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羅漢圖》原有200幅,始藏於廬山棲賢寺。每幅畫面縱274、橫125釐米,是我國現存唯一巨幅多軸式《五百羅漢圖》。自1850年以後棲賢寺歷經戰亂兵火,加上長期保管不善,致使畫苑瑰寶損失慘重。之後又遭軍閥強買、官吏竊取,至新中國成立之時僅存111幅,後經多方搜尋又找到兩幅。現除一幅珍藏於南京博物院外,餘皆珍藏於廬山博物館。文物出版社已於1986年出版《五百羅漢圖》精美畫冊,向觀眾展示113幅羅漢圖的全貌。
![廬山棲賢寺五百羅漢圖歷險記](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五百羅漢圖》均為立軸,畫作以佛教神話故事為題材,生動逼真地表現神化了的羅漢們的不同生活場景。畫家憑藉豐富的藝術想象和嫻熟的繪畫技藝,運筆施彩,工巧書畫,大小不一的五百羅漢或閉目沉思,或拄杖出遊,或馭獸跨禽,或降龍伏虎,各展神姿活躍在巨幅畫面上。除栩栩如生、神態各異的羅漢群像外,畫面上還有龍、鳳、蛇、獅等40餘種飛禽走獸的圖像,再配以松竹花草、雲霧山石等,為羅漢們營造出或飄逸恬靜、或波瀾壯闊的活動環境,將畫面裝點得瑰麗奇幻,神采飛揚。
![廬山棲賢寺五百羅漢圖歷險記](http://p2.ttnews.xyz/loading.gif)
依《海虞畫苑略》記載,畫家許從龍,字佐王,號虎頭,浙江嘉善人,後遷居江蘇常熟,享年82歲;他曾任職南薰殿,還曾奉旨捐職,充謄錄官。許從龍擅長山水、花鳥,尤工仙釋人物。受江蘇布政司金世揚出資委託,他耗時六載精心繪製《五百羅漢圖》,終於在清康熙四十六年(公元1707年)圓滿完成。當畫作運往廬山途經南昌時曾在佑清寺展出,引起全城轟動,數萬之眾前去觀摩。
上世紀初,戊戌變法主將康有為曾在棲賢寺觀賞過當時尚存的120幅《五百羅漢圖》,他在每幅畫上鈐上鑑賞印,並在其中《口稱三昧》圖上留下百餘言題跋,起首為七言贊詩:“圖寫羅漢二百幅,變幻雄奇似貫休。如如不動鎮廬阜,千古同傳許虎頭。” 據清初萬承蒼所撰《棲賢寺五百羅漢圖記》中介紹, 康熙年間,有奉天鐵嶺人金世揚少時遊廬山, 為名山勝景所傾倒, 許下大願說他年得志必以珍品酬報廬山神。30年後, 他果然青雲得志, 由河南觀察院升調蘇州布政使主管一省的財賦人事, 這時他感到要了卻當年的宏願。他打聽到浙江民間畫家許從龍外號許虎頭善繪山水、花鳥及佛道人物, 即以千金請畫於宮邸。
關於畫家許從龍生平事蹟, 我們從清代魚冀《海虞畫苑略》中得知, 他原籍浙江嘉善, 後來移居江蘇常熟。他以對佛教的虔誠和對藝術的不倦追求, 經過近七年努力, 終於完成了兩百軸巨幅五百羅漢圖。時為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
1712年, 蘇州布政使金世揚將兩百軸羅漢圖裝質精妙, 分貯八大箱, 租了專船, 運到南昌。在“ 浴佛節” 四月初八這天在佑民寺展出, 全城傾倒。遠近觀禮者凡數萬人, 皆嘆日“ 茲足以重山靈也” 。不久, 金世揚又將這八大箱羅漢圖運至廬山棲賢寺, 由該寺永遠供奉, 了卻了他30年前許下的宏願。
這兩百軸羅漢圖, 每幅長八尺餘, 寬近四尺, 每幅畫皆出自一個佛教典故, 如“ 法海茫茫” 、“ 濟度苦津” 、“ 韋陀護法” 、“ 佛國在彼” 、“ 法輪如意” 、“ 佛象誦經”等等。每幅繪畫一至幾個羅漢, 遠近錯落, 互相呼應。大的高近一米, 小的不到一尺, 每個羅漢從衣衫服飾, 行坐姿態到容貌長相, 面部神情, 均各具性格, 無一雷同。有的溫爾含笑, 俯視大千, 誼灑甘落有的腳踏鰲魚, 乘風破浪, 普渡慈航有的執劍託塔, 魷髯凸睛, 降妖伏魔有的飛舞錫杖, 昂首仰天, 呼風喚雨。每幅畫配以相應的背景每海天佛國, 或靈山古剎,天風浩浩, 海水茫茫, 降龍伏虎, 魚躍鳥翔, 一派生氣勃勃的情景。
