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們家有遺傳性精神病，爺爺曾是精神病人，後來醫好了。爸爸也是，在十多歲的時候曾犯過一次病，醫治了兩年終於迴歸了正常人的生活。媽媽和爸爸是自由戀愛，他們是高中同學，外婆家裡知道我們家有遺傳性精神病，所以格外反對媽媽和爸爸在一起。但媽媽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嫁給了我爸爸。

爸爸之前就給媽媽約定好的：我們家這情況你也看到了，我爸的精神病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復發，我也是一樣，所以我們以後不能要孩子，因為我不想孩子今後也備受疾病的折磨。媽媽點點頭，表示支持。

漸漸的，爸爸媽媽身邊的同學和朋友都有了自己的小寶貝。爸爸雖然也羨慕，但回想著自己醫治的那兩年灰暗的日子，再想想自己這說不定哪天就會犯的精神病，又咬咬牙堅持做丁克。外婆和外公看著自己健康的女兒不能要孩子，心中很是憤恨，多次以絕食為籌碼逼媽媽離婚。

媽媽求爹爹告奶奶的給外公外婆下跪，希望他們可以理解自己。幾個月後，外公外婆達成一致，告訴媽媽：“你不離婚也可以，但必須要一個孩子，萬一這個精神病遺傳到孩子爸爸那裡，就不再遺傳給下一代了呢？不試試豈不等於白白浪費機會！”媽媽在外公外婆的威逼利誘下開始動搖了。

一年後，見媽媽的肚子遲遲沒有動靜，外公外婆多方打聽才知道媽媽連節育環都偷偷安好了。他們又開始以死相逼，脅迫媽媽在爸爸不知情的情況下把節育環取了。沒過兩個月，媽媽就懷孕了，爸爸和爺爺奶奶知道後堅決不同意生下我，但媽媽卻很享受做母親的感覺，她發誓：不管是誰，都不能動我肚子裡的孩子。

一家人都拿媽媽沒辦法，十個月後我順利出生，萬幸的是一切檢查都正常。在這個家庭，我享受著一般孩子沒有的細心呵護，爸爸疼我，媽媽愛我，爺爺奶奶無微不至的關心我。外公外婆開始在爸媽面前嘚瑟：“我說孩子一定沒事吧，你們還不信，這回兒信了吧。”

02

幸福總是短暫的，我一歲的時候，爸爸的精神病犯了。看著神志不清的爸爸，和牙牙學語中的我，媽媽很崩潰，二十來歲的她承受不了這個打擊。雖然她總是抱著僥倖的心理，祈禱著爸爸的病別再犯，祈禱著我不會被遺傳，可事實讓她失望了。

即便如此媽媽也願意和爺爺奶奶一起擔起這個家，她打算把弱小的我留給爺爺奶奶照顧，而自己則出門掙錢給爸爸治病。這個時候外公外婆又衝出來了，他們極其反對的告訴媽媽：“離婚吧，看這樣子，他們家還真就是個無底洞。這會兒犯病的是孩子她爸，說不定哪天這孩子也會是同樣的下場……”

外婆外公的話很刺耳，但也是事實，爺爺奶奶不挽留也不勸阻，讓媽媽自己做決定。外公外婆找來媽媽孃家的所有親戚，勸媽媽放棄我們，看著時好時壞的爸爸，媽媽也選擇了逃避。趁爸爸清醒的時候，他們去辦理了相關手續。

接下來的九年，爸爸是在精神病院度過的，而我一直被爺爺奶奶呵護長大。值得慶幸的是，九年後爸爸痊癒了，還出門掙錢給我賺學費了。媽媽早在離婚後的三個月，就選擇和外公外婆託人介紹的對象閃婚了。她挺狠心的，一次都沒來看過我，我每次只能拿著泛黃的照片訴說思念之苦。

我努力的在腦海裡刻畫我的媽媽究竟是什麼樣子？她一定是愛我的吧？我總是吵著爺爺奶奶要找媽媽，可爺爺奶奶怕我傷心，總是告訴我媽媽出去賺錢了，賺錢給我買花裙子，賺錢給我買小皮鞋。十一歲生日的時候，我傷心的哭了兩個小時，只為爸爸告訴我媽媽究竟去哪兒了。

爸爸咬著牙齒，流著眼淚告訴了我一切真相。雖然生活在一個城市，但我從來沒有見過媽媽，我告訴爸爸明天帶我去看看媽媽吧，我不打擾她，看一眼就好。剛剛走到媽媽家附近的巷子裡，看見一個媽媽正給看上去比我小一兩歲的小男孩買零食。

03

爸爸和那個女人都停下了腳步，望著對方，十秒之後，她假裝不認識我們，牽著兒子快步消失在小巷裡。爸爸的眼眶溼了，我意識到，剛剛那個女人就是我思念多年的媽媽。我哭著喊著朝她離開的方向追過去，我好想叫她一聲“媽”，我好想她給我一個擁抱，但她卻這樣無情的走了。

我知道，說不定哪一天我就犯病了，但我就是渴望在自己還正常的時候，能夠享受享受媽媽的愛，哪怕只是一句“寶貝兒”，哪怕只是一個微笑。很遺憾，今年十三歲的我，上個星期犯病了，在這期間我依然沒有見著媽媽。我被爸爸送去他待過的精神病院，現在的病情還不是很嚴重，只是偶爾神志不清，但偶爾還是清醒的。

今天，我小學班上的一個女生陪她媽媽一起，來精神病院看她姨婆。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我叫出了她的名字，當時她的媽媽也很驚訝，問我：“孩子，你們認識嗎？”我告訴阿姨：“我是你女兒的小學同學。”阿姨沒忍住，眼淚奪眶而出人，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吧。

腦筋清醒的時候，我挺想媽媽的，尤其是在同學的媽媽心疼我的那一剎那，我甚至感受到了母愛的偉大，可惜媽媽沒有給我機會感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也要像爸爸一樣，在這個醫院醫治九年才能治好，但腦袋清醒的時候，我一直在思索：“媽媽，你既然生下了我，又為何要無情的拋棄我？你知道我現在生病了嗎？你可以來看看我嗎？哪怕一眼也好……”

（這個女孩是我小侄女的同學，昨晚聽完她的事情心情很沉重。真的很心疼這個孩子，希望她的媽媽能夠早點去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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