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歲的丁轉成住在河南省嵩縣一處偏僻山村，因從小患有股骨裂，導致近30年來一直爬地行走。幼時的小丁是個棄兒，因為先天病體，被多次遺棄，直到丁金栓大叔收養之後，給他取名“轉成”，寓意“轉到這兒算成了”。因為這個孩子，丁大叔和家中兄弟姐妹鬧翻，終生未娶。大叔說：“我看這娃子要是再沒人管，恐怕就沒命了，我也是獨孤元，賴好養大了也中。”這幾年丁大叔兩次中風勞動力下降，小丁嘗試養雞掙錢報答養父。
近日，作者帶著河洛鄉村粉絲的囑託，回訪一年來受到大家關注的山裡老鄉們，小丁家是我們來到的第二戶人家。走進院子之前，嵩縣農商銀行城管支行的李經理有些納悶：這家看起來房子蓋的不錯呀，我們是不是來錯了地方？作者給他講了小丁的故事，李經理深受感動，說：“真是想不到呀，這樣自強自立的人，我得見見！”
認識小丁是在2016年底，剛剛下過一場小雪，通過微信聯繫好之後，作者獨自來到山裡。山裡沒有手機網絡，就連電話也呼叫不出去，盤山公路上到處都是冰，走好久也沒遇到一戶人家，好不容易見到一位開三輪車的大叔，向大叔打聽丁轉成家住的地方，說人名，大叔不認識，聊得多了，大叔恍然大悟：“你是去爬行娃家吧，哎呦，這娃子，可真是黃連的命……”大叔指點了方向，來到小丁家附近的山坡下，小丁早已經等候在坡頭，臉凍得發青。
三間土牆瓦房，只有一間臥室能住人，一間客廳，另外一間裡面用一根木杆頂著房梁，融化了的雪水順著瓦縫，滴在地上。丁大叔去放羊了，小丁一個人在家等著。“我一個月穿破兩三條褲子，大小便失禁，褲子髒了洗一下，涼到這兒，你看，這都是我的褲子。”跪在地上的小丁身上散發著一股難聞的味道，惡略的環境掩飾不住他眼中的渴望，小丁曾經進城找過工作，可是他這樣一個人，誰會僱傭呢？
因為需要照顧丁轉成，大叔也就沒有出山打過工，通過村裡的幫扶，買了幾隻羊，三年才賣了5只。“羊都是冬天下小羊，咱這山裡頭老冷，不中，好些羊娃都凍死了……”大叔不識字，羊患病了以後，獸醫嫌遠不想來，小丁根據獸醫開的處方和說明書，給羊打針預防。2017年2月，作者發表“洛陽小夥跪地行走25載，願望：砍腿、學藝、報答養父”，希望通過網絡幫助到他。
當年4月，當地愛心人士和通過網絡瞭解到小丁的朋友們慷慨解囊，籌集資金，把小丁送到了當地正骨醫院。經過醫生診斷，小丁由於長期趴地行走，盆骨變形，腎臟受損，臀部和兩隻腳長滿了一元硬幣大小的褥瘡……醫生建議截掉嚴重感染的雙腳，給腎臟插管排尿，治理臀部的褥瘡，減少感染。
回家後，在愛心人士的幫助下，小丁購買了1000只雞苗，然而由於沒有經驗，加上山村夜裡太冷，小雞扎堆擠死了好多。丁大叔家裡只有玉米，純喂玉米的雞其實是不長個的，半年了，很多母雞還只有一個多月時候那麼大，幾百只母雞，每天還收不了100枚雞蛋，小丁有些氣餒了。6月份，新京報通訊員得知小丁的情況，一則“爬行娃養雞掙錢報答養父”的視頻，讓小丁迅速成為了網紅。
通過政府補貼、網友捐助，以及當地愛心人士的資助，2018年丁轉成家裡蓋起了新房。丁大叔對作者說：“我就想著俺倆有啥吃，養點羊、養倆雞，餓不著就行了，就沒敢想能住這麼好的房子……”丁轉成還學會了騎殘疾人三輪車，方便進城購買麥麩和玉米。
三輪車前面本來做了一個牌子，上面寫著“爬行娃土雞蛋”，因為山路彎道多，平時也沒人，路上的汽車速度較快，為了避讓汽車以及自己操作不當，小丁多次翻車在半路。“有人了，給人家說說，人家幫你把車翻起來，有的人還不幫忙，怕咱訛人家，開著車就跑了。要是沒有人了，那咋辦？那就自己慢慢把車翻過來唄。我咋翻？我鑽到車底下，用肩膀，用頭頂麼。我要是拉，得坐那兒，沒有鑽到地下有勁。回來我爸問我，我都不敢給他說……”
