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風月同天”,也要“武漢加油”,更要“言之有物”

既要“風月同天”,也要“武漢加油”,更要“言之有物”

既要“風月同天”,也要“武漢加油”,更要“言之有物”
既要“風月同天”,也要“武漢加油”,更要“言之有物”

風月同天,武漢加油||胡蘿蔔漫畫

這幾天,“山川異域, 風月同天”火了,我們能感受到傳統文化的美,也能感受到同為人類、與子同裳的人性溫情,這是好事。可是,有人卻趁機罵起“武漢加油”、“中國加油”,這倒是稀奇事。

今天我們談此事,要記住兩句話。

第一,文字雅俗都好,貴在言之有物。“物”是什麼呢?一是情感,二是思想。

中國最古老的詩集是《詩經》,比如“關關雎鳩,在河之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胡蘿蔔遠行記》有一個重要地點蒹葭園,都是來自詩經。孔子說,“不學詩、無以言”,就是說,要寫文章要說話,都得先學《詩經》。

詩是用來幹什麼的呢?後來有一篇著名的解說《詩經》的文章,叫作《毛詩序》。它是這麼說的: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意思是說,詩,用來表達自己的志向,又用來表達自己的感情。如果有深刻的感情,不管是熱烈的、開心的、悲痛的,都可以用語言文字來表達自己。如果語言文字表達不夠,那就要慷慨嗟嘆了(比如有人作詩,開頭“啊”!);如果嗟嘆都不夠,就要唱出來了(你在畫《笠翁對韻》時果然唱出來了);如果唱出來還感覺不夠、表達得依然不充分,那就要手舞足蹈,跳起來了(對了,野狼disco就是邊唱邊跳了)!

你看,這裡說的詩和語言文字,主要是用來表達我們充沛的感情的。如果我們的感情是真摯的,那麼我們的語言和文字,也會是好的。語言之美,美在心誠。

比如說,咱們這麼多小朋友,認真地畫畫,真心誠意地寫上“武漢加油”,那麼我們寫的這句話,就是美的。

如果有人一邊低頭在手機上刷“武漢加油”,一邊抬頭就讓身邊的武漢人滾得遠遠的,不讓他們下高速,讓他們無處可歸,這可不是什麼真的加油。那就是虛假的,不是美的。

電視裡,鍾南山院士眼含著熱淚,深情地說“武漢是個英雄的城市”。那也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話語啊,但聽到的人都無比感動,都能從其中感受到力量和信心,因為他說得真誠,能讓人體會出歷史的厚重和堅定的信念。

“風月同天”美不美呢?美!這次日本人寫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青山一道同雲雨、明月何曾是兩鄉”,都是美好的意境。但是,我想說,美的首先不在文字,而在文字背後的意義,要看看這些文字寫在哪裡——那是寫在一箱又一箱的捐贈物資上,是真真切切的支援,滿滿的關心和愛心。歷史上,日本也曾寫過很“美”的詞彙,但那些詞的背後不是口罩和防護服,而是長槍和刺刀,何美之有呢?

所以說,文字之美,美在其實;修辭只是表象,德性才是根本。

許多年前,我們在電影裡看到國共打仗時,國民黨大官開會講的話聽起來特別有文化。開會結束時,他們常常齊刷刷地全體起立,擲地有聲地說:“精誠合作”、“戮力同心”、“率先垂範”、“不成功、便成仁”……聽起來真的很“酷”,看起來真的很“帥”!而同時,另一方,我們的英雄人物卻都喊不出這麼有文化的詞,他們喊的都特別“土”、特別“直接”:“向我開炮!”、“為了新中國,衝啊!”

後來,我們都知道,“向我開炮”,真的開炮了;託舉炸藥包的英雄,真的為了新中國犧牲了。他們的語言雖然沒有什麼文氣,但因為他們的真心真情和真正的行動而格外地美、格外地震撼。而那些喊著“精誠合作”、“戮力同心”的國民黨將軍們呢?他們中的大多數似乎沒有真正團結過,“戮力同心”聽起來有點像是笑話。

我們家鄉安徽桐城有著名的桐城派,主導整個清朝文壇200多年。他們有三個原則,“義理、考據、辭章”。看看它們的排序。義理是第一位的,要文以載道,要談道理;第三位才是辭章,重視文章的結構方法和修辭。

後來新文化運動時,桐城派受到批評,既因為他們“義理”的落後,也因為他們“辭章”的僵化。當然原因很複雜,以後再討論。胡適先生就是主要的批評者之一,他寫了一篇著名的文章《文學改良芻議》,列了八大條,講寫作要用什麼樣的語言。第一條就是要言之有物,要麼有感情,要麼有思想,今天我們也要記住。

如果“武漢加油”、“中國加油”、“武漢挺住”,是我們真實的感情表達,也是我們真實的支持行動,那就挺好的,匯聚起了14億人民的磅礴力量!所以說,真誠的“武漢加油”,武漢人能感受到力量;真誠的“風月同天”,武漢人也能感受到溫情。兩個都需要。

第二句,語言可以通俗,但絕對不可以粗俗、低俗、惡俗,粗鄙並不是美。

剛才說,說話和作文要用自己的真心,要有感情有思想。另一方面,我們說話說給誰聽呢,作文寫給誰看呢?要看對誰講,這也很重要。

比如說,十個晝夜不眠不休的工人,甚至為了搶進度差點兒在工地打起來,他們爭分奪秒建醫院,疲累不堪。這時候,他們需要我們、也需要他們自己在心裡喊:加油!挺住!一定能建成!

比如說,二十多天日夜奮戰的醫生護士,臉上都被口罩勒出了血痕,每天頭暈腦脹,恨不得隨地躺下。這時候,他們需要我們、也需要他們自己在心裡喊:加油!挺住!一定能打贏!

如果這時,在他耳邊說:“風月同天”,他們估計會說,拜託,真的沒有時間想風月了,只想睡覺。

實際上,即使是日本,也在很多場合,比如街面上、藥店裡、合唱團的演出中,都有貼著或者喊著“武漢加油”,並不只有“風月同天”。看來,要用在合適的環境、對著合適的對象,通俗的語言有它直接的好處,能取得很好的效果。那麼,是不是越俗越直接的語言就越好呢?不是。

還記得前幾天那些標語嗎?“今天到處亂跑,明年墳頭長草”、“出門找死”、“打斷腿”,它們成功地嚇住了很多人,取得了效果,但它們聽起來就是詛咒和恐嚇。

現在有一點不好的風氣,本是為了通俗化,結果競相低俗粗鄙。語言從來既有雅也有俗。通俗沒有錯,但不能粗俗、不能低俗、不能惡俗,不能粗鄙。粗鄙不是美。語言的粗鄙,體現的是心靈的粗鄙。粗鄙的心靈,是不能實現文明的夢想的。

我們的話語可以通俗,我們的行為可以平凡,但我們的腦子應該分得清美醜,我們的心靈應該永遠追求真、善、美。

既要“风月同天”,也要“武汉加油”,更要“言之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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