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的英雄,時代的先鋒,凱瑟琳永遠被我們銘記。
——NASA
這週一,NASA宣佈,曾經為航天事業做出傑出貢獻的數學家凱瑟琳·約翰遜女士,在養老院過世,享年101歲。
早在現代女權運動興起之前,已經有數百名受過良好教育、能力卓越的女性為NASA工作。
由於時代使然,她們不為人知。
在幕後付出的女性淹沒於歷史的塵埃中,凱瑟琳是這個默默無聞的群體中的一員。
凱瑟琳曾經參與計算了1969年阿波羅11號登月的精確軌跡,以確保阿姆斯特朗得以返回地球。
她是一位極有天分的計算員。
在那個沒有電腦輔助、純靠人力演算的年代,冗繁的計算全部由手動完成,凱瑟琳總是可以洞察到每一處微小的錯誤。
凱瑟琳先是在1961年的水星計劃中,將美國第一位宇航員艾倫·謝潑德送上太空。
1962年,凱瑟琳將約翰·格倫送上了地球軌道。
約翰·格倫乘坐友誼7號宇宙飛船環繞地球飛行了三圈,最後降落在海面上。
那次5個小時的飛行使約翰·格倫成為第一個進入地球軌道的美國宇航員。
令凱瑟琳長久以來被邊緣化的原因不僅僅因為她是女人,還因為她是一名黑人(照片上的凱瑟琳看起來膚色不深,但她的確是黑人)。
女性、黑人、數學家,集齊這三個標籤的人就算是在今日也不多見,更何況是在各種歧視充斥美國社會的60年代。
凱瑟琳是個土生土長的南部姑娘,在很小的時候就顯露出數學天分。
在60年代,為NASA做計算工作的黑人女性少之又少,凱瑟琳是這個稀有群體中最出色的一員。
然而,在凱瑟琳為NASA工作的33年中,甚至在她退休後的幾十年裡,鮮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幕後功臣、不為人知,2016年,凱瑟琳的故事被拍成電影,名字就叫做《隱藏人物》。
電影上映之時,凱瑟琳是一眾黑人女性原型中唯一仍然在世的。
至此,距凱瑟琳工作的時代已經過去了50餘載。
家貧心不貧的天才少女
1918年,凱瑟琳出生於美國西弗吉尼亞硫磺泉小鎮 (White Sulphur Springs),是四個孩子中的老么。
凱瑟琳的父親是一名農民,母親是一名家庭主婦,作為那個年代的黑人,兩口子都沒有受過太多教育,大約只有小學文化。
在這樣一個家庭中,誰也說不清凱瑟琳的天賦從何而來。
我從小醉心於計算,無時不刻不在計算,一切跟數字有關的事物我都不放過。
凱瑟琳說。
她總是忍不住去數櫥櫃中的碗碟,計算從家裡走到教堂需要多少步,甚至試圖清點夜空中的星星數量。
五歲那年,凱瑟琳入學沒幾天,就因其出眾的智力被安排跳級;
三年後,8歲的凱瑟琳再次跳級,直接進入6年級。
“我等不及到中學才開始學代數和幾何。”
凱瑟琳說。
然而,對於黑人孩子,硫磺泉小鎮只提供最高至6年級的教育。
為了讓孩子們接受更多的教育,凱瑟琳的母親特地搬了一次家。
10歲時,凱瑟琳被高中錄取,入讀附屬於西弗吉尼亞州立大學的高中。
凱瑟琳的父親因為放不下農場的工作,不得不在120英里的路途中往返奔波。
大蕭條時期農場經營不下去,父親又在度假村做起了雜役。
就這樣,一家人堅持了數年,4個孩子都讀完了高中,考上了大學。
14歲時,凱瑟琳已經完成了中學課程。
在高中,她得到了西弗吉尼亞州立大學數學教授特納的賞識。
彼時,肯招收女性的大學寥寥無幾,更別說黑人女性了。
幸運的是,在特納教授的幫助下,凱瑟琳得以以全額獎學金進入傳統黑人大學——西弗吉尼亞州立大學數學系就讀。
