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裡行走，和在景區漫步，是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在山中，沿著當前的道路，下一個目標，往往鎖定的是遠處望見的一棟房子。運氣好時，房子裡住著人；運氣不好時，常常撲一場空。秦嶺黑河峪望長溝，嶺上分佈的這些人家，實在太散太散了。
這一次運氣很好，這一戶人家還有人住。主人正在勞動，輕輕揚起撮箕，用重力篩選著油菜籽。油菜籽很細小，一看就是長勢不良導致的。山裡沒有沃土，每一塊莊稼地，都只有薄薄的一層土。地裡長出來的莊稼，就像營養不良的孩子，乾瘦乾瘦的。
我沒有仔細去數油菜籽的數量，因為實在是不敢開這個頭。否則，等我數完的時候，估計整整一個冬天都過去了。我也沒有打聽這油菜籽為什麼現在才收穫？會用來幹什麼？對我來說對主人來說，這些問題都是多餘的。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主人揚起、放下。
下面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遠，所以在此並沒有停留太久，歇息了一會就離開了。我們與這棟房子的緣分很淺。不過，等我們走遠一些後，當我照例回頭給老房子拍照時，卻被一個小小的身影吸引住了。那是一個孩童弱小的身影，留著寸頭，穿著紅褲子。
不忍心返回去詳細查看。山裡雖好，不過我卻不希望那孩子就在這裡生活。大山屬於那些在人生道路上奔波了一輩子，已經步履蹣跚的人。這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這起起伏伏的秦嶺諸峰，孩童稚嫩的肩膀擔不起呀！生活久了，他們走不出大山。
這裡的山很大，不過高壓輸電線更高。立在高高的山頭，俯瞰著視野裡的每一寸土地。山裡只有這些電線塔，是現代社會的印跡。這是10月底，近處的山林已經染上了秋色，最遠處目光看見的山頂，卻已經微微露白，那裡必定已是冰雪覆蓋的世界。
這一戶大門鎖著，主人這一會並不在家。但他家屋簷下的牆上，卻掛著七八串玉米和十來串辣椒。金黃與火紅碰撞，泥牆與木門廝守，眼前這一幕談不上是多麼宏大的主題，卻讓人感覺到實實在在、倖幸福福。在山中看見這樣的場景，多一幕就多一份溫馨。
越往前，視野越來越空曠遼遠。老房子只有火柴盒般大小，道路就像是山的血管，連接著山上山下的每一棵樹木、每一寸土地，也連接著這邊這座山和那邊那座山。我站在這裡，久久不願繼續向前移動，因為我覺得這場行走，就像是回到了夢中。
這一棟房子，是山裡一切有煙火氣的事物的真實寫照。人慢慢離開了，連人生活過的痕跡，也在慢慢被時光抹平。殘磚斷瓦鋪了一地，一切都蕭殺可怖，但房子旁邊的這棵樹卻生機勃勃。枝幹很粗壯、枝丫很密實，風吹不倒，雨也刮不倒。
窗戶外，屋簷下，擺放著土蜂箱。離去了的主人，時常回到老家，餵養幾箱土蜂，等待著收割蜂蜜。這蜂蜜的味道，就是家的味道，就是離去了的童年、青年和壯年時光。但這又能持續多久，年歲越來越大，腳步越來越沉，當爬不動山時，就再也回不到山上的家。
一排朝天生長的瘦樹，極力張揚著旺盛的生命力。樹根部位，兩個碾磙子相互依偎著。本組圖片拍攝於2019年10月26日，地址秦嶺北麓西安市周至縣黑河峪望長溝。喜歡秦嶺圖文，請轉發、收藏、評論，歡迎關注專業行走，關注我的書《遠村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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