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0個護目鏡,3000個N95口罩,合計49箱行李……1月31日,“中國藥神”陸勇坐著三輪衝到印度機場,將貨物帶來回來。
在物資匱乏的印度,這是他跑遍所有新德里的藥店所能找到的。
三天後,他發了一條“口罩已寄出”的微博,收件人是“8人之一”。
陸勇隻身前往印度帶貨,開始於大年初五。當時他坐著小三輪穿梭在新德里的大街小巷,印度朋友告訴他口罩已沒貨了,只有護目鏡和防護服。見過大風大浪的陸勇當即決定:“速度定下,不談價錢”。
下午4點左右,陸勇與當地醫藥老闆碰頭。對方一臉茫然,嘴裡嚷著:“Crazy! Crazy!(瘋了!瘋了!)”
其實,為了幫陸勇採購口罩,藥店老闆一整天都在四處尋找貨源,但多方傳回的信息竟然是:“印度已經沒有口罩了。”
雖然這是一種誇張的說辭,但事實上,口罩確實因為中國疫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在當地醫藥人士口中,口罩的英文已經從Mask,替換成Chinese。
和老闆交談間隙,陸勇接到信息,某處有N95口罩20萬個。“先不管,100盧比(人民幣約10.9元)一個,拿下20萬個。”此時,有些地方,單價已經漲到130盧比。
01
陸勇是誰?
或許這個名字你是頭一次聽說,但2018年那部現象級電影《我不是藥神》肯定不會陌生。在此片中,影帝徐崢扮演的主人公原型正是陸勇。
此前,他被稱為“藥俠”——陸勇並不怎麼喜歡這個名字,但也一直沿用下來了。“藥俠”來源於2015年一段7分鐘的新聞短片。片中,身為慢性粒細胞白血病(以下簡稱“慢粒白血病”)患者的陸勇,因涉嫌“妨礙信用卡管理罪”和“銷售假藥罪”被追捕,引起了社會輿論關於白血病患者自救的討論。最終,檢察院向法院請求撤回起訴,陸勇被無罪釋放。
2015年5月,編劇韓家女找到陸勇,希望得到授權,將其故事改編成電影劇本。韓家女是著名製片人韓三平的女兒,劇本完成後,導演甯浩買下了版權,立項《印度藥神》(現名《我不是藥神》)。
2016年底,陸勇第一次看過《印度藥神》宣傳廣告。他發現電影故事框架中,主角竟然是個賣“印度神油”的loser——這個人生意慘淡、交不起房租,離婚後又和前妻爭奪孩子撫養權。
其實在現實生活中,陸勇是一家針織外貿廠的老闆,家境殷實。2002年生病的時候,他家裡有將近100萬的現金存款。
讓徐崢成為潦倒的普通人,是劇情需要。編劇意思也明確,從一個“唯利是圖”的小人,變為白血病患者尋找藥源的“藥神”,這樣更有戲劇性。
但原型陸勇,確實不是這樣的人。正式上映前,陸勇看過三次電影,他一直對主角的人物形象不太滿意。
電影上映後,他反覆澄清:
“我沒販賣過藥品,沒賺一分錢,我是自救,順帶也幫助大家。”
02
從2002年確診到2004年,陸勇治病吃藥,“吃掉”了近60萬元。
兩年時間,花費在抗癌藥和尋找配型上的錢,讓這個原本殷實的家庭沉重不堪。一次偶然,陸勇在歐洲白血病論壇上發現了一個韓國病友的帖子,知道了“印度仿製藥”的存在。
陸勇輾轉了解到,這個仿製藥在日本的藥店有賣,於是,他託客戶代買寄回國。父母的疑慮很大,2萬多元的原版藥,和4000元的仿製藥,為何差距這麼大?能不能信?
但經濟上的壓力讓陸勇不得不低頭。一開始,陸勇將印度仿製藥和原版格列衛混合著吃,一段時間後發現沒有異常,才徹底換成了印度仿製藥,從印度直接購買,只需要3000元,2014年這款藥的價格已經降到了每盒200元。
2004年,陸勇建了一個QQ群,最初吸納了100個會員。每週他都看著病友“走掉”,大多因為找不到配型,又吃不起原版藥。很多人是到了醫院控制不住病情時,才捨得去買一盒。但這個病需要長期服用,中間斷下來很快會進入激變期。
“有個叫黑子的病友,在激變期吃了幾個月格列衛,仍控制不住,特地上QQ群和我們打招呼,說他要走了,讓我們保重。”
遍佈全國各地的病友,只能依靠QQ頭像是否亮著,判斷彼此活著與否。有時候很長時間沒上線,有一天頭像突然亮了,卻是家人通知大家他已經走了。
2005年4月5日,陸勇接到一通期盼已久的電話。醫生在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好消息:中華骨髓庫有了和他成功配對的骨髓。
當時陸勇剛剛處理完自己父親的葬禮。
父親為了兒子的醫藥費,在已經領了退休金之後又為工廠奔波,在一次外出談業務的路上,父親出車禍不幸去世,說起這件事,陸勇滿是遺憾。“如果我沒有生病,父親當時已經在安享晚年了。”
幾天之後,他決定違背當時國內的主流醫療方案,拒絕這次骨髓配對機會。對方告訴他,錯過這一次,或許就意味著終生沒有機會。
他沒有動搖。
他把自己的性命完全託付給了仿製藥“格列衛”。
03
2013年,為了方便買藥,陸勇網購銀行卡導致被捕。
2014年7月,陸勇因涉嫌妨害信用卡管理罪、銷售假藥罪,被湖南省沅江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
陸勇一度自嘲,自己不過是想義務幫助病友買到救命藥,卻進了看守所。進監倉的第一天,陸勇的任務是刷洗澡池。在一百多天失去自由的日子裡,他一共洗了43次冷水澡。
彼時,陸勇已經成為病友眼中的“藥神”,上百名患者聯名寫信,請求司法機關對陸勇免予刑事處罰。
2015年1月27日,沅江市人民檢察院向沅江市人民法院撤回起訴,併發布了《對陸勇決定不起訴的釋法說理書》。兩天後,被羈押了119天的陸勇重獲自由。
在近年來數百起代購進口藥案件中,只有陸勇沒有獲罪。
2018年7月2日,《我不是藥神》在清華大學舉行了首映禮。主演徐崢在臺上對觀眾說:“陸勇先生始終是個英雄。”
坐在下面的陸勇否認說:“我只是一個癌症病人。”
04
如今疫情肆虐,這位曾經的“藥神”再次出發,證明了藥神還是藥神!從現實中來,又回到現實中去!
2月1日,在印度出口禁令的形勢下,陸勇在網上尋找從新德里回昆明的旅客,請他們每個人幫忙帶外科口罩回國。作為回報,每位旅客可免費獲得10個。
2月3日,他終於“體面”了一次,拉貨三輪車換成轎車,把物資運到機場後再由旅客帶回國。
陸勇原本只是為了籌集物資才去印度,現在他要留在印度繼續籌集物資,如有回國的旅客可繼續聯繫他,幫忙帶口罩回去。
“1人可帶300個,旅客可免費獲得100個,其他的請全部寄給武漢協和醫院。”
他沒有給家人朋友一個口罩,而是全部寄給協和,他說:“醫生比我們更需要!”
陸勇還在印度忙碌著,他在微博發過一張照片,說:“只要平凡,就是生活。願這是電影,而不是生活;願三輪車裡不是抗疫物資,而是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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