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爸爸是Ａ型血，媽媽是Ａ型血，我怎麼是Ｂ型血？拿著檢驗報告的史晨顫抖不已。
她把體檢報告和“親子血型配對錶”翻來翻去對了Ｎ遍，越看心裡越翻江倒海地亂，腦袋裡不停地想：難道我不是父母親生的？是他們抱養回來的？
課堂上，老師叫了三次史晨，她都沒反應，一支粉筆射到了她的頭上，她低著頭紅著臉接受老師的批評。後來的課程她一直用筆胡亂地寫著Ａ、Ｂ、我到底是誰？又狠狠地劃叉……
晚自習結束時外面大雨傾盆，史晨沒有帶傘，她糾結著是否直接衝進雨裡。父親笑盈盈地把她拉到傘下，她眼角一熱，低頭隨父親走到停車場，坐上父親的車。
父親不解問：平日裡嘻嘻哈哈的，今天怎麼不說話？考試考差了？
史晨低聲說：上課累的。
她心裡的疑問不停翻滾，她對父親說：我夢見小時候我在孤兒院裡拼命地哭，我越哭，保育員越使勁地擰我大腿。我躲在小屋的角落裡，再不敢哭了。我從驚恐中醒來時眼角還有眼淚。
史晨目不轉睛地注視父親：我是從孤兒院領回家的嗎？
史正哈哈大笑：準是小說看多了，說得這麼奇怪。你生下來只有四斤八兩，把我和你媽急得團團轉，什麼發奶她就吃什麼，不然你怎麼長得到這麼高。我們哪捨得讓你哭呢，你媽生你後就沒上班，親自帶你的。你上幼兒園後她才開始上班。一會回家給你看小時候的照片。
史晨極力捕捉父親的異樣和失常，他淡定自若，如數家珍，根本沒有編造的痕跡。
史晨更疑惑了：我不是抱養的。我是他們親生的？母親是Ａ型血，父親應該是Ｂ型血或ＡＢ型血才能生下我啊。我是母親和別的男人偷情生下來的，爸爸一直被矇在鼓裡？
史晨看著父親的圓臉形，想著自己的錐子臉，沒有一點相像的感覺。她驚愕得全身顫抖，雙眼發直：難道我真是母親偷情生下來的？怎麼可能？
父親叫史晨下車時她渾然不覺，父親背上書包拉著她一起走在傘下。父親一直不停地說，史晨卻充耳不聞。她望著他黑白相間的花發，雙下巴的臉龐……
傘全部偏向她這邊，父親自己的半邊身體已經溼透。史晨的淚跟著雨一起下，她想起三口之家的溫馨，父親對她的那些好像電影一樣在她的腦海裡上演著，她的心像有針在刺一樣痛……她把傘推向父親那邊，展開手臂護住父親的肩。她很想把發現的情況告訴他，但她知道，不能。
2、
父親在廚房忙得不亦樂乎。
喜歡邊聽音樂邊做作業的史晨關著音響。她打開房門坐在書桌前，筆下是胡亂寫著的Ａ、Ｂ……母親明菲獨自在臥室，忽然明菲的手機鈴響起，史晨躡手躡腳地走到虛掩的臥室門後：晨晨越來越懂事了，越長越像高家人了……不，不能告訴她……來看奶奶？別，千萬別，正高三呢，還是從長計議吧……有腳步聲傳來，史晨兩步竄回自己的書桌前。
史晨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原來她懷疑的事是真的。那個男人是誰？是打電話那個男人？她狠狠地撕掉寫滿Ａ、Ｂ、的作業本，交疊重合後不停地撕碎。她走到窗前，將碎紙狠狠地扔向窗外。
父親溫和的聲音驚醒鬱悶的史晨：吃飯了，晨晨最喜歡的糖醋排骨、芋兒燒雞……
父親時而往史晨碗裡夾菜，一會往母親碗裡夾菜。母親笑盈盈地誇菜好吃，史晨看著母親的笑臉，衝動得想撕下那張可恥的面具。父親日復一日對她的好一股腦地湧上來，她可憐父親，心疼父親。她恨母親不知廉恥，更恨自己身份不明。淚水禁不住流淌下來，她埋頭扒了兩下飯匆匆回房。
史晨補課後看見明菲穿戴一新走進如煙咖啡廳。她閃到樹後再慢慢靠近。那個叔叔好熟悉，他是誰？啊，高遠叔叔。他倆坐在一張小桌前，母親輕輕攪動咖啡，眼神憂鬱地看著高遠。高遠好似在柔聲安慰……
史晨猜想：難道他就是我的親生父親？ 高遠叔叔不是母親的同學嗎？幾年前那次與高遠叔叔一家效遊的往事浮現在史晨眼前。
史晨不顧父親的反對，兩手攀著高空的繩索，腳踩著用繩索串起來飄浮在水上的鐵桶緩緩移動。一走出去她就害怕了，她緊緊地拉著繩索，腳隨著手向前移動，只是飄浮的鐵桶並不穩定，她的臂力不夠，才走出幾步就支撐不住。退不回，前進又害怕。先前意氣風發的膽嚇沒了。史晨驚聲尖叫:爸爸，我怕……圍觀的人群發出鬨堂大笑。史晨又羞又氣。高遠叔叔飛快地跑到終點鼓勵她：別怕，深呼吸，沉住氣，你能走出三步就能走完這六步，別怕，我接著你。一、二、三……她不想變成落湯雞，隨著他的聲音，浮燥的心漸漸沉穩下來。到達的時候高遠叔叔緊緊地拉住史晨，她懸著的心才放下。
父親一個勁地對高遠叔叔道謝。他們義氣相投、談笑風生，那滿是溫暖的行程史晨一直記憶在心。
高遠叔叔飲了一口咖啡，又開始訴說，母親也在應和。史晨想奮不顧身地衝進去質問……
史晨害怕面對這尷尬的場面，她哭著跑開了，她無法接受也無法面對。
回家站在鏡子前，史晨越看越覺得自己像高遠，他的長臉，自己修長的錐子臉。她用手捂住臉龐跑到臥室，撲倒在床上哭起來。她恨透了母親，自己都長大了還和姦夫保持著聯繫，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約會，她置父親於何地？
