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瞎子兵”去扛糧,頭上戰機轟炸腳下白雪皚皚,大夥歡聲笑語

作者:原志願軍第四十二軍一二四師三七〇團二營四連老戰士 吳永孚

1951年7月至1952年6月,我隨連隊在朝鮮平康地區進行了長達一年時間的堅守防禦。這是我入朝參戰以來最後一次艱苦奮戰的歷程。

第四次戰役後,我所在部隊曾北上陽德地區休整。1951年5月,第五次戰役打響了。戰情緊急,為支援兄弟部隊作戰,我們部隊奉命立即停止休整,快速開赴前線。連隊經過連續6天的長途奔襲,齊裝滿員地按時到達平康、鐵原地區,參加反擊敵人並阻擊敵人北進的戰鬥。

我連在朗越裡丘林地域設防,處於第一線的第二梯隊,緊靠前沿陣地,任務是隨時準備反擊突入前沿陣地的敵人,每天都遭到敵機的轟炸,掃射。為了固守陣地長期與敵對峙,殺傷、消耗敵人,連隊結合各班排的任務和地形,邊防空邊作業,以班為單位修築了可防敵轟炸、炮擊的地下掩蔽部和地下彈藥、糧食倉庫。

我是連部文書,是五大員(即文書、衛生員、通信員,司號員、理髮員)的頭,每天帶領大家不怕艱難、不顧疲勞地同班排戰士一起鋸木頭,挖掩蔽部,有時還拿起步槍射擊低飛的敵機。長住地下,棉被潮溼,蓋在身上黴氣撲鼻,冬天寒冷,常常在半夜被凍醒。就是在這潮溼、陰暗的地下室裡,和戰友們共同度過了一年艱難困苦的戰鬥生活,直到移防西海岸。

一隊“瞎子兵”去扛糧,頭上戰機轟炸腳下白雪皚皚,大夥歡聲笑語

在此期間,敵人飛機對我後方運輸線的封鎖、破壞更加嚴重,供應十分困難,連隊缺糧斷炊時,我還帶領連部的戰友到平康附近的荒地上挖野菜,讓炊事班煮熟了給大家充飢。因營養不良,我們連有三分之一多的人患了夜盲症,一到天黑什麼都看不見,成了“睜眼瞎”,我也是其中之一,成了“瞎子兵”。但全連幹部戰士始終保持著旺盛的戰鬥積極性,不僅帶病堅守戰鬥崗位,有時還在夜晚頂風冒雪到外地搬運糧食和彈藥。

一天晚上,連裡組織部分人員到30多里外的伊川兵站運(扛)糧,我也要求參加,開始連長不同意我去,我說:黃草嶺阻擊戰時,戰士們負傷不叫苦仍堅持戰鬥,現在別的同志看不見路能去運糧,我也能堅持去。在我一再要求下,連長終於允許我同戰友們一起出發了。

當晚,天上沒有月光,只有皚皚白雪映著大地。去時,戰友們互相扶持,冒雪前進,一路順利。到達糧站後,防空警戒哨兵提醒我們,可能有敵機偷襲,領好糧食要儘快離開,注意隱蔽防空。

一隊“瞎子兵”去扛糧,頭上戰機轟炸腳下白雪皚皚,大夥歡聲笑語

返隊時,大雪紛飛,我們從頭到腳都是白白的雪花,連眉毛都是白的。離開糧站後,我們曾兩次遭到敵機襲擊,幸好早有準備,聽到沿途的防空哨響和連長的口令,大家就及時有序地避入路邊山溝隱蔽,毫髮無損。

雪地路滑,一不小心就會跌跤。我身披白色偽裝衣,揹著30斤重的米袋,手牽著前面戰友手持的棍子,在冰凍的路上小心翼翼地跟進著。我曾兩次跌倒在地。第一次剛滑倒,就被後面戰友及時扶了起來,繼續前行。

第二次滑倒可就慘了:我四腳朝天,30斤重的米袋壓在身上,氣喘噓噓,動彈不得,手腳冰冷,四肢麻木,無處支撐,一幅“狼狽相”。好不容易才被幾個戰友攙扶起來,又聽到一陣鬨笑聲。原來是我們連三排副排長叢德志在唱快板。這個三排副是連裡有名的大“活寶”,他機智靈活,樂觀大量,幽默風趣,愛開玩笑,行軍打仗或野外訓練時,能見景生情,隨口編出一段段“快板詞”,逗得大家樂哈哈。

一隊“瞎子兵”去扛糧,頭上戰機轟炸腳下白雪皚皚,大夥歡聲笑語

平時,他和我十分友好,無話不談。這次,他也是運糧隊伍中的“睜眼瞎”。當他在後面聽說我跌倒在雪地上,就馬上趕到前面來慰問,並即興用四川腔來了一段小“快板”:“同志哥莫要慌,聽我老叢來唱一唱,不說雪夜運軍糧,只為川娃子來捧場;四川娃子好文書,模範帶頭是榜樣,不怕苦來不怕累,瞎著眼睛來運糧;一路走來一路滑,一跤摔在雪地上,如果撿了個‘金元寶’,快快上交受表揚!……”頓時,惹得大家一陣歡笑。

據我所知,當時第一批入朝部隊的不少幹部戰士都因營養不良患了夜盲症,直接影響了部隊戰鬥力,各級領導都為此著急、擔憂。為治療夜盲眼,上級曾動員大家喝松枝水,因太苦澀,很難喝,我們連裡便組織人員在雪地裡套野雞、到村裡捉麻雀,烤著吃了也有一定療效。我的夜盲症就是吃麻雀後才好轉的。後來,有關部門從國內急運魚肝油和菜乾入朝供應部隊,才解決了“夜盲眼”問題。祖國的關懷,極大地鼓舞了戰士們的戰鬥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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