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拉里·佩奇

面壁者拉里·佩奇

谷歌的今天,與拉里·佩奇迷戀失控不無關係。

撰 文| 汪宗白

責 編| 汪宗白

這兩年,硅谷鋼鐵俠埃隆·馬斯克在社交媒體上口無遮攔,這為他的公司引來了鋪天蓋地的負面新聞,然而,他的好友、谷歌聯合創始人拉里·佩奇卻因為看不到人同樣被媒體炮轟多時。他已經在公共視野中消失太久了。

01 “失控”的領導者

員工、股東、媒體以及政府官員們心中有同一個問號:“佩奇去哪兒了?”這個疑問背後是拉里·佩奇與社會的張力。對他們而言,這意味著一家市值近萬億美元的公司實際控制人進入了一種“失控”狀態。

2013 年之後,患有喉疾以至於聲量變小的佩奇就再也沒有出現在產品發佈會現場或者是公司財報電話

會議上,並且自 2015 年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接受過新聞採訪,除了幾年前在TED上進行過一次演講。

質疑在去年美國參議院聽證會上達到了頂點。用戶信息在Facebook上被洩密,社交工具Google+也被發現存在漏洞使得用戶信息被竊,因此,谷歌乾脆提前關閉了用戶量一直不理想的Google+。

不僅如此,因俄羅斯涉嫌操縱 Google 旗下平臺 YouTube 干預 2016 年美國總統大選,立法者也正在尋找相關的管控措施。對於一家深深嵌入民眾生活的公司,不斷有參議員提出分拆谷歌的提案。然而,面對洶洶輿情,在聽證會上,推特創始人傑克·多爾西和Facebook首席運營官桑德伯格身邊為拉里·佩奇預留的黑色皮椅,卻空空如也。

谷歌新CEO桑達爾·皮查伊也沒有代表他出席,這反映了谷歌或者說佩奇的一種態度。正如谷歌前CEO埃裡克·施密特早年所言,谷歌不作惡信條中的“不作惡”具體指什麼,兩位創始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2014年11月,佩奇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就表示,公司已經完成了“不作惡”和“讓世界更美好”的使命宣言,雖然尚未明確下一步的發展宗旨,但谷歌目前仍然專注於1998年創辦時制定的無私原則。不過,早在

2013年穀歌I/O開發者大會上,佩奇就曾說:“創新與法律法規之間存在衝突。法律往往難以很快適應技術變革,而科技產業不應被幾十年前互聯網尚未起飛時制定的法律監管。”

不少媒體均指出拉里·佩奇如今長年在加勒比海中的一座小島上,面朝大海,思考“未來”。儘管佩奇為谷歌建立了一家母公司Alphabet,並擔任CEO,將谷歌CEO一職交給了負責過幾個關鍵產品的桑達爾·皮查伊,但谷歌為Alphabet貢獻了99%收入,對所有人而言,佩奇仍舊是它的實際控制人。雖然谷歌另一創始人謝爾蓋·布林作為Alphabet總裁同樣深居簡出,但眾所周知,拉里·佩奇才是谷歌的靈魂,所以他的“失蹤”以及Alphabet旗下帶有科幻色彩的各種投資,引發了利益相關者們的焦慮。

面壁者拉里·佩奇

Alphabet企業版圖

02 最緊要的事

在佩奇將自己“關”進大海之前那些年,他常常與某段時間最受他寵愛的項目團隊住在一起,比如用個人資金投資的飛行汽車公司Zee.Aero。他曾說:“如果你在嘗試改變世界,那麼你正在做真正重要的事情。相信你每天都會在興奮中起床。”

Zee.Aero總部坐落於一棟佔地2800平方米的雙層大樓裡。佩奇將屬於Zee.Aero團隊的空間限定在一樓,二樓則完全是他的私人空間,臥室、衛生間、壁畫、跑步機、攀巖牆,還有馬斯克送的禮物——SpaceX公司的第一枚火箭發動機。他被員工們稱呼為“GUS”,即“樓上的”。

現在早上起來的佩奇看到的則是蒼茫的大海,像一個試圖破壁的面壁者。如果說社會需要扎克伯格、佩奇等人面壁思過的話,這個牆是“人牆”,是由長久以來的社會倫理所構建的規則之牆,佩奇更想面對的是看不見的科技之牆,思考投資哪些產品能夠改變世界和造福全人類。所以他會說:“與其把錢捐給慈善組織,不如交給馬斯克這樣的創業家。”這個志在造福人類的

創業家並不喜歡陷在關係裡,人類對他來說是宏觀的,並不具體。

這一點在佩奇創業之初已現端倪,2001年7月的一天,佩奇決定解僱谷歌所有的項目經理。此前公司CEO佩奇與工程師之間沒有任何管理層級,隨著公司的發展,CEO與工程師之間新增了一層管理者,他們可以見到佩奇和其他高管,然後給工程師指令和截止日期。

