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5 品嚐了命運的苦酒與甘霖,80後外賣小哥用“詩詞”一路逆襲……

品尝了命运的苦酒与甘霖,80后外卖小哥用“诗词”一路逆袭……

雷海為,1981年出生,漢族,湖南省邵陽市洞口縣人,杭州外賣小哥。2018年央視第三季中國詩詞大會總冠軍。

年初的北京,寒風刺骨,錄製完《中國詩詞大會·第三季》最後一場,選手雷海為就馬不停蹄地踏上了返回湖南老家的火車。擁擠的車廂裡,沒人知道他是誰。

他是一名37歲的外賣小哥。在強手如雲的詩詞大會總決賽中,雷海為出人意料拿到了冠軍。奪冠後,他甚至沒有在北京款待自己一頓,在老家短暫休息後就返回杭州,跨上熟悉的電動車。爭分奪秒的送餐路上,冠軍似乎和他的外賣小哥生活來了一次“無縫對接”。

初夏的杭州,潮溼悶熱。跨過一扇鐵柵欄,七扭八拐,進入一幢電線密佈的老樓,找到了雷海為租住的房子。確切地說,是租住的床位。

我們提出找一家咖啡館坐坐。“最近的咖啡館離這700米,可能還沒營業。”雷海為停頓了一下說。我們猛地想起,眼前這位詩詞大會冠軍,也是位日送50單的外賣“冠軍”。

在這個老小區的涼亭裡,我們與雷海為相對而坐。週末的清晨,生活氣息十足,而雷海為心中關於“詩和遠方”的畫卷,正在徐徐展開……

雷海為:最近活動比較多,覺得有些不夠睡……好多人認為我的運氣特別好,其實我覺得運氣一直挺差的。我從小學習好,中考時考上了縣裡最好的一中,可我姑姑讓我轉學,到她那個縣去讀高中,說是讀一年就給我轉到更好的冷水江一中去。我就聽她的,結果因為沒有冷水江戶口,轉學的事也泡湯了……這個事可以說是影響了我的整個學習生涯,高中從一開始就抱著轉學的念頭,排斥心理重,挺孤僻也挺孤立的,唸了一年就放棄了。

高中讀不成了,我想報考美術班,因為太喜歡畫畫了。我的計劃是報考美術班以後再報考美院,結果不幸又降臨:偏偏1998年報考美術班的人太少,沒有辦起來。我就奇怪,為啥命運總是陰差陽錯?後來我學了個電氣專業,算是讀完了中專。

我父母都是農民,可偏偏又不像個“正經”的農民。父親算是村裡的文化人,畫畫得好,毛筆字也寫得好,有時候他把詩歌抄寫在紙上,貼在家裡讓我念。但在農村,大家嘴上不說,心裡多少有點看不慣,他們覺得農民就應該認真種地,搞詩詞歌賦顯得不合群……

說起不合群,這一點我和父親挺像的。2004年我迷上詩詞,最瘋狂的時候,任何場所都能拿出書來背上一段。一起打工的舍友下班通常就是刷手機看視頻,只有我念念有詞地背詩,確實挺怪的。好在我性格比較沉穩,外人的話和眼光基本影響不到我。

如同他所說,雷海為的沉穩讓人佩服。交談時,他的雙手自然搭在雙膝上,語調不疾不徐,身體幾乎沒有任何小動作。兩個多小時的談話,他不曾掏出過手機。

雷海為:我的情緒一直沒有過特別失控的時候。2004年初到上海,身上只有幾十塊錢,沒工作也沒地方住。我才20多歲,什麼都不怕,索性就趁機體驗下做流浪漢的滋味。還挺激動地跑去橋底和馬路看了看,條件實在太差……後來偷偷住到了樓房頂層的樓梯間,高層的人都乘電梯,不走樓道,發現不了。

我很晚去睡覺,早上很早起來。睡到第9天的時候,找到一份餐館傳菜員的工作,搬到了集體宿舍。

王勃在《滕王閣序》中寫道:“處涸轍以猶歡”,意思是魚困在車轍裡還保持著樂觀的心態。我經歷了很多窘迫的事情,後來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只要有樂觀的心態,最終都能走出困境。

我走過不少地方,幹過不少工作,最喜歡的地方就是杭州,蘇州也不錯,二者都是詩情畫意的地方。雖然守著西湖,但也不能經常去,偶爾去湖邊讀詩背詩,感覺太好了。為了西湖,我不能離開杭州。

其實“鄉愁”並沒有給我烙下特別深的印記,小時候我也和夥伴一起調皮搗蛋,後來不知怎麼就成了沉默寡言的少年,再後來成了中年……再回家鄉,夥伴們聚到一起卻沒了共同話題。只有回到杭州,才有志同道合的朋友。

