報國,岳母給他背上刺字;劉備天生帝王相,他耳朵長,手臂可以過膝蓋;穆桂英掛帥,花木蘭替父從軍等等。爺爺還會拉二胡,他好像還是樂隊裡的成員,等地裡的農活忙完,空閒下來,他就會拉上幾個小曲,爸爸和三叔都會拉,可惜了我沒有傳承這項技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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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我和哥哥、姐姐都會幫助家裡幹農活,點豆撒化肥這些技巧,都是爺爺教我們的。春種秋收,把汗水播撒在田野裡,估計也有很多次幹不好捱罵的時刻,或者累壞了想哭的瞬間,印象裡,會有夏天割麥子,手臂都是劃痕的模樣,還有秋收玉米,在地裡被雨淋的經歷。我們還會在下大雨的日子,在東屋的樓上,一起比賽戳玉米粒,屋外雨聲淅瀝,屋內爭搶第一的呼聲此起彼伏。現在想起來,這些都是成長中必不可少的美好場景,這些都讓我們長得更結實,讓我們懂得,“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的艱辛,珍惜糧食,熱愛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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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叔人特別老實,話不是很多。家裡養了騾子,那可是種地幹活的主力軍。二嬸愛笑著跟我說,“你去了大城市,住的都是高樓大廈,你看你穿得多好,是啥啥好面料,就看不上我們這些農村人了吧!”這時候,我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有時候我也假想陵川小縣城或許就是大城市,不知道外面的更大的城市是什麼樣子,那時我們整個村子也沒有一臺電視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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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三嬸自從承包了果園,家裡就殷實富足起來,秋天去摘蘋果的時候,我總是爬上爬下,把最高處的蘋果想辦法摘下來,偶爾會坐在樹的主幹上,陽光透過斑駁的枝葉散射到我身上,我咬一口紅蘋果,酸甜的果汁一直進到心裡面。我聽到一同來摘蘋果的村裡人說,這個果園多虧了你爸,當年在農業上的時候,種了很多樹,而且還從全國各地找來樹種,嫁接了當今最好的紅富士品種,我們現在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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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我從村子裡七嘴八舌的大人那裡獲知:我有一個勤勞能幹的媽媽,她養豬是村子裡最肥的大白豬,養蠶同樣是方圓幾個村子裡最好的婦女,裡裡外外都乾脆利落;我爸爸曾經在村子裡種了很多樹,不僅有果樹,還有楊樹和桑樹,村子方圓很多里都有他種的樹,十幾年,二十幾年,小樹苗都長成了參天大樹。這時,我就會對爸爸油然而生敬意,他是一個特別能吃苦,會探索創新,善於奉獻的榜樣。

爸爸不甘於平凡,後來從民辦教師考了公辦教師,再因為書寫一筆好字,進入了縣城教育局。他的努力成就了我們兄妹四個有好的讀書環境,都有機會在縣城裡讀書。每年,村子裡大部分人家的對聯都是爸爸寫的,那時候我看著他寫對聯,感覺能寫一筆好的毛筆字可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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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為了給家裡增收,爸爸決定把家裡的自留地種上蘋果樹苗,從在縣城的大街上收集蘋果籽開始,我們全家開始了一項長期工程。把大街上隨處扔著的蘋果核撿回來,然後我們洗乾淨挑選飽滿的蘋果籽,等到冬天放到裝滿潮溼沙土的幾個搪瓷盆裡,為了確保發芽環境還要放在屋子裡的地窖裡。春天,把這些小芽小苗種到地裡面,長成蘋果苗之後,到第二年夏天就可以嫁接品種了。

小學畢業升初中的那一年夏天,我11歲,暑假很長,我都是在陽光下嫁接蘋果樹過的整個假期。有的時候,我就坐在泥土地裡,用專業的嫁接果樹刀子,熟練割開一道“T”字型口子,然後把嫁接的果樹品種植入進去,再用塑料帶綁好。很熟練也很辛苦,這大概是我上學時和泥土打交道最密切的一段時光,也是最難忘的一個暑假。大概有四五千棵樹苗後來賣了出去,相信它們長成成了大的蘋果樹,一樣有酸甜可口的果實進入了千家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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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回老家,最快樂的還是過年的寒假,走街串親戚,就有壓歲錢啦,從一角兩角五角,再到一元兩元十元,爺爺奶奶給的總是最多的。然後,我們就從數壓歲錢學會了認錢的多少,從推火車學會了認撲克牌上的數字,然後看爺爺打麻將,我給他當耳朵和眼睛的助理,我們幾個孩子圍在火爐邊,互相打鬧,互相談論城裡村裡的新鮮事,感覺整個世界都如村子裡的天空一樣藍,感覺快樂和煩惱就像夏天的螢火蟲,星星點點總是一閃一爍,有時候又消失在夜空中再也沒了蹤跡。

童年不知什麼時候結束的,回老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天在實現兒時夢想的道路上拼命奔跑,忙碌得無暇追憶往事。珍藏起來的,永遠都在心靈的深處,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如泉水一樣源源不斷湧出來。

村前那條小河如今已經乾涸,村子裡的老房子,大多院子裡野草叢生,我們那個四五十戶的小村莊,大概現在人氣越來越不興旺,剩下最多的只有老人和孩子。但那裡,依舊是承載我們童年記憶的一片土地。去年八月十五,我陪同爸爸媽媽一起回老家,爸爸抱著“三聖宮”院子裡那棵大樹,他說這棵樹已經四十多歲了,一個人他都抱不過來了,時光穿越幾十年,我們也成了孩子眼中的大人,成為了這個時代最擔當的主力軍,我們一方面要仰望星空,同時還要腳踏實地,回望初心,回到成長的地方,原來我一直都在那裡紮根。

小村子裡出來的孩子,今生無論走再遠,唯有老家才是家

一粒種子會在他播種的土壤裡生根發芽,我是從這個小村子裡的成長起來的孩子,到如今走遍世界各地,依舊摯愛自己的老家,因為那裡是我們的根基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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