這讓佩奇非常討厭,他認為只要聘請最優秀的工程師就行了,監督層級既無必要,也會構成阻礙。他計劃掃描世界上所有圖書並使其在互聯網上可以搜索到,但幾乎沒有人從事這個項目。佩奇將其歸罪於項目經理引導工程師偏離對他個人非常重要的項目。

當時谷歌的人力資源主管史塔茜·蘇利文認為佩奇“瘋了”,即將赴任CEO的施密特和佩奇的管理教練比爾·坎貝爾都支持蘇利文。坎貝爾甚至將工程師一一叫到佩奇的辦公室,讓他們暢所欲言。他們都表示,的確需要經理,這可以結束他們的分歧,併為團隊指明方向。然而,佩奇依舊當眾宣佈所有項目經理被解僱了,一個月後,施密特成為谷歌CEO對兩位創始人進行成人監護,結束了這場混亂。

面壁者拉里·佩奇谷歌首席執行官埃裡克·施密特(左)、聯合創始人拉里·佩奇(Larry Page)(中)和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圖/視覺中國

商朝賢相伊尹放逐年輕的商王太甲,直到多年後當太甲由衷意識到過去的種種錯誤,才將他迎回。這是喬布斯創業初期被董事會驅逐的古代版本,這是非常正確的。施密特對佩奇和布林進行成人監護,則似另一故事“周公輔成王”,周公以“王”的名義執政。

03 有序還是無序

儘管有施密特,谷歌那些被人所稱道的各種時髦和人性的管理方式,是“反管理”的,它們是佩奇迷戀失控的呈現。員工可以工作之餘打檯球,可以把寵物帶到公司來,可以自由裝飾屬於自己的那一角。他們在樓下的車庫裡玩旱冰球,或在辦公室裡比賽遙控飛機。滑板車停放在園區內各處,供人在大樓之間騎行。員工可以穿溜冰鞋來上班,那些年,佩奇和布林也時常如此。“這裡很像是託兒所。”曾有谷歌員工的家屬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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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歌位於蘇黎世的辦公區

谷歌很多創新來自 Google Top100最初的構想,佩奇稱:“如果你在公司工作,你可以利用20%的工作時間來做你認為最應該去做的事。”雖然谷歌用盡辦法維持有序和無序的平衡,以促進自下而上的創新,然而,谷歌那些改變人們生活的戰略性舉動,往往都是佩奇自上而下的決斷。這才是最大的“失控”,而谷歌能夠成為今天的巨無霸公司,與此也不無關係。

對於今天的我們來說,“迷路”已經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了。十幾年前,佩奇和布林預見到未來人們尋找地理位置的方式,並投入了難以計數的人才、精力和資金資源,甚至發射了衛星,推動著整個移動地圖服務的行業發展。今天,谷歌地圖已經是一款擁有超過10億月活用戶的產品了。讓佩奇執著的無人駕駛今年也進入了亂鬥模式,各大互聯網公司和傳統車企紛紛殺入,合縱連橫,對用戶而言,無人駕駛已經是看得見的未來了。

每次讀到一生拮据、拒絕拿專利換錢的偉大發明家尼古拉·特斯拉之死時,少年佩奇淚流滿面,在南非的少年馬斯克同樣如此。在未來科技投入上,佩奇和馬斯克也一樣瘋狂。阿爾法狗和法爾法零在圍棋上的突破讓Alphabet的人工智能項目偶露崢嶸,佩奇自己投資了三家致力於從事自動駕駛飛行設備的公司,他還投資過通過氧氣和氦氣渦旋快速向前推進騎行者的Heliox項目,試點光纖通信建造高速互聯網基礎設施的實驗性項目,以及通過納米科技清除癌細胞的項目,熱氣球傳送Wi-Fi信號的Loon項目等等,他對各種機器人也十分痴迷。

2014年,佩奇擊敗了蘋果CEO蒂姆·庫克,成為美國《財富》雜誌評選的“年度商業人物”。其評語是:“在將近4年的任期內,佩奇向世界證明,他是全球最有膽識的CEO。他倡導的‘登月’項目如今已經形成規律。其中的任何一項都可以改變數十億人的生活,並幫助谷歌繼續穩坐科技之巔。”幾年後,隨著一些科幻項目的擱淺,佩奇開始越來越多地面對投資人們的指責。充滿好奇心的佩奇與世故的商業世界始終存在一種“緊張”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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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稱拉里·佩奇是宇宙第一野心CEO

04 以“無私原則”為商業模式

莊子曾用“腐鼠”來比喻一些世間的利益,與佩奇的興趣相比,很多公司更像是在收集腐鼠。微信小程序提倡“用完即走”,而在二十年前,創業一開始,佩奇就意識到,對谷歌來說,使用者越快離開它的頁面,它就越成功。谷歌頁面從來就不是網際網絡的入口,而是出口,它的功能是引導使用者離開當前的困境,前往真正的信息所在。佩奇認為,越能幫助使用者離開的地方,就會讓人更想回去,就像每人都要刷牙一樣。當門戶網還在為“設為首頁”費盡心思時,谷歌已經到達世界的每個神經末梢了。