3、
每天早晚父親都開車送史晨上下學。她不再心安理得，父親對她越好，她越害怕，這樣的事誰能承受？她知道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月考成績下來的時候，史晨由年級前50名退到270名。史晨並不吃驚，她每天都神思恍惚，這樣的退步是她意料之中的。只是他的父母親不淡定了。
母親忐忑地問：是不是戀愛了？
史晨埋頭吃飯不做聲。
母親提高聲音再問：是不是戀愛了？
史晨不屑地看了一眼母親：你說我戀愛了能告訴你嗎？不要你管。
明菲的手啪地一下拍在桌上，她又感覺不妥，壓下怒火，柔聲說：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了，再不加油以後會後悔的。
史晨：哼，我的人生我做主。
明菲舉起欲打史晨的手被父親抓住了：晨晨一直都是懂事努力的，這次肯定沒發揮不好，下次考好就行。
史晨陰陽怪氣地說：別抱幻想了，下次肯定會考得更糟。
父親揉了一下她的頭：晨晨別說洩氣話。
史晨使勁推開他的手：我長大了，別摸我。
父親吃驚地站在那裡，母親停歇的怒氣騰地竄了上來。她的巴掌輕脆地落在史晨的臉上。史晨耳根發木，臉頰發紅，她趴在餐桌上號啕大哭起來。
她堅信母親打她是怕她頂撞父親，她怕她對父親不敬而暴露她的姦情。
明菲的手機響起的時候，史晨剛止住哭聲。明菲鎮靜了一會接起電話：哦，高遠啊，好的，我一會過來。
４、
史晨的出租車緊緊地跟著父母的車。到達市一院時母親飛快地下車走進醫院，父親開車進了車庫。史晨飛快地跳下出租車，與母親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在呼吸內科的走道神情憂鬱的高遠迎著母親走了過來。
史晨只顧往前，不想母親回頭看見了她：晨晨，你怎麼在這兒？
史晨仰著頭走過去：我在哪裡關你什麼事。看見我害怕了吧？好事被我撞破了吧？
高遠驚喜地看著史晨：好久不見晨晨，都長這麼大了。
史晨狠狠地瞪著高遠：高遠，你是Ｂ型血？
高遠吃驚地說：是啊，怎麼了？
史晨握緊拳頭對準高遠，恨恨地說：哼，我就知道你是Ｂ型血，你給我爸戴綠帽子，你這個壞男人，我要跟你拼命。
明菲一把拉史晨：傻孩子，你亂說什麼。
史晨奮力掙脫明菲，她顫抖地看著明菲和高遠：你，你……你這個壞女人，枉我一直以你為傲，一直當你是好媽媽。你們這對壞男女，偷情生下我，我沒臉見人了，我沒臉活了。她徒然地坐到地上，大哭起來。
明菲哽咽地抱住史晨：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史晨奮力掙脫母親的懷抱：你離我遠點，我不要看見你。我沒有你這樣的媽。高遠和明菲緊緊追趕，史晨跑得更快了。明菲大喊一聲：回來，我全部都告訴你。
史晨停下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明菲和高遠跑到史晨面前。明菲哽咽著對史晨說：這是你大伯，高遠。
史晨張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聲。
明菲繼續說：你的親生父親叫高波，我懷孕五個月的時候他被汽車撞死了。我悲痛欲絕，想把你引產，但你已經在肚子裡輕輕踢我了。那份母子柔情讓我下不了引產的決心，但又不知道生活該怎樣繼續。走投無路的我想投河自盡，那天冷風悽悽，就在我欲投河自盡的時候，你的繼父史正路過時救了我。他見我一個弱女人挺著個大肚皮，就時常關心我。生你前夕，他竟然向我求婚，還發誓只要你一個孩子。我自然就嫁給了他。
史晨哭著吼道：騙子，你騙我。他不是親生父親怎麼可能對我那麼好？
停好車走出電梯的史正想摟住史晨，她掙脫後瞪著他。史正認真地說：晨晨，是真的。你的親生父親叫高波。我們本來準備等你高考結束就告訴你，這些天你奶奶病重想見你，我們正糾結是不是提前告訴你，現在知道了，剛好。
史晨哭著喊：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我都懵了，瘋了……
史正眼含熱淚注視著史晨：生下來的你別提多可愛了，從我第一次把你抱在懷裡的時候，我就認定你是我的親生女兒，我要你開心健康地長大成人。如果我和你媽再生一個，必定會暴露你的身世，我不想小小的你生活在失去親生父親的陰影裡。
史晨的淚不停地往下掉，史正哽咽著繼續說：你一直當我是親生父親，我們之間親密無間，豪無芥蒂，看著你開朗優秀地成長，你知道我的心裡有多甜嗎？我待你如親生女兒，你當我是親生父親，我們除了沒有血緣，我們的愛是最真的，這就足夠了……
滿臉是淚的史晨撲到史正懷裡不停地喊：爸爸，爸爸……
閱讀更多 深情是道菜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