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5 藏在邳州寨山裡的摩崖石刻,讓見者心痛

藏在邳州寨山裡的摩崖石刻,讓見者心痛

徐州有眾多的漢畫像石,帝王們用刻石記下了他們曾經的榮光。

民間也有無數的刻石,與帝王們歌德頌功的刻石相比,燕子埠寨山刻石雖顯簡陋,卻彌足珍貴。因為它記錄的是一場災難,這在全國也是少有的。

一,深山有石刻

大運河畔,邳州燕子埠鎮內的寨山,緊臨著山東的臺兒莊。

寨山不高,海撥不足200米,但也有峭崖陡壁,山石層疊,草木幽翠。南北朝時,因梁武帝建壓鵲寨於南坡而得名。

藏在邳州寨山裡的摩崖石刻,讓見者心痛

今故址尚存,且有《梁武帝壓鵲寨碑記》等殘碑數塊。

壓鵲寨舊址面南的崖壁上,有國內罕見的地震摩崖石刻,上面記載著康熙七年魯南大地震的實情。

石刻雖經三百餘年的風雨侵蝕,字跡依然清晰可辨。每字約十釐米大小,共77字,佔壁約一平方米。

刻文是:“戊申季夏,山東同時地震,房屋倒塌,壓死人民不可勝數。較之嘉靖年壓死王槐野,韓苑洛、馬伯循之更為甚焉。大清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戊時地震,丙午舉人雷亨坤書題,本山莊住持道士慄教成勒。”

道家戀靜,寨山的靜幽也引來了道家的修者。有位慄姓道士住在山上的石房子裡,與明月清風為伴,參悟天地間運行之道。

石刻是在大地震之後,慄道士找人刻成的。慄道士刻石的初衷,是對天下蒼生的同情,還是震撼於大自然的威力?我們今天已無從得知。

但他的石刻仍能影響到今天,恐怕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短短的七十餘字,讓見到的人驚歎。

不是字跡美的讓人驚歎,而是它隱含的信息勾起了人們的好奇,讓人想知道那次大震到底是怎樣的。

二,史料對石刻的印證與補充

受限於山勢和刻石的難度,石刻不可能對一場災情講的很詳盡。但翻開蒙塵的史書,關於那次地震,受災各地的志書上多有記載,結果令人驚歎。

同治《徐州府志》載:“康熙七年六月地震,有聲自西北來,壞城廓廬舍,民多壓死。”

《邳州志》亦載:“月方出東方,有聲自西北來,霎時地大震。”這次地震發生在晚間7時至9時,正是人們闔家相聚之時,因此造成巨大的人口傷亡。邳州距震中郯城更近,破壞更加嚴重。地震之後的邳州,緊接著又遭水害,古老的邳州城遭到滅頂之災。

《康熙郯城縣誌》記載,“戌時地震,有聲自西北來,一時樓房樹木皆前俯後仰,從頂至地者連二、三次,遂一顫即傾,城樓堞口官舍民房並村落寺觀,一時俱倒塌如平地。”

《康熙海州志》記載,地震時海水有顯著變動。

山東棗莊熊耳山出現大裂谷。

沂水縣誌記載該縣“倒房數千間”,章丘縣誌稱當時“龍山山崩”。

南邊,大震影響到三百公里外長江邊的滁州各地。

後來有人測算,那次的震級高達里氏8.5級,震中烈度12度,震中在山東郯城、臨州、莒州。波及山東全省及江蘇、上海、浙江、福建、河南、河北、陝西等地,破壞面長達1000公里。

《聊齋志異》中的《地震》一文,詳細描寫了地震發生時的情形,“康熙七年六月十七日戌時,地大震。餘適客稷下(今臨淄),方與表兄李篤之對燭飲。忽聞有聲如雷,自東南來,向西北去。眾駭異,不解其故。俄而几案擺簸,酒杯傾覆,屋樑椽柱,錯折有聲。相顧失色。久之,方知地震,各疾趨出。見樓閣房舍,僕而復起,牆傾屋塌之聲,與兒啼女號,喧如震後死屍遍地,無人收殮者甚多;四鄰村落,腥臭之氣瀰漫;又逢暴雨炎日,瘟痢大作,災民四處流散。”

