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著名作家王洪彬

虯曲蒼鬱如勁松 | 懷念著名作家王洪彬

作者:王宏波。高級編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攝影學會會員,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常務副主席,黑龍江省報業協會副主席,黑龍江省作家協會全委會委員,黑龍江林業報原社長 總編輯。

值班大話君:秋深月影

虬曲苍郁如劲松 | 怀念著名作家王洪彬

想起王老洪彬先生,眼前便會浮現出紮根在大興安嶺山岡之巔、危巖之上,盤曲而生、虯勁蒼翠、盎然蓬勃的松樹——

他那偉岸的身軀;

他那高揚的頭顱;

他那智慧的目光。

我認識他就像認識許多作家一樣,是“先聞其聲,後見其人”。最早是讀他的知識性讀物《知識風雲》和遊記《美利堅紀行》,以後是讀他的長篇小說《哈爾濱保衛戰》。而第一次見到他大約是在二十一世紀初年,是在《新晚報》記者圓小玲採寫他的那篇訪問記上配發的他那張照片。嗬!紅色的T恤,白色的褲子,一雙沉思的好像還略帶一點憂鬱的目光……

這給我留下深深的印象,在心中生出一種仰視。

在那十幾年後,在黑龍江省政協組織的前主席王釗作品首發式暨研討會上,我是第一次正式見到了洪彬老“真人”。其實,那時他並不老,現在推算也就是六十尾七十首,他依然是一身的力量,眼睛中閃耀著睿智。那天,他端坐在長桌一隅,發言手無寸紙,卻引經據典、縱橫阡陌,對王釗這位革命前輩的從小參加抗日鬥爭、東北地方建政、開發伊春和大興安嶺林區、領導城市建設和文學生涯以及文學作品做了評論。他語速舒緩,抑揚頓挫,能讓人聽到甚至能看到在語句間的標點符號。

他的發言大約有三十多分鐘,煌煌然有如一篇既科學嚴謹,又文采飛揚的文學評論。

從那以後,我們相識了。

我們是同屬,他年長我兩旬,又是成就斐然的作家。但在相識後的近二十年的歲月中,他總是謙和平易的,全沒有曾當過哈爾濱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哈爾濱市文化局局長的“派勁兒”,在小聚之時,杯盞之間,情意融融,把酒滔滔,豪飲如水,此乃真文人性格也!

酒場之間,只有人心不設防者,這酒才能喝出真情實感,才能喝得豪情萬丈。

那年,為紀念世界反法西斯勝利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週年,哈爾濱市委宣傳部組織出版了他的那套哈爾濱抗戰題材的長篇小說,他給我來電話讓我到他在道里河松街的市政府公務員小區的住宅去取,我趕到他家已近中午,他已準備了的菜品。盛情難卻,去之不恭。他指著桌上的兩瓶白酒,說:我們今天不喝多,就這兩瓶怎麼樣?

那天,我們那酒喝的安靜,沒有喧譁;那酒喝的真誠,一口一杯;那酒喝的熾熱,激情在血管裡奔流。

我們把酒縱論——人生、文學和人世間的真善美假惡醜……

不覺喝到要有人要唱“酒幹倘賣我”的份上。

此時,窗外已是月掛西天了。

正是因為彼此優良的酒風,使我們成為了忘年交。按年齡論他毫無疑問是我的父輩,但他不允,說我們是本家雖一洪(宏)字只差,但發音是相同的,那就是兄弟,另外他的本家一位哥哥的名字和我的是一模一樣。

故,恭敬不如從命——兄弟也!

他誨人不倦,循循善誘,在討論許多事情時,使我這個後輩常常是獲益匪淺。一年夏季,他來到我的單位小坐後,我們在南崗文昌街漫步,談到他創作的哈爾濱系列抗戰題材的小說,我向他求教怎麼處理歷史事件中的真實人物問題,他說:大的歷史事件的事實不能改變,其中的歷史人物必須真實,但在符合人物真實、符合人物內心世界的前提下,可以進行合理的想象或合理設計人物。他舉了《聖索菲亞教堂》這部長篇小說為例,譬如,建設極樂寺、聖古拉教堂之間的矛盾、鬥爭是真實,其中的許多人物,中俄雙方高層的主要人物還是有其現實原型的,只不過是做了文學化的處理,但還有一些人物是根據小說情節的推進而設立的,譬如王瓦匠等都是虛構。

他創作每一部哈爾濱系列抗戰題材小說,都是對那一段的哈爾濱歷史做過深入的挖掘。

他向我介紹在創作《大雪谷》這部反映1945年“815”日本無條件投降之後,作為日本關東軍後續力量的開拓團撤退回國的事情,他數次到日本開脫團相對集中的地方,實際考察他們的進退路線,生產生活情況;在創作《夢斷虎頭》時他多次到虎頭、海拉爾等地考察……創作出了一系列的哈爾濱抗戰題材的小說。