許從龍的《五百羅漢圖》雖然畫了不少“ 胡貌梵相” , 廣目虯髯的表現神通和法力的西域羅漢, 但也畫了一些表現古代僧人日常生活, 富有“人情味”的中國化了的羅漢。例如“搔背補衣”這幅圖畫的是兩個羅漢相對而座, 右座者祖腳陣背, 手執抓癢扒, 自搔其背, 面部流落出扒到癢止的舒適快感。左座一手拈針帶線, 一手託衣縫補,神情專注中表現出閒適。更有趣的是一隻白毛猴, 蹲在羅漢膝前, 口銜手搓, 為補衣羅漢理線。這完全是僧人日常生活的寫照。許從龍若非深人到寺院悉心觀察僧人日常生活, 斷然畫不出如此充滿人情世態的僧人生活小品。
由於五百羅漢圖的“ 精妙之狀, 不可名焉”, 因而自它供奉於棲賢寺後, 即馳名遠近, 使觀者不絕於途。
在這同時, 也引起國內外文物盜竊者的垂涎, 兩百多年來圍繞這《五百羅漢圖》展開了一系列的驚心動魄的你死我活的鬥爭。
這裡僅述其歷險之梗概, 以表明我愛國軍民為保護中華文物所表現的真誠團結, 同仇敵愾的精神。1850年, 棲賢寺遭兵燹之禍, 損失羅漢圖70餘幅。1911年,一軍閥從寺僧手中強買去一幅。1935年, 一美國遊客從玉湖壇洗澡歸來, 人寺憩息, 無意發現羅漢堂懸掛的“ 五百羅漢圖” , 大為吃驚。開始, 他問寺主能印可否出賣。能印回答,此乃鎮廟之寶, 只能觀賞, 不可出賣。這個美國遊客推說口渴, 打發能印到齋堂燒水煎茶, 乘羅漢堂無人之際, 取走一軸, 逃之夭夭。
護圖最為艱苦的歲月在抗日戰爭期間。1938年九江、星子相繼淪陷後, 棲賢寺寺周圍成了日軍的世界。僅有少數抗日遊擊隊在廬山活動。1940年, 管轄棲賢寺的星子縣偽縣長羅福初前往棲賢寺附庸風雅, 兩次從寺中取去七軸, 贈送日軍以取媚。日軍對我中華文物素懷覬覦之心, 見棲賢寺有如此藝術珍品, 不禁垂涎三尺, 遂生劫去彼國之歹心。
1943年重陽節前夕, 駐星子日軍百餘人, 荷槍實彈, 前往棲賢寺奪寶。我廬山游擊隊60餘人聞訊在前往棲賢寺的途中堵截, 雙方在阮家牌激戰, 廬山游擊隊憑藉地形熟悉和民眾支持, 以少勝多, 使日軍敗退縣城。
日軍大為惱火, 數日後調集牯嶺、馬回嶺、星子等處駐軍數百人, 捲土重來意圖報復。那料我游擊隊早已接到情報潛人深山避其鋒銳。日軍欲襲廬山游擊隊而不得, 憤將阮家牌、高家嶺一帶村莊悉行焚燬, 並於當天下午闖入棲賢寺, 向寺僧索取《五百羅漢圖》。此時, 寺住持能印已隨游擊隊進山, 並早將羅漢圖密藏於神龕之下, 巧加飾蓋, 未被日軍發現。日軍一無所獲, 且天色將暮, 恐遭游擊隊襲擊遂捕去守寺沙彌二人, 良民七人, 寺中法器如玉佛、舍利等亦悉數劫去。臨走時在佛殿放一把火, 欲將棲賢寺化為灰燼。幸被離寺不遠的廣福庵應能和尚發現, 他帶著徒弟闖人火海,把即將燒燬的三大箱《羅漢圖》東挪西藏, 不勝其苦。1944年2月7日, 能印請廬山游擊隊餘人扼守棲賢寺前的觀音橋, 防止日軍襲擊, 能印組織村民將羅漢圖分裝幾大箱以夜色掩護, 乘帆船走都陽湖水道運往尚未淪陷的都昌縣境, 呈交流亡在這裡的星子縣政府代為保存, 星子縣政府除嘉慰護圖有功外, 並贈棲賢寺住持能印以錢米。
能印又將護圖經過具文呈報流亡於泰和縣的江西省政府。省政府亦於當年3月30日通令嘉慰護圖有功人員。抗日戰爭勝利後, 星子縣政府藉故遲遲未歸還棲賢寺的羅漢圖。
1946年9月5日, 抗日戰爭勝利一週年之際, 江西省政府主席王陵基視察高峰寺。該寺住持廣寧任星子縣佛教會主席, 提出歸圖一事。王陵基慨然應允, 並在呈文上批字“ 所呈文節, 均屬實情。委員對此古畫甚為重視, 自應準為發還。能印要前縣長張國袱會同現任縣長劉相共同負責, 如數發還,並不得短少一軸, 是為至要。”
根據王陵基批文, 棲賢寺住持能印於當年9月8日, 赴星子縣政府將《羅漢圖》領於寺內供奉。
