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6 滄海桑田,長江中下游地理環境的變遷

滄海桑田,長江中下游地理環境的變遷

中央之國的形成 [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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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桑田,長江中下游地理環境的變遷

終於可以把視線真正投向長江流域了,在我們所敘述的歷史當中,一直都是黃河和黃土地在唱主角。這並不意味著長江流域中所發生的故事就不精彩,只是因為中國的歷史是由黃土地而開始的,因此在長江流域的“蠻夷”們有機會進入中原顯示他們的力量之前,史官們所更多關注的仍然是那些黃河流域的諸侯。

先上張《長江中下游地區地緣結構圖(春秋)》,大家先看看長江流域主要諸侯國之間的地緣關係。

滄海桑田,長江中下游地理環境的變遷


長江流域和黃河流域一樣,存在著N多小型的部落,不過能夠在歷史長河中佔據一席之一地,由西至東主要蜀、巴、楚、吳越。儘管在黃河流域的周人看來,一句“蠻夷”就可以概括這些南方族群,但實際上,他們之間由於所處的地理環境不同,所具有的氣質卻是大不相同的。

理解這一點並不困難,即使是在現在,這幾個諸侯國所對應的省份(蜀對應四川,巴對應重慶,楚對應湖北,吳越對應江浙)也決不會被歸於一類。只過不由於地緣關係的遠近,有些地理單元之間的區別無法為外人所瞭解。就比如成都與重慶這兩方水土,孕育出的到底是不是同一氣質的族群;江蘇與浙江究竟可以歸類為同一類還是又可以被細分為幾塊,都可以從春秋亂世中找尋答案。

就親緣關係來說,蜀、巴、楚這三個位於長江中游的諸侯國之間的相同點還是比較多的。而與之相比,吳越的氣質顯然要異類的多。如果我們仔細觀察那張〈長江流域地緣結構圖(春秋)〉,我們首先就可以發現一個明顯的不同,就是與蜀、巴、楚三國相比,吳越所在的地理單元是唯一處在長江之南的。

我們當然不能簡單的認為,這就是造成長江中、下游地區的地緣氣質迥異的主要原因,但吳越所處的江東平原,能夠憑藉長江天險較少的承受北方的壓力,的確使得它們能夠最大程度的保有自己的特點。

與江東平原相比,四川盆地(巴蜀所在地)、江漢平原(楚核心地區),雖然也有山脈河流庇護,但那些位於長江以北,由北向南注入長江的支流,卻讓他們與北方族群的聯繫更加緊密,或者說承受來自北方的地緣壓力也更大一些。

前面我們說過了,就地理結構而言,山脈(丘陵)、河流(湖泊)是關注的重點。從山脈的角度來看,人類幾千年的歷史還不足以讓那些山脈的位置和高度有什麼顯著的變化,因此我們現在所看到的山脈和古人所看到的並沒有什麼不同。當然,人類的活動也不是不能對那些高地作出些許改變,比較典型的是將那些身披綠裝的青山變成黃色。

相比于山地的穩定性,河流湖泊的變化就要大得多了。由於最肥沃的土地都是沖積平原,因此連帶平原大小、形態也會發生變化。在北方,最典型的案例就是黃河下游的改道事件,這條個性十足的母親河,每一次搬家對於它周邊的平原都是一場災難。

河水在漫遊的過程中也成就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澤(如之前說過的大野澤、大陸澤、菏澤)。在人類有能力築壩將黃河變成一條地上河之後,華北平原的湖泊數量明顯要減少許多了。也許那些喜歡溼地的環保主義者會為此扼腕,不過希望他們在瞭解了這些湖泊形成的背景之後,能夠理解人類為了生存所做的這一切。

相比於黃河來說,長江的行進路線要穩定的多,即使我們粗略的掃視一下地形圖,也能夠得出這樣的結論:長江中下游的那些丘陵地帶很好的固定了長江的流向。並且長江要想在南方的粘性土質中開闢新的道路,難度顯然要比在華北平原那相對鬆散的黃土中大的多。

不過這並不代表長江就不會影響周邊地區的地緣結構了,即使你不關心歷史,僅從新聞聯播中也能夠得出長江流域的水患要更為密集的結論,雖然新聞本身往往突出的是領導在第一時間作出指示的英武形象(當然,新聞聯播我個人不大看)。

那些季節性的水患並不是我們今天所關注的重點,從大的地緣背景來看,只有水系本身發生了方向性的變化,才是需要重點拿出來解讀的。既然我們前面已經分析過了,長江本身並沒有什麼機會發生改道事件,那麼長江那超出黃河的水量就需要另外找個途徑來調節它那過剩的水量了。