看到這,遇言姐還是為凱瑟琳感到惋惜,如此天資秉厚,卻只能進入一所專為有色人種設立的學校。
面對大學課程,凱瑟琳如魚得水。
在大一那年,凱瑟琳就修完了所有數學學分,之後還覺得不過癮。
年輕的克萊特(W.W. Schiefflin Claytor)教授——美國曆史上第三位獲得數學博士學位的黑人,特地為她開設了一門解析幾何課程。
1937年,18歲的凱瑟琳以一級榮譽獲得數學、法語兩項學位。
放至今日,這段故事完全可以寫成“出身寒門、父母務農、15歲上大學,天才少女被施一公招至門下”,絕對是一條刷爆朋友圈的推送。
然而,在30年代,尚處於種族隔離中的美國社會並未給凱瑟琳一個施展天賦的機會。
大學畢業後的凱瑟琳毫不意外地發現,肯招聘黑人女性的研究機構幾乎為零。
苦無出路的凱瑟琳在一所公立黑人學校找了份教職,教授數學、法文與音樂。
3年後,21歲的凱瑟琳與一名化學老師結婚了。
辭去教職的她準備修讀研究生。
作為西弗吉尼亞州立大學歷史上第一名進入研究生院的黑人女性,凱瑟琳的學業卻因為隨之而來的懷孕而不得不中途放棄。
此後,她作為主婦留守家中,相夫教子。
一個天才似乎就要這樣泯然眾人了……
直到,十幾年後,一次家庭聚會重燃了凱瑟琳的數學夢想。
35歲全職媽媽,重返職業之路
1952年,凱瑟琳的親戚告訴她NASA(那時還叫做NACA)的導航部門正在招攬新人,並且對黑人開放。
無比欣喜的凱瑟琳旋即報名參加,並於次年被安排在
NASA蘭利研究中心進行計算工作。此時,昔日的天才少女凱瑟琳已經35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
雖然NASA招收黑人職員,然而在機構內部,白人與黑人、男性與女性仍然處於半隔離的狀態。
在NASA工作的女性計算員被分成白人和黑人兩組,分駐於建築的東西兩翼。
最多的時候,有100多位女性,兩班輪流倒,每一班接著前一班留下的工作不停地計算,直到把最終彈道算出來。
她們的工作十分辛苦,拿到的薪水卻比男性要低很多。
在早先的5年中,凱瑟琳和其他黑人女性一起做著
人腦計算機的工作,她們被稱作"colored computers",每天讀取黑匣子中的數據,日復一日。直到有一天,凱瑟琳被抽調到了全部為白人男性的核心工作區。
在電影中,被調去白人區的凱瑟琳先是被當成保潔大媽,之後又被以謝耳朵(憑啥他老演數學家?)為首的白人男性各種刁難。
吃飯區域被隔開,咖啡壺不能共用,如廁時凱瑟琳更是不得不奔跑20分鐘,穿越整個基地去“黑人專用”的衛生間。
此外,作為完成了大部分計算工作的核心人員,凱瑟琳的名字甚至不能被列入報告。
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凱瑟琳憑藉其紮實的幾何學功底脫穎而出,不僅跟上了進度,更指出前人計算中的錯誤。
與電影《隱藏人物》輕鬆、詼諧的氣氛相似,雖然處在種族歧視、性別歧視的大環境中,但在NASA工作的黑人女性對工作表現出了高度的職業感。
我其實並沒有太多的感覺到種族歧視,我專注於計算,顧不上這些。
我知道種族主義充斥周邊,但我忽略不計。
凱瑟琳說。
停頓了一會兒後,凱瑟琳補充道:
那時,女性必須要表現出堅決和強勢才能爭取到丁點兒權力。
為了得知最新的計劃變化,凱瑟琳要求出席從沒有女性參加過的機密會議,並得到了宇航員約翰·格倫的欣賞。
在電影中,當格倫指定要“that smart girl”參與計劃時,膚色已經不再重要,凱瑟琳憑藉學識和努力踏出一條史無前例的新途。
提起那段歲月,凱瑟琳說:
