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言在當代生活中

文言在當代生活中/張繼勞

美國詩人斯坦利·摩斯在《中國十四行》中寫道:

紙頁之外是中國:人們並不看重

他們叫作“春聯”的東西,那用

麵粉和水粘貼在農家門楣上

和臺下的紙標語。他們很少注意到

自己出入於詩的門戶

詩人最敏銳地捕捉到“他們很少注意到/自己出入於詩的門戶”。雖然對聯不能直接稱作詩,但畢竟是離詩很近,這樣說也沒有問題。“很少注意到自己出入於詩的門戶”,這一方面說明古典詩歌文化在當代處於遊離和隔閱的狀態,氣若游絲般的維繫著稀薄淡漠的傳統氛圍;另一方面也說明,傳統詩歌文化深入到普通民眾的日常生活,已然形成一種集體無意識而不自覺,荀子謂“有之不必然,無之必不然”,有了它無所謂,沒有它就不行。

由詩我想到文言。總的來說,現在是沒有文言的氛圍和土壤。不過很多場景也正像是“他們很少注意到/自己出入於詩的門戶”,文言還是與當代生活有實際的聯繫。文言不是放在博物館只能供參觀的展品,面是具有生生不息繁衍更新能力的活的語言。只不過文言的存在形態,它不是顯性話語體系,而是隱形話語體系,不是蓬勃肆的,是若存若亡的。

實際上,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後,中國文學發展有明暗兩條線,明線當然是遂勃發展的新文學,即白話文,暗線是草蛇灰線般存續的舊文學,即文言文。

我所看到的文言文,不是僵化的,停滯的,它是延續的,它是可以生存在現代社會土壤上的。我們賡續文言傳統,就是讓中國古典精神在現代環境加以應用。傳統就像希神話中為安泰提供力量的大地一樣,為現代文明源源不斷輸送智慧和啟迪。

文言沒有終結,仍處於進行時態,這裡我們站且不論專業大的文言創作,單單梳理文言在生活中的存在形態,就可見它的生命活力。

文言在當代生活中/張繼勞

比如書信、函電。書信中文言的運用,體現在啟辭、尊稱、寒暄、祝語等地方。書信具有一定的私密性,自然也有隨意性。函電的應用則更廣泛,在機構、企業,組識、政體間,函電要進入傳播體系,採取典雅妥帖的文言,顯然比通篇白話更正式厚重和蘊藉。

比如對聯。對聯是日常可見的文言,雖然存在左右不分、時仗不工、文辭不夠雅引等情況,但在如今它是“詩的門戶”最好的代表。對聯的表現形式有春聯、婚聯、壽聯、輓聯、慶賀聯、名勝聯、行業聯、題贈聯、雜感聯等,可謂無事不可入聯。面且對聯的首要特徵一一對仗手法,對中國文字的發展起到潛移默化的作用,“反腐倡”“拍繩打虎”,這些詞的構成都採用對仗手法,也是來自文言的構詞法。

比如命名。文言的精煉、典雅、純粹,使之成為命名的選擇。如書名、店名、人名、機構名等。 Google中文名為”谷歌”,有種田園牧歌的感覺。餘秋雨書名“千年一嘆”,也符合文言“平平仄仄”的聲調節奏感。很多人給小孩取名往往會選擇從(詩經)《周易)《楚辭》裡找些美好的字眼。

比如標語。中國是口號之國、標語之國。門口壁上總有各種類型標語,如消防主題:“隱患險於明火,防範勝於救災”:安全生產主題:“牢記安全千家樂,遵章守紀萬家福”;企業文化主題:“感恩於心,回報於行”;社區文化主題:“以鄰為友、以讓為先、互相幫助、祥和平安”。這些口號、標語,一般都是採用簡單的文言句法,佐以排比、對仗、押韻、誇張等修辭手法。另外還有格言、警句,以及文章標題等形式。

比如典禮。典禮是文言非常重要的應用場景。且不說祭孔大典上的祭文這類文化活動,就是小至個人的壽宴、婚慶,大至機構的開業、論壇,往往少不了在活動進行之時來幾句大氣磅、喜氣洋洋的文言文。文言具有文字精煉、風格典雅、內函厚重的特點,能夠壓得住陣,拿得出手。

比如成語。可以說,成語是文言的精華。成語具有約定俗成、言簡意的特點,而且口口相授,代代相傳,民間婦孺都能脫口而出。成語以四字為主,卻包含了文言詞句的種種用法。

比如古典詩歌。通常詩歌也是文法比較簡單的文言。我們中小學背過那麼多課文,很多年過去,白話文的篇章忘得一乾二淨,唯有詩歌還停留在記憶深處像一盆冬日裡溫暖的爐火,每次我到成都浣花溪公園遊進,總會聽到有小孩在背通“兩個黃鵬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就覺得詩歌是我們靈魂的慰藉。

文言與現代漢語並非割裂的兩個系統,現代漢語許多詞彙都是來自文言。可以說,文言是現代漢語的源泉,源泉不竭,活水不止。文言在當今的應用其實非常廣泛,何況還有一批具有深厚功底的詩人作家在進行文言的創作,函蓋辭賦、明文詩詞、文言散文等幾乎所有文言體例,用新材料更新舊語言,讓舊形式派上新用途。文言仍在當今的生活中。文言仍日是活的、可自發演進的語言。它像汩汩延伸的潛流,滋潤著現代漢語的大花園。

文言在當代生活中/張繼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