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付“冬眠”:利潤只剩10%,只求活著,賣牌照變現

​支付“冬眠”:利潤只剩10%,只求活著,賣牌照變現


文 | 米格

對於支付行業來說,2019年,無疑是最難熬的一年。

備付金、現金貸通道、灰色業務……在監管步步收緊之下,行業失去了一系列盈利利器,利潤驟降到過去的10%。

從業者離職、轉行;機構縮減開支、減薪、裁員。活下去,成了絕大多數支付玩家的唯一目標。

從最開始的人人都想擠進來,到如今的生存困難,支付行業似乎走完了一個生命週期。

支付如此,P2P如此,現金貸更是如此,金融行業似乎難逃“一放就亂,一管就死”的魔咒……

01 冬眠

在2019年下半年的高層規劃會上,一家支付公司的業務副總丁琪在黑板上就寫了兩個字:“活著。”

“現在公司的利潤只剩下10%,我們只能簡單維持生計,必須把能耗降到最低,熬過寒冬。”丁琪擺出了一系列的業務數據,最終得出的應對策略是:縮減開支,裁員,並發展一些新的業務線。

在年底之前,公司要裁掉一半的員工,500多人,只能保留不到100人。

原來三層的辦公室,只保留一層,其餘兩層退租或轉租。為了縮減開支,丁琪甚至要求把租來的綠植,全部退掉。

“我們不能完全清退業務,因為這張牌照還有價值,我們要維持一個活著的狀態,然後去市面上尋找牌照的買家。”丁琪稱。

他將這稱為“冬眠”。

​支付“冬眠”:利潤只剩10%,只求活著,賣牌照變現

進入冬眠狀態的支付公司,越來越多。

張譚已在支付公司工作了三年,但從未像現在這麼焦慮。

他剛剛被調崗,面對新的職位不知所措。

從年初開始,公司就頻繁進行內部調整,他的很多同事被調崗,甚至減薪50%。

業務三月一變,成為支付行業的常態。

“行業變數太大,監管一步步收緊,不得不隨時調整方向。”張譚稱,員工們更如行業的一葉扁舟,隨波逐流,找不到業務的重點和方向。

除了內部調整,很多支付公司都在縮減開支,批量裁員。

“以前我們分公司的培訓大會都去三亞,現在都在本地會議室湊合一下。”一位支付公司員工透露。

大量的從業者主動選擇離開。“行業至少失去了30%的從業者。”張譚透露。

9月,有媒體報道稱,天下支付已發佈餘額清算通知,此舉是為其支付業務退出工作做鋪墊。

一位知情人士坦言,“天下支付已經出售了部分電腦等辦公設備。”

“整個行業縮水了90%以上,大家都等著把牌照賣掉變現。”丁琪稱。

隆冬已至,只能冬眠。

02 步步維艱

而曾經的支付行業,絕對是黃金行業。

這個行業走過了初春和盛夏,曾有過碩果累累的豐收季節。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國內首家第三方支付平臺“首易信”成立,開啟了中國的支付時代。

隨後幾年內,兩大巨頭的支付業務相繼問世,行業迎來了第一次爆發。

公開資料顯示,2009年,第三方支付市場規模達到5766億元,與支付相關的企業超過300家。

“一家支付公司,當時每年的盈利輕易上億。”丁琪記得,當時可以賺錢的業務很多,方式和手法千奇百怪,切下了不少銀行的蛋糕。

直到2015年,支付行業迎來了歷史最高峰。

這是因為,中國的金融科技崛起了。

P2P、消費金融、現金貸等金融的線上業務,都離不開支付。

有人說,中國的金融科技之所以能掀起巨大的金融創新風暴,離不開支付行業這片成熟而肥沃的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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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在金融科技的加持下,第三方支付市場交易規模已達31萬億元。