“我這兩年全靠我媽幫忙，要不是她，我還是跟前幾年一個樣，說不定早就死了。問題是我不能死，我要是死了，我爸咋辦？”2019年，青春勵志節目“謝謝你來了”劇組聯繫到小丁，這也是他們父子倆第一次走出嵩縣。參加節目回來後，小丁說：“沒上過電視，老激動，我都忘啦咋說了，我應該不光感謝我爸給我生命，我還得感謝我媽，要不是她，我們家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小丁說的“媽”，是當地愛心人士李女士。
丁轉成做手術、養雞、蓋房子……三年來，李大姐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丁轉成。“其實剛開始我們家也是排斥他給我叫媽，我們家條件還可以，兒子在上大學，女兒也上班了，他給我叫媽，我是不願意答應的。轉成沒見過他媽，小時候對媽的印象，就是，咋說呢，就是別人家孩子有的，他在夢裡頭也有，算是自我安慰吧。後來，有好多愛心人來幫他，我讓他給人家說謝謝媽媽，他也聽話。以前這娃子是很孤僻的，自從在醫院見人多了，性格也好了。”
冬至的前兩天，李大姐準備外出，提前和女兒來到山村，帶來了一條羊腿，燉了羊肉湯，還帶來了在家包好的餃子。“去年我在家，他房子還沒蓋成，山裡冷呀，轉成在我家住著。今年冬至陪不了他，我就提前過來，給他們改善改善生活。”
李經理帶來了幾副對聯，李大姐迫不及待的打開給小丁看：“這怪美，省我兩塊錢。這上邊的字，你都認識不認識？”小丁磕磕巴巴讀著對聯，有兩個字還真是不認識。“大哥，我沒上過一天學呀，我認字都是跟著電視學的。以前我爸去地裡幹活，我在家沒事，別的娃子們都去上學了，也沒人耍。我爸老早就給我買了一個黑白電視，我認字、普通話，都是跟著電視學的。”
丁大叔臉上新添了一塊傷疤，問他，他說是牛給撞得。丁大叔比劃著說：“我去牽牛，我在門口，它急著出去，把我擠到門框上了，臉搽破了，那個襖，胳膊也爛了……”丁大叔還不到70歲，患過兩次腦血栓，雖然沒有什麼大影響，身手已經沒有以前利索了。“養牛不中，我管不住，他才不行呢。前兩年養雞，今年養了一群鵝，鵝比雞皮實，到現在沒咋死。他說要是中了，過罷年，春上暖和了，再多養點兒。”
為了展示今年剛養的鵝，小丁爬出屋子，鵝群緊緊跟著他。“這種娃子，自尊心可強，對他不能說可憐，你得給他一個機會。這兩年，養雞養賠了，都是借我的錢。不過沒關係，只要他們有生活的信心，能自力更生，往後肯定會越過越好。你看啊，以前養雞，雞娃冷，擠堆，他現在知道了，鴨娃剛買回來，一個小時需要加一次溫，加一次水，他就睡在鵝房裡，這批鵝沒怎麼糟蹋。”李大姐對作者說。
在屋裡聊了一陣子，我們準備離開，小丁趴著下臺階時候擠住了尿袋，疼的滿臉汗，卻沒有吭聲。我們發現後，李大姐蹲下詢問，小丁笑著說：“沒事，跟平常一樣，會是坐的時間長了，壓住導尿管了，一會兒就好了。大哥，你再坐一會兒吧，你總是忙，我看你最近又幫了不少人，咱兄弟倆都沒時間好好聊聊天……”“他在俺家住的時候，夜裡也會疼，還說胡話，都睡不安穩。”李大姐補充說。
走遠了，丁大叔一直送到路口拐彎處，小丁休息了一會兒，也爬了出來：“大哥，明年還來啊，我這鵝要是養不死，規模擴大了，你可得幫兄弟宣傳賣賣鵝蛋吶。養雞賠了，養鵝不敢再賠了……” 攝影：王懷卓 視頻：郭寒 編輯：韓延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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