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3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花草”的記憶

年過不惑,讀書更是興趣所至,一般來說讀到了觸發內心深處最柔軟的點,更易引起興趣。而大凡此時有所困惑,定要刨根問底,不時有意外驚喜——

今日讀周作人《家鄉的野菜》,其雲“掃墓時候所常吃的還有一種野菜,俗稱草紫,通稱紫雲英。”因為寫的是野菜,時下是大家最愛的,綠色有機健康實是至盼。而周作人是講他故鄉紹興的野菜;而我家鄉處贛東北,系浙贛交界,氣候土質差別不大。可腦中對這個叫“紫雲英”,就是從故鄉的味蕾記憶裡竟一時沒有立即閃現能對上號的:“草紫”似乎聽過,但是記得是叫“花草子”,不知是否同一——因為那是對“花草”結籽的稱謂,斷不是某種野菜的俗稱,也絕不是其所稱的“是一種很被賤視的植物”。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對於動植物識別,我一般先上網搜圖片,跳出的圖片頓時可以激活沉睡的記憶。“紫雲英圖片”,手機機裡APP今日頭條、百度都竟然跳出來如此眼熟的花樣,就是它,就是它,就是我久違的“花草”——我們不叫“草紫”,只叫過“紅花草”、“花草子”;我們更不會叫“紫雲英”,這太雅、太高大上!——腦中頓時浮現關於“花草”的一禎禎記憶畫面: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在家鄉上饒廣信區鄭坊鎮那古城河與饒北河人字交匯處所支叉開的沃野,彼時剛好分田到戶,家家戶戶都分有幾畝水田,大家都甩開膀子,彼此憋著勁兒爭高產、比收入,水稻要種好,豬兒要養壯,花草是必種的,也是必須種好的,因為它絕不僅僅是野菜——

二季稻一般農曆10月中下旬旱作收割,當時是四“時”無閒田,在晩稻收割前段時間就適時拋灑下花草子,等到稻子收割時,你就不得不佩服它野蠻生長所展現的生命力:割稻時你儘管享受它剛冒出的嫩葉給予雙腳的撫慰——溫暖舒適。幫它蓋上薄薄的稻杆,在經冬的歲月裡你會感嘆它那矯嫩綠葉的滋長——頑強隱忍。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還未過上元,大傢伙已閒不住,將殺掉年豬豬圈裡農家肥及時撒向田間,花草似被喚醒,撒著歡兒向上長,過了個把月,農田就披上了嚴實的綠裝,迎著醉人的春風,敞開懷抱迎來撒落在田間地頭的三三兩兩婦女、小孩來採花草餵豬。間或摘取花草的嫩莖綠葉爆炒上桌,翠綠可人誘出味蕾咀嚼出其中甘甜清香。

三月份這片沃野就成了花海,鍾狀的花萼搖搖擺擺,紫紅色花朵點豔了綠裝的星星點點,暖溼空氣中瀰漫的味道香香甜甜。你瞧,這裡幾個男孩子在花草田裡打滾兒,那裡幾個女孩子採花草朵插入頭髮絲兒,還是幾個孩子溜著風箏在花草田裡撒著歡兒。

異鄉的養蜂人總會適時來到,擇個空處擺好一箱箱蜜蜂,那蜂兒如同出征的戰士,在密如夜星的花草花兒裡,各自鉚著勁踩入花粉,使出吃奶勁吮吸花蜜,一趟趟不辭勞苦來來往往。少不更事的我會生好奇心,冒著被蜇的風險也要抓幾隻蜜蜂裝進個空玻璃瓶,再放入一把花草花,一心想去觀察如何釀蜜,不過次次失望直待蜜蜂垂死才放生,直到後來瞭解了蜜蜂群體性分工的道理才作罷。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到了四月份,春風柔柔,田野泛泛,綠意殷殷,花草籽如同灑向大地的油墨點點,每個田塊間閃現少則一人,多則三五人,或淺蹲,或坐在小木凳,或屁股直坐在田上,雙手如同蜜蜂採花,將花草嫩頸頂端隨風控曳的結籽採下,結籽腎形、慄褐色,手上採摘滿一把放入身旁的竹籃,存放好以備來年播種。

採完花草籽後必定擇日,一個白天就將自家的花草收割完畢,一併堆在瓦屋堂前角落或屋簷下,壘成小山似的,當夜晩飯後不用叫喚,左鄰右舍自帶菜刀、砧板,各自選好位置:嚓嚓嚓,是刀落切剁花草聲;哈哈哈,是閒言碎語後笑聲;咚咚咚,是小跑遞送花草腳步聲;——這是最真實的勞動號子曲。切碎後立刻用簸鬥裝送到一個磚砌的四方槽體,或長或正,二、三米長短,一、二米高,細碎的花草鋪滿一層,撒上粗鹽,那時最喜歡去踩實這些碎花草,初入有點冰涼,雙腳先任意踩踏,慢慢變得溫熱,再延著邊際踩實,隨之又重複新的一層,又一樣的體驗——這裡有別樣的童趣,且又有勞動的樂趣——而這些就是當時家家戶戶儲存的豬飼料,綠色健康營養豐富。那時家裡幾乎每年要養四、五頭豬,豬一年中上半段靠這個,下半段靠紅薯,養的豬頭頭膘肥體壯,一般重達二、三百斤,當時上學的費用主要來自這個賣豬錢!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紫雲英的記憶:絕不是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的植物”


而割成豬食剩下的花草的莖根部,經過深翻耕種,放入田水,任其腐爛成泥,頓時成為最好的農家有機肥。那時父親常說,一季稻收成好不好,就看田裡花草茂不茂。厚實茂密的花草會成為神兵相助,當年的一季稻必定長勢喜人而喜獲豐收。

“花草”予我,今日才知的紫雲英,斷不會如周作人所稱“很被賤視”,記憶中實際上是“很受重視”,絕不僅僅是一道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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