所有的男同事無一例外擁有數學系的學位,然而他們總是忘記最基本的幾何原理,而我永遠記得。
只要凱瑟琳說行,我就敢上
1958年,NASA引入了第一臺計算機 ,同時解散了人肉計算部門。
這臺由IBM製造的龐然大物運行能力不及今日一隻計算器,但足以宣告手動時代的終結。
在電影中,這一幕被賦予了戲劇化的表達——
載人飛行器臨近上天,初代計算機的計算結果卻被發現謬誤,千鈞一髮之時,約翰·格倫篤定宣佈:
“叫凱瑟琳來驗算,只要她說能行我就敢上。”
1962年2月20日,在進入地球軌道航行5個小時後,約翰·格倫成功降落在凱瑟琳預設的著海點。
同一年,馬丁·路德·金發表了著名的演講《我有一個夢想》。
又過了兩年,1964年,美國國會通過了民權法案,宣佈種族隔離和歧視為非法行為。
隨著美國登月計劃的推進,凱瑟琳的計算任務也變得越來越複雜。
她被要求計算太空艙繞月軌道。
儘管當時電腦已經普遍開始被用於計算,但NASA仍然不放心,他們更願意相信凱瑟琳這臺人體電腦。
為此,凱瑟琳每天工作16個小時。
曾經有一次,她在開車的時候睡著了,汽車滑到了路邊的草叢,凱瑟琳奇蹟般地沒有受傷。
1969年7月21日,阿姆斯特朗等人乘坐阿波羅11號登月成功,邁出了著名的“人類的一大步”。
那一天凱瑟琳像全美國人一樣坐在電視機前觀看了這一幕。
之後,她又主持計算了阿波羅13號的返回路線。
在那個年代的NASA,掙扎拼搏的黑人女性並非只有凱瑟琳一人。
《隱藏人物》一共展現了3位黑人女性,全部由原型改編。
除凱瑟琳外,還有NASA歷史上第一位非裔女性工程師Mary Jackson。
為了能與白人一起參加研究生課程,她向法庭提出申請並贏得了訴訟。
1958年,Mary Jackson被提升為工程師。
另一名黑人女性,多蘿西·沃恩(Dorothy Vaughan),則在電腦開始投入運用的時代,迅速掌握了編程技巧並組織培訓,成為NASA第一個黑人主管。
直至1986年退休,凱瑟琳參與了美國的航天飛機計劃和火星計劃等幾乎每一個重要的航天項目。
她撰寫了20餘篇技術論文,是NASA的作者名錄中最早擁有署名的女性。
然而,提起那個生機勃勃的年代,人們想到的永遠是英雄的宇航員和偉大的科學家,許許多多像凱瑟琳一樣的女性很久以來不為人知,一直是“隱藏人物”。
半個世紀後,作家瑪格特·謝特利(Margot Shetterly)因其父親在NASA工作,偶然聽說了這些女性計算員們的故事。
“我驚訝地發現,原來有這麼一群人,做了這麼多工作。”
電影《隱藏人物》上映後,主演泰拉姬在採訪中義憤填膺地說:
我很生氣,對於這樣一位重要的女性,長久以來我們從未被告知她的大名。
而面對媒體的追問,凱瑟琳謙遜地說:
我們從來都是在團隊中工作,從來不是一個人。
作為一名長壽的女性,凱瑟琳生命的最後時光由2名女兒、6名孫輩、11名曾孫輩,陪在身旁。
她的第一任丈夫在凱瑟琳38歲那年病逝,第二任丈夫則像凱瑟琳一樣長壽,去年剛剛過世。
凱瑟琳去世後,NASA在推特上寫道:
國家的英雄,時代的先鋒,凱瑟琳永遠被我們銘記。
遇言姐則更喜歡凱瑟琳自己的生平回顧,她說:
我熱愛在NASA工作的每一天。
每個早晨,我無不是在懷著對工作的期待與激動中醒來。
一輩子做自己喜歡的事,永不厭倦且意義重大,這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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