如果從現有的情況來看,湘江下游的洞庭湖,與贛江下游的翻陽湖,無疑是兩個能夠幫助長江調節水量天然水庫,這兩個位列中國四大淡水湖的著名湖泊也極大的影響了湘贛兩省的地理結構。

問題是在先秦時期,這兩個湖泊是否就已經存在了呢?說到這裡,兩個上古名湖——雲夢澤、彭蠡澤將要進入我們的視線。古人喜歡將這些水面寬廣的大湖稱之為“澤”是有道理的,因為它們的水位並不是恆定的,隨著為湖澤提供水源的江河水量變化,湖面本身也會季節性的變化,在邊緣地區也就形成了一片片水陸相間的沼澤地。對於這些溼地,農耕民族總是想方設法的將它的水排盡,變成良田。只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溼地已經成為香餑餑了。

關於雲夢澤和彭蠡澤,今人往往不是特別清楚它們的地理結構。這也難怪,畢竟它們離我們今天的生活太遠了,不過如果你對歷史感興趣,還是不妨瞭解一下。

一般而言,對於前者的誤會是在於面積上。由於先秦的文獻中經常有“楚王遊(獵)於雲夢”之類的記載,加之雲夢澤在晉之後已經消失,因此“雲夢”與“雲夢澤”的概念經常被混為一談。

這種理解的後果就是雲夢澤的面積被大大誇大了。實際上作為楚王狩獵區的“雲夢”是包括雲夢澤周邊的山林沼地的,否則楚王也不用帶人去打獵了,直接弄幾條船去打漁就行了。

從地理位置的角度來看,雲夢澤的主體是在長江以北,漢江以南,主要是由漢江和長江交匯的三角地區匯聚而成的。也就是說現在江漢平原的主體包括武漢的大部分城區,在大部分的先秦時期是一片湖澤。

對於彭蠡澤而言,經常被人搞錯的並不是它的面積,而是它的位置。事實上在很多介紹鄱陽湖的資料中,彭蠡澤被當作是鄱陽湖的古稱。而實際上與雲夢澤一樣,彭蠡澤也是位於長江以北的,換句話說,它是與現在的鄱陽湖隔江而望的。

就湘江、贛江的下游而言,在先秦時期並非沒有形成一些小型的湖泊,事實上它們下游的支流在匯入幹流時也時常會擴大自己的面積。只不過對於長江而言,在先秦時期還是傾向於“關照”江北的那些支流,這與當時長江以北的地質結構有關,或者說雲夢、彭蠡兩澤所在的位置,地勢更為低陷。因此在先秦時期能夠大到讓人無法忽視的湖澤主要還是江北。

如果長江真的是如很多人想象之中那樣清澈的話,也許這兩個古澤還能留存在到現在,並且位列四大淡水湖之列。只可惜在古人看來,長江也是一條濁流(四瀆中唯有濟水是清流),只不過黃土高原的土質太過鬆軟,使得平均年輸沙量達到16億噸的黃河一個人擔了濁流之名。與之相比,年輸沙量達到4億噸的長江被很多人認為是一條清水河也就情有可原了。

一般而言,江河中所帶的泥沙在水流趨緩時最容易淤積。而能夠讓水流放慢腳步的地方有兩個,一個就是沿岸的湖泊,一個就是入海口。因此上述兩個古澤在彙集了大量的江水之後,也不可避免的沉澱了大量的泥沙,日積月累也就逐漸變成了沖積平原。當然,這並不代表大澤會完全消失,在那些低窪之處仍然會星羅棋佈的分割出一些規模較小的湖泊,而它們的周邊往往就是肥沃的耕地。

對於長江而言,既然江北不能成為主要的洩洪區,那麼轉而向江南,去支持那些支流就成為必然的選擇了。有了長江的鼎力相助,湘、贛兩江下游的那些小湖泊得以被整合成兩個大湖而留存至今。

也許有人會擔心,如果有一天洞庭、鄱陽兩湖也淤積成平原,那麼江水會不會轉過頭去影響江北(主要是湖北境內)的地理結構。理論上這種擔心當然是有必要的,只不過人類活動對於江河湖泊的影響已經遠遠超出了自然改變的速度。無論在江南和江北,圍湖造田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人類征服自然的標誌性手段。

在農民看來,土地所能帶來的收益要更加穩定和可靠,因此即使是在幾十年前,這種人類改變生態環境的做法還被大肆宣傳。所以說就現實的情況來看,我們所要考慮的倒不是環境的自然調節功能,而是儘量減少人為因素對環境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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