為了迎接這一風潮,丁琪在當年成立了兩個業務部門,“一個負責理財,一個負責借貸”。

而這兩個部門的表現極為突出,“一年給公司帶來了50%的利潤”。

在年會上,兩個部門都獲得了優秀團隊獎,“每個人的獎金都是幾萬元”。

但行業的紅利和狂歡並沒有持續太久,2017年,監管來了,並被稱為“最嚴監管”。

監管對支付行業切下的第一刀,是“備付金”。

什麼是備付金?它是指支付賬戶在交易過程中,由於時間差而產生的資金沉澱。

比如,支付機構進來了1個億,但客戶不需要馬上轉走,這1個億的資金就可以產生利息。

“對小的支付公司來說,備付金產生的收入,起碼佔50%左右。”丁琪稱。

緊接著,黑灰色業務也被砍斷。

2019年3月,監管“85號文”劍指支付黑灰產業務,比如賭博、洗錢,等等。

“這些利潤,佔了支付公司利潤的30%以上。”丁琪稱。

前兩個核心的賺錢利器加起來,利潤已佔了支付行業總利潤的80%。而最後一頭“現金奶牛”,就是現金貸。

在現金貸火熱的時代,不少支付機構賺得盆滿缽滿。

“以前量大的時候,我們一年能有上萬億元流水,利潤在萬分之五到千分之一之間,也就是5到10億元。”一位支付機構的現金貸業務負責人透露。

“來接我們支付通道的現金貸公司,都排成長隊,我們還得挑著合作。”丁琪稱。

今年“3·15”之後,現金貸受到持續嚴打。迫於壓力,支付機構在年中相繼砍斷現金貸通道業務,包括行業公認的“現金貸支付頭部玩家”富友支付。

“支付行業和金融科技早就形成了共生關係了。金融科技不行了之後,支付行業也難再維持。”丁琪稱,這就是“唇亡齒寒”。

03 艱難突圍

儘管如此,支付行業也要活下去,它們開始尋找出路。

在賺快錢太容易的時候,又苦又累的B端業務,曾被支付公司忽略。

《第三方B端支付市場專題報告》顯示,國內各類市場商戶超過1億戶,其中個體商戶超過了7000萬戶。

B端業務市場巨大,確實還有一定空間。

目前來說,B端主要有兩類業務模式。

一類是to小B,以線下的POS機收單為主。

“現在,一臺POS機的成本就要80到120元。”支付機構從業者秦明介紹。

在廠家到代理層層盤剝之下,“到支付公司,一臺機器大概有5元的利潤”,秦明稱。

“目前,線下收單業務就是維持,我們虧錢賣POS機,靠的都是流水利潤。”秦明表示。

因為利潤實在微薄,支付機構不得不經營一些擦邊球業務。

大部分支付機構出售的POS機,都被用戶用於信用卡套現,這個比例甚至曾超過80%。

但套現利潤也很少,在萬分之一到萬分之三之間。

“套現可以保證支付機構不餓死,不做基本就是一直虧損,多一半的支付機構都面臨這樣的情況。”秦明表示。

而另一類是to大B,給企業支付提供解決方案。

譬如,寶付就針對互金、保險等領域提供行業方案服務。

“這個量也很大,一家大型的金融企業一天的流水就能上億。”B端支付領域的一位業務負責人張瑞表示。

這個模式雖然不錯,但是也面臨行業門檻和壟斷問題。

“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行業壁壘,必須瞭解這個行業的資金流動規律,冒然進入就是死。”丁琪稱,他們曾經嘗試過供應鏈金融,踩了無數的坑,最後以虧本收場。

在早期,很多支付公司就著力B端,在很多行業形成了壟斷。

比如,航空領域有易寶支付。

為了拓展新的商戶,支付公司“只能一家家啃”。

“每個合作都相當於是一個項目,一個項目談下來,有時需要半年的時間。”張瑞坦言,當然,也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

總體來說,B端業務就是又苦又累,又不怎麼賺錢。

因此,不少玩家把眼光放在了海外,試圖做跨境支付。

2013年,監管正式批准第三方支付機構進入跨境支付市場。

某支付機構高層羅嚴透露,他所在的公司從成立之初就有跨境業務。

中國支付清算協會公佈的數據顯示,2018年,國內第三方支付機構跨境互聯網交易金額超過4900億元。有媒體預測,到2020年,跨境支付行業的規模將超過萬億。

但目前,大部分機構的跨境支付業務都是按照銀行的手續費收費,費率上,一分不賺。

那麼,跨境支付主要靠什麼賺錢?

“匯率。”羅嚴稱。

“幣種之間匯率的空間很大,特別是小幣種。”羅嚴表示。比如說,印度盧比。

如果一家支付機構的跨境業務每天的流水是1億元,而印度盧比的浮動空間是0.0001,支付機構就可以賺1萬。

現在跨境支付的市場剛剛覺醒,尚在培育期,誰能最終殺出,局勢還不明朗。

“要麼不賺錢,要麼太難做。”丁琪稱,現在支付行業的出路並不多,也容不下這麼多玩家。

就算是冬眠期,可能也會出現“路有凍死骨”的慘狀。

​支付“冬眠”:利潤只剩10%,只求活著,賣牌照變現

金融行業似乎總是走不出一個怪圈:發展的時候一湧而上,亂象頻發,倒逼監管出手,一夜歸零。

不止支付行業,整個金融科技行業都進入了隆冬。

但不可否認,支付行業在中國金融歷史上,起到了不可忽視的推動力量:中國成為了最早進入“無現金社會”的國家,並掀起了金融科技的創新浪潮。

冬天來了,但下一個春天,或許並不遙遠……

*文中受訪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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