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高以翔離開的第8天,那段現場觀眾的回憶,仍在反覆刺痛我的心。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回憶中說,是內場嘉賓首先發現了高以翔的異常,因為從大屏幕上看,“他的眼睛不太對勁。”


那是一雙足夠融化人心的深情眼眸,當它逐漸黯淡,消散,呈現出垂死的神態,卻始終沒能喚起跟拍導演和攝影師的警覺。


生命走向消亡,錄製卻仍在繼續。


沒有人上前詢問,那雙垂死的眼睛被赤裸裸地拍攝著,並呈現在大屏幕上。


直到發現異樣的嘉賓們找到高以翔,開始哀嚎、呼救,甚至爆粗口怒斥“還拍什麼拍!”“醫生呢?”。


醫務人員才被安排入場。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有人說:


高以翔就像被迫參加了一場死亡直播。

工作人員對死亡的降臨,和被拍者的痛苦竟可以做到充耳不聞、一無所知。


也有人說:


心源性猝死在4分鐘之內的搶救成功率高達95%。

節目組哪怕早幾分鐘有所作為,高以翔都不至於此。


看著一個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鏡頭裡一點點流失,在最不該袖手旁觀時,工作人員到底在等什麼?


節目攝影師的一句話,或許能回答這個問題。


他說“有什麼辦法呢?怎麼都得拍,藝人跑吐血了也要拍。”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他只是遵從了節目組的要求。


遵從要求拍下藝人瀕臨崩潰的瞬間、遵從要求記錄藝人們極力營救的過程。因為任何驚險、煽情的情節,都是節目的絕好素材和宣傳籌碼。


他們或許還盤算著,嘉賓齊心救援、高以翔起死回生,將是多麼動人的高光時刻和怎樣轟動的微博熱門。


然而節目組沒能等來“劇情需要”的“完美結局”。


這個35歲的年輕生命,在眾目睽睽下走向了死亡。



他們不得不成為“英雄”



我不知道跟拍高以翔的導演和攝影師有沒經歷內心的掙扎,事到如今又是否心存愧疚。


我只能判定,這個節目對英雄主義執著到變態的追捧,遠遠大過對生命本身應有的珍重。


他們一次次地把嘉賓蹂躪至身心崩潰的邊緣,企圖以此捕獲“振奮人心”的反轉瞬間。


不過,大多時候,他們都成功了。


宋祖兒在18樓速降臺上嚇得掉眼淚,在工作人員鼓動下,只能兩眼一閉,一躍而下。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黃景瑜、鍾楚曦在戰戰兢兢中被推下速降臺,字幕中打出“非凡時刻”的字樣。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鄒市明跌落在海洋球中,長達數分鐘的淹沒,全場無人營救,卻在節目組的帶領下齊喊“加油,站起來!”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他們每個人都在節目的價值驅動下,被迫當上了“英雄”。即便強忍住不適和淚水,也沒有人敢說一句“對不起,我害怕”。



完美劇情不允許他們“示弱”,哪怕在安全保障不到位的情況下,哪怕已經拼到了身心俱損的邊界…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那些“逃兵”後來怎麼樣了?


縱觀綜藝史上,總有一些不堪重負的“弱者”選擇了“臨陣脫逃”。


“筷子兄弟”組合成員王太利在錄製極速前進時,放棄了他認為不夠安全的“高空蹦極”,遭遇了隊友肖央的抱怨。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剛滿18歲的鄭爽錄製《勇往直前》,為慈善挑戰108米跳樓機時,崩潰大哭,被網友吐槽做作、戲多。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他們沒能成為眾望所歸的“強者”,隨即便揹負起無休止的罵名,順理成章地被冠以“窩囊”、“慫”、“配合度低”的標籤。


在媒體和大眾對英雄主義頂禮膜拜的今天,說出“害怕”遠比堅持更需要勇氣。


不僅僅是在備受關注的娛樂行業,從小到大,我們也無時無刻不在接受著“拼搏光榮、認慫可恥”的洗腦。


前段時間自殺的金融圈90後女孩王鈺敏,人大本碩,四大實習,畢業後進入工信瑞銀基金。從小優秀到大的她,無法接受巨大工作壓力下自己的頻頻出錯。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不能丟臉、不能認輸,不能接受自己的不盡完美。自認沒有退路的她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遺憾的是,直到最後也沒人告訴過她:“你已經很棒了,如果做不到,就停下來休息一下吧”。


而媒體卻總是樂於鼓吹那些“不願休息”的行為。似乎一個人必須為某個目標拼了命,哪怕犧牲掉親情、愛情、健康、甚至是性命,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功。


上個月,新華社高級編輯徐勇意外離世,有自媒體寫到:


新華社高級編輯徐勇,心梗發作,堅持完成工作才呼救。送到醫院後醫生說:“哪怕早送來十分鐘”。

他做到了新華社記者應有的樣子!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媒體竟以生命之痛,來歌頌愛崗敬業。類似的觀念屢屢見報,甚至已經成為媒體上“敬業模範”的寫作模板。


每一年,我們都能被諸如此類的新聞事件刷屏:


醫生接診,錯過見父親最後一面。

女列車員十年春節在崗,母子站臺團聚。


高以翔:我寧願你做個“逃兵”


似乎業務能力已經不足以成為衡量職業技能的標尺,在媒體的這套成型價值觀中,誰更拼命,誰做出了更多的犧牲,誰更能引發集體感動,才是衡量職業價值的根本。


可是,誰都不是天生的英雄。


在危險的境遇中,每個人都有權利懦弱、退縮;在面對選擇時,每個人都有權利量力而行,遵從自己真正的內心。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祈求那位年邁的編輯,可以停下敲擊鍵盤的手,稍作停歇。哪怕延誤了今晚的工作。


那位醫生和列車員,可以勇敢地說:


“對不起,我的爸爸還在病床上等我。”

“今年請安排別人值班吧!我想回家看看孩子。”


我希望,在未來,我們可以不被逼做“道德聖人”,只是做回平凡的你和我。


我們可以毫無負罪感地放棄和拒絕,光明磊落地說:


“我只是個普通的人。

我會努力工作,認真生活,

但是,也請你們別再要求我必須堅持、

必須勇敢。


這輩子我只想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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