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我剛開始接觸電子遊戲的情形，大概和《頭號玩家》中的少年哈利迪差不多。
在漫長而悠閒的童年時期，時間和精力嚴重過剩，但現實卻往往不能提供與之相配的陪伴，在父母“忙忙忙”的日子裡，我的空閒時間都是在防盜門緊閉的家裡度過的。
而72歲的斯皮爾伯格在拍電影這件事兒上，更像年長的“遊戲教父”哈利迪，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永遠童心未泯。有人說，《頭號玩家》很幸運，這最天馬行空的劇本，遇上了最會講故事的導演。
史蒂芬·斯皮爾伯格
是的又是他
△ 一
《頭號玩家》被稱作“一封寫給全世界遊戲玩家的情書”，但我更覺得，這是一個遊戲玩家的自述，寫給曾經熱愛遊戲的自己，只不過，這封信寫得誠意滿滿、感人肺腑，引起了千萬遊戲玩家的共鳴。
我小的時候，唯一能“不辭辛苦”陪伴我的，只有電子遊戲、漫畫和電影。
從最開始的《街霸》《三國》到後來的《真人快打》《俠盜獵車手》；從看得懂的《灌籃高手》《網球王子》到看不懂的《高達》和《新世紀福音戰士》；從敢看的《侏羅紀公園》《哥斯拉》《金剛》到不敢看的《閃靈》《猛鬼街》......可以說，是這些虛擬世界的人物和故事，讓我在一個自己的房間裡，就能看到一個雖不真實但足夠完整的世界。
所以，深陷其中幾乎是必然的，虛擬世界足夠精彩也足夠自由，不必為現實的種種複雜的規則和關係所束縛，而其他一切，都複雜得難以讓一個孩子喜歡。
如同電影裡哈利迪和老搭檔莫羅的爭執，遊戲不能像現實世界一樣建立具體而微的規則，那會使得遊戲的單純性大打折扣，正因為沒有固定的玩法限制，玩家的想象力才能得以發揮，現實對人們的束縛正在此處，虛擬世界不能和現實世界過於同質化。
這也是哈利迪第一把鑰匙的線索，是對於遊戲全身心的熱愛，是跳脫現實規則束縛的天馬行空以及因此迸發出來的孩子般的想象力。
△ 二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直以為遊戲所帶來的一切喜悅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但慢慢發現，總會有一些東西，讓這種熱愛不再單純。
在精彩程度和舒適程度上，相較於現實世界，虛擬世界有著先天的優勢，在遊戲世界裡，你永遠是player one ，是絕對的主角，但在現實中，這種主角光環顯然不是經常存在。
我不是班裡學習最好的，在同齡人中運動能力也不出眾，更別提什麼一身的藝術細菌，我唯一的優點或許就是我敢在指縫裡看完《閃靈》。
《閃靈》
但只需要打開遊戲、按下開始，我就可以躲避現實當中的一切不完美，全身心地享受和虛擬人物的互動，享受上天入地以一敵百的快感。
從那個時候開始，遊戲帶給我的喜悅或許仍未改變，但其中摻雜了一些奇怪的東西，我不再單純是為了享受虛擬世界的精彩而打開遊戲或者翻開漫畫，而是為了逃避現實世界的挫敗感。
就像哈利迪永遠無法在現實世界中向著基拉邁出那一步，所以才要在第二個鑰匙的線索中，在虛擬世界來彌補這種遺憾，在深深的投入之後，虛擬世界就變成了我們彌補現實世界遺憾的工具，我們躲避現實中切實存在的問題，卻在虛擬世界中尋求解決，面對生命的遺憾，期待用extra life（復活幣）來挽回，到了這一步，遊戲、動漫、電影所帶給我們的虛擬世界，已經成了我們構築的烏托邦。
△ 三
曾經有過許多次，我面對著屏幕上的“game over”和隨即而來的製作人員名單，閃過一絲通關的愉悅和興奮，隨即陷入無盡的落寞中；
用五個小時的時間不吃不喝通關《使命召喚8：現代戰爭3》，然後在腦海裡看著那些熟悉的名字和形象一個個消失；
每個深夜仍面對著刺眼的屏幕打著各種遊戲的排位賽，痴迷於衝分和上段；
成功固然有喜悅但是似乎很短暫，失敗卻會直接影響到一天的心情，導致“心態崩了”。
哈利迪的最後一個線索，是遊戲史上第一個藏了彩蛋的遊戲《冒險》，而拿到這條線索，並不用通關整個遊戲，需要的是在玩的過程中找到設計者藏下的彩蛋，他用這樣一種迴歸的方式提醒人們不忘初心：
It’s not about winning，
it’s about playing .
沒錯，隨著現實規則越來越無處不在地延伸到虛擬世界，我們玩遊戲就丟了最初那份“享受過程”的歡喜，而陷入了“追求結果、短暫快樂、即刻失落”的奇怪循環。
這就好像，你去看《倚天屠龍記》，只在意結局張無忌跟誰在一起了，卻對整部小說宏大的敘事、諸如“我偏要勉強”“倘若我問心有愧呢”這樣細膩的感情描寫全然不顧；
或者，你去看一部經典懸疑電影，只在意誰是最後的兇手，卻從不關心邏輯嚴謹的推理、故事背後複雜的人性以及良苦用心營造出的緊張氛圍；
一如一個人的生活，無非從生到死，向死而生，若是隻關注結果，只關注輸贏，那人間這一趟，未免太不值得。
或許這也算種“遊戲素養”吧。有意思的是，“關注過程，迴歸初心”這個現實生活中的淺顯道理，我卻是通過遊戲世界裡的悵然若失才明白的。
所以，遊戲還是教會了我許多，尤其是在經歷了《頭號玩家》所再現的一個真實的遊戲玩家的心路歷程後：全心投入——逃避現實——迴歸初心。
電影的最後，三個鑰匙換來的最終彩蛋，是哈利迪一番濃縮畢生感悟的自述，他勸導玩家在經歷了一切之後，迴歸現實。
其實大多數曾經熱愛遊戲的玩家，都會在某一天從遊戲中走出來，如哈利迪最後所說：
Reality is real .
前些日子有網友談論起帶自己老爸去看《頭號玩家》，沒想到老爸對隱藏的彩蛋比自己還了解，讓他大為吃驚。有人回覆這位網友說，說不定令尊在你出生之前也是個忠實的遊戲玩家。
其實我想說，你才是你爸最大的彩蛋。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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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 | 劉 昆
副主編 | 龔孟關
撰文 | 郭 錳
※本號內容專屬於光明日報 · 觀瀾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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