37歲的雷海為以“文藝中年”自稱。難以想象,一個外賣小哥摘下頭盔,鎖好電動車,換上漢服吹簫伴奏的場景。漢服是雷海為最大的花銷,他時常身著漢服參加各種傳統文化活動。

品尝了命运的苦酒与甘霖,80后外卖小哥用“诗词”一路逆袭……

雷海為:去年一個下雨的晚上,一個越劇團演出後叫了些外賣,我走到半路,店裡說少放了一樣食物,我就返回去取,超出了送餐時間。等我送到時,點餐的劇團成員正一臉怒氣地打電話和店裡交涉,我一眼就認出他是一起參加過幾次文化活動的朋友。我把餐交給他就走了,因為戴著頭盔和眼鏡,他沒認出我,認出的話會尷尬。至今他也不知道這個事。

我不喜歡尷尬的感覺,奪冠以後有些人給我說,再去學校讀個書或是深造下,我想想還是算了,這麼大人了,和一群大學生坐在一起,挺尷尬的。

青春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找不回來的。

雷海為說,他這個年齡的人若在老家,恐怕孩子都要參加高考了,而他一直單身,這也成了家裡人的心病。但回憶起青春時光,他的講述中,讓人看到一個與電視屏幕上形象略有不同的雷海為。

雷海為:從初中開始,我發現學校裡的很多女生都會注意到我。到了讀高中的時候,這個局面有了新的變化,那就是學校裡有超過一半的女生都喜歡或者是關注我。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實在是太帥太酷了。

彷彿釋放激情的閘門正在被緩緩打開,不多見的笑容爬上眼底,刻畫在黝黑的皮膚和魚尾紋上。歲月總是一邊饋贈著成熟,一邊遞來了滄桑。聽他的徐徐講述,腦海中,一個清秀俊朗的少年形象漸漸清晰起來,在一群嘰嘰喳喳女孩子的目光中,懵懂地低頭走著。

雷海為:在婁底一中那會兒是顏值巔峰,那時班上有個很好的女生,她是學習委員。有天輪到我值日打掃教室,從那個女生的課桌裡掃出好多撕碎的紙片,都是關於我的。其中有一片紙上寫著:帥哥不看白不看,他咳嗽的聲音也富有磁性呢……

其實我和那個學習委員一學期講的話沒超過5句。就是太靦腆,又內向,花季情感一點不懂。還有一次我坐車回家,車上遇到一個女同學,她原本有了座位,但看到我上車後沒有座位,就要把座位讓給我。我沒坐,她便跑過來和我站了一路……

感情的事,如果能早點開竅,可能早就結婚成家了。現在想想還是挺後悔的。如今我最怕的事情就是父母催婚,還有就是相親。相過不少,大部分都是人家看不上我,上來就問車房在哪,掙多少錢,我就沒話說了。

校園裡的感情很純粹很美好,無關金錢,無關利益,只有愛,可惜回不去了。我不覺得女生都會因為年齡大而滄桑,不是有句話叫“歲月從不敗美人”嘛!

一個大城市的外賣小哥,一個出租房裡的詩詞愛好者,一個嘗過命運苦酒與甘霖的80後男子——也恰恰是他,用詩歌一路逆襲。居住在簡陋的出租房裡,忙碌在灰塵漫飛的工地裡,飛奔在風吹雨打的馬路上,卻用“詩和遠方”訴說著來自平凡生命的無限可能。

他的決賽對手、兩屆詩詞大會亞軍選手、北大碩士彭敏評價雷海為:他就像《天龍八部》裡的“掃地僧”。

雷海為:彭敏是真正的詩詞高手,他的古詩詞造詣絕非我能比的,他的對手只有一個,就是他自己。他不是輸給我,而是輸給了他自己。決賽前我已經體會了前所未有的殊榮,所以不怯場。《亮劍》裡李雲龍說:狹路相逢勇者勝,輸在對手的劍下不可恥,沒有勇氣拔劍才可恥。我就跟自己說,輸給彭敏,雖敗猶榮。

詩詞有格律、鑑賞、創作三重關,我讀得多,背得多,現在對格律有一定了解,寫作一般般,入門水平吧。總體來說,和詩詞大家的差距還是挺大,不是一朝一夕能提升的。

我羨慕彭敏,他從事的工作是他所熱愛的。我也想將來有朝一日能從事與古詩詞相關的工作。雖然很多人都說,不要把興趣愛好變成工作,但我就是想試試,邊工作邊安靜地學習。

可能類似詩詞大會出來的選手,和娛樂選秀的那種不大一樣吧,經歷了輝煌,生活終究會歸於平靜的。 (作者:張曦 吳帥帥 李建發 刊於:《半月談內部版》2018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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