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2 憶汶川,一個月以上的屍體孩子也不敢上前相認

憶汶川,一個月以上的屍體孩子也不敢上前相認

失蹤者,他們沒有機會像確定的遇難者一樣得到正名,但也應向他們致以默哀

震後43天,這個日子我記得特別牢,因為我們又發現了一具遇難者遺體。在對仿古社區實施消毒防疫作業時,有居民反映隔壁的倒塌廢墟里是不是埋了什麼死動物,味道很大臭的不行,讓部隊去幫忙清理下。因為之前清理過不少動物屍體,以及飯店冰箱裡因為斷電腐化變質的肉類食材,我們觀察氣味源的位置後認為是動物的可能性不大,極有可能是遇難者遺體,當初步勘驗挖開一角露出衣物和肢體後也印證了我們的判斷。

震後43天發現遺體,因為時間隔得太久,很難確定是地震時遇難還是震後其它因素死亡,所以我們第一時間報警請求公安機關刑事偵察介入。

憶汶川,一個月以上的屍體孩子也不敢上前相認

無論多久,救出來都是一種幸運,還有更多人是不幸

死者掩埋位置位於一個老院子內,正房臺階下一堵整體傾覆的磚牆之下。遺骸狀況非常特殊,由於是被整堵牆體瞬間掩埋,遺體處於缺氧保存狀態,在高溫有雨空氣卻不流通的環境裡呈現木乃伊溼屍化,簡單形容就是臟器及肌肉液化而表皮黑化,這樣的遺體保存情況在我們之前發掘過的遺體中還從未遇到過。

刑警進行初步檢查後排除非災死亡原因,並通過社區聯繫了該棟房屋的戶主,隨後又通過戶主聯繫到其家人,遇難者的一個女兒在一小時後趕到。

遺體為65歲老年女性,在戶主家當保姆,家住綿遠鎮,非本地常住人口,地震發生後戶主多次回廢墟里尋找其下落而不得,判斷老人可能自行逃生回老家去了,之後戶主被集中安置到帳篷區也就沒再回到原住地。老人的家屬曾到當地尋找過但也沒有找到,在通信聯絡中斷無法聯繫僱主的情況下又認為可能被政府集中收容安置了,離開時甚至還帶走了老人平時用度的一些物品。於是這位來自外地的老人由於各方信息無法有效對接,就這麼孤零零的被掩埋在廢墟里長達43天,直到鄰居聞到異味才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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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屍身呈現的特殊狀態:屍體外觀骷髏化,眼窩、腹腔塌陷,肌肉嚴重萎縮,表皮脫水碳化呈黑紫色粘連在骨殖上,移動時胸腹部組織液從創口處滲出。這些屍體的解剖學特徵對於沒有心理準備的人而言確實不宜觀瞻,於是原來圍觀的周圍居民在法醫到達後便紛紛離開,我和迫炮連張指導員則作為目擊證人留在現場配合取證。

在整個現場勘驗過程中讓我感到難受的是,就連死者的親女兒也只遠遠看了一眼就也不敢再往前,刑警請家屬確認身份時最終是靠一串老人身上的鑰匙確定的。女兒看著警察送過來的鑰匙也只看了一眼就喊著“是她,是她”然後躲到倒塌的院門外。

從老人的遺體被挖出到蓋上白布運走一直就只由警察和我們官兵來處置。因為考慮到疫病傳播因素,震後的大量遺體處置主要是深埋或集中火化,但綿竹當地的殯儀館震後無法運轉,所以這位老人的遺體由刑警拍照後既迅速送往德陽市殯儀館火化,每想到這位可憐的老人到走也沒有親人近前送上一程心裡很是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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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後期,只有穿好防化服才能進去,因為很多屍體腐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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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的一方面有政治信仰,再一個也是陽氣重,一進震區每天都看著各種狀態的遺體,身心早就慢慢適應了突發狀況。在那天的經歷之前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相信什麼鬼怪靈魂,但相信能量的存在。那天天氣悶熱,因為挖掘點位於城中建築密集處也幾乎無風,我們穿著分體防化服裝進行消毒作業全身都是溼透的,但老人遺體被從廢墟里抬出的時刻,褲管子突然一陣由下而上的風瞬間騰起。

我始終覺得這應該只是湊巧的錯覺,可離開現場後同去的戰友竟主動和我談起一樣怪異的感受,對那陣自下而上的氣流的形容竟然出奇的一致。我的理解,那真的像是被束縛的靈魂最終解脫,除此以外我們也找不到其它緣由,也許我們對超自然而無法解釋的事務還是應當心存敬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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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常常通感似的陷入到一種情緒裡,想象那些活了很久最終卻在等待中死去的遇難者的痛苦感受,這種情緒造成的心理陰影更是影響了我很長時間。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活著的人還等著安置,各地援建的板房定居點正在陸續動工,由於生命探測儀器等特殊設備只掌握在極少數幾支專業救援隊手中,搜救犬有時也很難區分掩埋著的是人還是動物,當一片廢墟被判斷沒有發現生命信號後只能被快速清理,很難說在那些被倉促推倒的巨大廢墟體裡是否還有失蹤者的遺體甚至活著的人存在,特別在看過韓國電影《隧道》之後這樣的想法就更為強烈。

憶汶川,一個月以上的屍體孩子也不敢上前相認

這樣的廢墟下不知道當時有多少人被困死

寫到這裡,內心忐忑,當時環境的諸多遺憾實在力不從心,只能再次默哀告慰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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