清人陳愷曾感慨道,“我生累累逢災變,莫勝今朝地動搖。燕壘經營蕩數世,蝸居傾覆盡今宵。河聲如沸波皆立,山勢欲移人未消。天意茫茫不可問,那堪人事日蕭條。”

地震自然也驚動了大清朝野上下。為避免反抗勢力藉機收攏災民鬧事,影響大清國的政權穩定,康熙皇帝命戶部具體負責賑濟。政府免除了這一年山東、河南等省二百多個州縣的賦稅。

由於下邳古城沉沒。康熙二十九年(1690年),朝廷撥金幣四萬三千兩用於邳州新城的重建。建在艾山南的新城,城牆周長五里十三步,高二丈八尺。

新城後因河患而廢。解放後,新的邳州城搬到了隴海鐵路線與大運河的交匯處。這裡的水陸交通發達,更有利於邳州城的發展。

三,大震的後續影響

上世紀六十年代以前,國內研究者開始對郯廬斷裂帶進行了考察和勘探。

自古至今,郯廬斷裂帶及其附近兩側,大大小小的地震活動從未間斷過,說明它是處於活動狀態的斷裂,是一條地震活動帶。該帶及其附近,仍時有小震發生。

1979年邳州政府在摩崖石刻處建立了“戊申魯南地震石刻保護亭”。1989年春徐州電視臺在此拍攝了《徐州地區全國地震文物之最》片斷,此碑刻已被江蘇省列為省級保護文物。

藏在邳州寨山裡的摩崖石刻,讓見者心痛

為了更好地保護石刻,後來石刻被移到了邳州博物館裡。

人類的發展史,也是不斷與自然相抗爭的歷史。1976年唐山大地震之後,在自然面前,人類再次感到了自身的渺小。對防震抗震也更重視了。

那時,蘇北的學校裡開始教學生怎樣辨別地震的前兆,地震時該如何逃生,鄉村裡的牆上也寫著抗震防震的口號。

狗狂咬,雞鴨鵝亂叫,豬跳圈,井水變濁,魚浮水面,蛇蟲出洞等震前異兆,幾乎每個大人小孩都能背出一二。由此也可見宣傳工作的踏實到位。

在蘇北的鄉村裡,大人小孩緊盯著身邊大自然裡的異兆,可謂是全民皆兵。

做了這些還覺不夠,家家戶戶又在自家院子中心搭起了防震棚。用木棒搭起的框架,高粱杆作牆,頂上苫上草。這樣簡易的棚子份量很輕,既使倒塌了,對人的傷害也不大。

我也曾在草棚裡住過一段時間。夏季時住在裡面,沒感到有多熱,但晚上奶奶總讓我們用棉花捂著鼻孔,呼吸不暢,讓人受不了。

趁著夜色,我們常把棉花團扔到了一邊。心想,寧願吸進地震時冒出的毒氣,也比這樣憋悶著讓人好受。

“人行好事,莫問前程……”奶奶常重複著邳州古城沉沒時留下的傳說,然後告誡我們不要做壞事。

在老輩人的心裡,她們深信因果報應,相信災害是老天對人類的報復。這顯然是不科學的,但在一定的歷史條件下,卻有積極的作用,能在道德上約束著人們不去做壞事。

兩年後,防震棚爛得露了洞,人們這才得以解脫。此後,少有人再想住進那令人憋屈的棚子了。

然而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初,地震的傳言又起。一時人心惶恐,好多人置辦了防震的鐵床。鐵製的防震床一度在蘇北魯南兩地賣到脫銷。年輕人結婚時也會買它當婚床。

災難能在人們的心裡留下深深的疤痕,這種看不見的疤痕代代相傳,能流傳許久。

寨山的石刻,不但是對人們的警示,它也能揭起人們內心裡的疤痕。看過它的人,會心生蒼涼,痛惜生命之弱,從而更加珍愛生命。

藏在邳州寨山裡的摩崖石刻,讓見者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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