抗日戰爭勝利後,羅漢圖重歸棲賢寺,僧眾以為從此可以安享太平,不會有人來打羅漢圖的主意。其實不然,1948年夏,從外地來的一法名小顛和尚,雲遊其棲賢寺掛單,詐稱出家前曾任張學良的警衛員,因張少帥發動“西安事變”,兵變不成,反被蔣介石軟禁,從此看破紅塵,出家為僧,雲遊廬山,廣結善緣。此時,棲賢寺住持能印已往九江龍泉寺任住持,棲賢寺住持由副住持果一負責。果一見小顛和尚已50餘歲,粗通文墨,談吐不俗,未加防範,遂留在寺裡作客。
那小顛和尚除在羅漢堂內盤桓外,常往星子縣城訪友。原來,他與當時駐星子縣的國民黨整編第四師四十九旅某情報營長是老鄉,往來密切。出家人“ 四大皆空”,對這果一也未引起警覺。誰知,小顛和尚是某情報營長收買來盜竊羅漢圖的。他乘果一不備,盜走羅漢圖一幅,貪心未足,復又藏起兩軸,用松緞包好,正欲外出,撞見沙彌,只好將羅漢圖匿藏於僧房的板壁間。此時,地方紳士項作壁、江文榮與高峰住持廣寧有隙,項、江兩人風聞羅漢圖被盜,故來檢查,果然發現少了三軸,遂向星子縣政府告了一狀,指控廣寧盜買羅漢圖。而廣寧雖是棲賢寺代理住持,但近月內並未到棲賢寺去過,遂將責任推給果一。果一有口難辯,即被星子縣政府派兵抓去,投入牢房。果一在牢中想起小顛和尚的異常表現,便在過堂時向法宮提出自己的懷疑。星子縣法院復派兵至棲賢寺捉拿小顛,誰知小顛已從某營長處得知“ 東窗事發”,乃轉道廬山,搭九江客輪遠走高飛。果一仍舊脫不了干係,冤枉坐了218天的牢。
果一在牢房裡結識了一個姓白的犯人,此人40多歲,原為四十九旅文書、四十九旅是國民黨在江蘇招募壯丁組建的一支雜牌軍,吃了共產黨的敗仗在星子整編,白某是在津浦路上自願買壯丁人伍的。由於他精通文墨,被派在旅部當文書。幾個月後,白某奉命起草軍令,通知各團於某日下午二時開拔安徽省蚌埠與解放軍作戰。白某在起草軍令時,卻出現不應有的疏忽,將下午二時寫為午夜12時,致使有一團士兵未能按時與主力匯合,在途中被解放軍殲滅。白某有“ 通共”嫌疑,而被關入死牢。
此時,解放戰爭節節勝利,蔣家王朝兵敗如山倒。開赴安徽與解放軍作戰的四十九旅全軍覆沒,在星子縣的留守處人員人心惶惶。白某從牢裡託人帶信給留守處長,要人保釋出獄。處長明知白某與共產黨有聯繫,但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再加上與白某是同鄉,就保釋他出獄了。從此白某身無分文,果一向熟人借了幾塊光洋給難友作路費,並問他是不是共產黨。白某笑而不答,又低聲說,解放後南京見,並對果一的冤情和羅漢圖的命運表示關切。果一聽說白某出獄後將去南京,就託他給南京法雨寺的師兄新道法師捎信,請他通過國民黨的上層關係搭救自己出獄。
白某到南京後果然找到了新道法師。新道法師在南昌講經時結識江西省警備司令,便拜託他派人到星子縣重新調查羅漢圖盜竊案。此時,小顛匿藏在板壁間的羅漢圖亦被發現,加小顛潛逃,排除了果一盜畫的嫌疑,得以保釋出獄。此時,解放大軍已迫近長江邊上,南岸的百姓能聽到江對岸隆隆的炮聲,星子縣國民黨的黨政官員都在收拾細軟準備潛逃,自然也沒有人再來了結羅漢圖一案。
至解放時五百羅漢圖只剩110幅。由於棲賢寺屢經戰火,廟宇破敗,不蔽風雨,且潮溼嚴重,存圖於彼,有黴爛蟲蛀的危險。解放初期,九江地區文化部門遂將羅漢圖調往廬山文物陳列室今廬山博物館前身收藏。在橫掃一切的“文革”期間,劫後餘生的羅漢圖險遭浩劫,幸被廬山軍民將其轉移密室才無損壞。
“ 文革”後,廬山管理局撥出鉅款,將此劫後珍品修繕重裱,裝滿一新,細心珍藏。前些年又派人多方求教,編印了《五百羅漢圖資料彙編》,為五百羅漢圖的歷史及其思想和藝術價值作了多方考證,並派人到外地蒐集尋覓兩幅早年失散的羅漢圖,現在共有幅羅漢圖被列為國家一級文物。每年署期廬山博物館在羅漢廳向中外遊客展出部分羅漢圖,受到遊客歡迎,促進了中外文化交流。
閱讀更多 禪林網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