不僅如此,佩奇還說過:“完美的搜索引擎能夠精確地瞭解你的企圖,然後給你真正所需的信息。”因此谷歌一方面從未停止過研究每一個人的需求,另一方面,儘量在免費和開源。佩奇所說的“無私原則”本身就成了谷歌商業模式中最重要的一環。這也不難理解,為什麼谷歌要和甲骨文就是否該為Java編程語言支付幾十億美元版權費打了近十年的官司,至今尚無結果。在佩奇眼裡,這應該是開源的,甲骨文怎麼可以向谷歌收費呢。

05 不接受一些流行的所謂“智慧”

和那些輟學創業的硅谷神童們不同,佩奇在斯坦福大學拿到了博士學位,現在佩奇投資的一些科幻場景,在他念書的時候已經在琢磨技術上實現的可能性了。他需要專注一個方向以完成論文,才在特里·威諾格拉德的指導下創立了 Google的前身PageRank 算法。這又緣起於佩奇做過的把整個互聯網下載下來的怪夢。

行蹤不定的佩奇偶爾也會出現在一些由科學家組織的小型沙龍上,他有時會向別人提供商業化的建議,有時會蹲在一旁,就某個技術與人聊上很久。沒有人意識到他是谷歌的創始人,硅谷之外的人認不出他,硅谷的人對他熟視無睹。

佩奇在為施密特等人撰寫的《谷歌如何運作》一書所寫的序言中曾說道:“當我還小、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的未來時,我決定將來要麼當一個教授,要麼開一家公司。因為我覺得無論哪個選擇都會給我極大的自主權——從基本原則與真實世界出發去思考的自由,而不是接受一些流行的所謂‘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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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 年,施密特將谷歌CEO 職位還給佩奇之時,佩奇將這一挑戰視為某個工程難題去解決。他每週工作 80 個小時,掃蕩了大量的領導力書籍,研究那些管理學偶像的做法,例如沃倫·巴菲特。不過,他的思維方式更適合用於研發,研究公司損益盈虧對他來說只是“忍受”。據Google 離職的一位高管回憶,在公司會議場合,每當話題討論中心從核心技術轉向企業管理問題時,會發現佩奇的眼神會變得有些呆滯。

佩奇坐島觀海的場景也似一則隱喻。古代地中海地區山多地少,地無餘糧,無法供養職業軍人去佔領別的城邦,所以很難構建東方大一統的農業帝國,就連後來的古羅馬也是建立在地方自治之上的。比如古希臘人的生存依賴跨海貿易,並以契約為基礎,經商和構建城邦國家,不太依靠武力汲取財富。面朝茫茫大海,這是西方科技創新的心理源頭,東方的古代統治者則是面朝芸芸眾生,前者求變,敢於冒險;後者求穩,追求收益率。

喬布斯去世前不久,曾約剛從施密特手上接過大印的佩奇見上一面。商業老司機喬布斯勸佩奇不要貪多,要專注一兩個項目,深耕細作,佩奇卻表示不以為然。同時,在被媒體問到蘋果視安卓為大敵時,佩奇表示,喬布斯眼光從不在競爭對手上,蘋果這樣說只是想在內部製造緊迫感而已。

在談到受做過的夢指引時,佩奇曾有一個和馬斯克“第一性原理”類似的說法:“我們嘗試著將思考的自主權應用到我們在谷歌所做的所有事上,它是我們巨大成功以及一些巨大失敗的背後推動力。事實上,從基本原則出發,是谷歌得以向前的原因……隨著時間推移,我驚奇地意識到,要讓整個團隊都保持超級雄心是非常非常困難的。大多數人接受的教育並非‘登月式’思考。他們傾向於認為事情是不可能的,而不是去基於真實世界去思考並計算什麼是真的有可能的……所以如果過去指引著我們的未來,那麼今天的鉅額賭注在未來若干年裡也不會顯得太瘋狂。”

他的父親卡爾·V.佩奇是密歇根州立大學的計算機科學教授,於1996年去世,兩年後谷歌成立。“我爸對科技很感興趣。”佩奇在2013年的谷歌I / O大會上說,那是他最後一次在這個大會中上臺講話。“他帶著一家人,長途開車去參加一個機器人

會議。我們到了那裡,發現未成年人不能入場,他據理力爭,才讓年幼的兒子順利進入會場,因為他覺得這很重要。那個孩子就是我。”

【參考文獻】

1.《谷歌是神嗎?》,來源《管理學家》;

2.《拉里·佩奇的偏執如何成就谷歌的商業帝國?》,來源《騰訊科技》;

3.《拉里·佩奇去哪了?》,來源《彭博網》;

4.《看拉里·佩奇如何締造谷歌》,來源《中國經濟信息》;

5.《佩奇,你不配擔任谷歌母公司CEO》,來源《商業週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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