他和我說:創作歷史題材的小說不僅要掌握豐厚的素材,還要對素材做深入的研究。

他說:俄國作家列夫•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就是一部編年史、史詩式的偉大作品,其中事件、人物有許多是在俄國的歷史教科書上可以查到的。我們寫歷史的文學作品也要向世界級的偉大作家學習。

在2009年冬天的一個雪後上午,在井街一家賓館,他向我贈送了創作於2008年、剛剛出版的長篇小說《人性的悲歌》。這部長篇是他懷著一種深厚的國家情懷,在兩個月的時間裡廢寢忘食創作出來的。在這部小說中他以詳實的資料,運用文學的表現形式,全面立體生動鮮明地描繪了日本帝國主義法西斯分子,在哈爾濱平房地區建立細菌研究機構進行反人類的實驗,揭露了日軍

731部隊研究細菌武器的罪惡。

他說,為了完成這部長篇小說的創作,並保持其歷史的真實性,他把日本帝國主義軍人兇殘群體的典型形象集中在石井四郎身上,把他作為這部小說中的極具典型的主要人物。為了刻畫這個人物的兇殘,他對於石井四郎所從事的所謂“科學”研究做了多方面的研究,從而歸納出石井四郎反人類的七項“科學研究”。他的這種研究被有關專家認為是具有科學依據的,從而為讀者塑造出一個真實、兇殘的日本軍國主義的法西斯的形象。

歷史小說必須符合歷史的真實、歷史的細節。

這是他進行哈爾濱系列抗戰題材小說的準則。

在一次小聚中,他送我一本剛剛出版的長篇小說《東方決鬥場》。這部小說以中東鐵路的建設為歷史背景。他為了真實全面展示這座城市的出現和發展,他說他是下午去省市圖書館或哈爾濱鐵路局圖書館查找資料,一時查不到,他就不恥下問,向哈爾濱史學界的老朋友求教。為了描寫在現在紅軍街(原名為霍爾瓦特大街、站前街)上那座建於1901年的中東鐵路管理局賓館(現在龍門大廈貴賓樓),他數次來到這裡考察其建築的結構和每個房間以及每一細微處,他在小說裡對這座幾乎與哈爾濱的城建史同齡的建築做了詳盡的描繪,使讀者身臨其境。

他在搞清每一個資料後,就躺在靜靜黑夜裡的床上構思,在腦海裡刻畫出一幅幅人物形象、架構起一疊疊故事,推進小說的情節波瀾壯闊,跌宕起伏……翌日清晨他起床向打字員口述一章章新的故事……

這是一位多麼勤奮的、可愛的長者

他向我講這些時口氣中沒有一點炫耀,只是一種長者對於晚輩的閒聊。

我聽著他的這些話,眼前浮現出兩位長者的形象——姚雪垠在創作那著名的歷史小說《李自成》時,不就是這樣嗎?那時,滿頭銀髮的姚老每天在凌晨一兩點鐘起床,端坐在書桌前,向著錄音機講述著四百多年前農民軍起義的吶喊和流血;而今洪彬老也是如此,在一盞孤燈下以滿腔的愛國情懷書寫著東北民眾為了爭取民族的解放而“奮鬥啊!重任在肩,突封鎖,破重圍,曙光至,黑暗一掃完”,“偉志兮!何能消滅。全民族,各階級,團結起,奪回我河山”。

他們都是在為中華民族而泣而歌。

我每次見到洪彬老,在內心只有仰視並敬重。

因為,他在為中華民族的全面抗戰、為東北的十四年局部抗戰書寫著壯麗的英雄史詩。

我曾做過統計,洪彬老從上世紀80年代迄今凡四十年間,他潛心研究1931年“918”事變後哈爾濱抗戰的歷史,由此擴展到對於世界和中國近代以來中日關係問題的研究,已創作了長篇小說《哈爾濱保衛戰》《大雪谷》《夢斷虎頭》《人性的悲歌》《東方決鬥場》和電視劇《荒原城堡》《帝國軍妓》,以及反映朝鮮民族英雄安重根刺殺伊藤博文的歌劇《安重根》,為中國當代文學史特別是東北文學史塑造了一批充滿國家情懷的民族英雄。

他成為哈爾濱抗戰文學題材創作的積極實踐者和領軍人物。

“近朱者赤”。

我就是在他和另外幾位老先生的鼓勵下,以他這種治學的嚴謹精神,創作了從哈爾濱走出的地標式的文化名人——我國著名翻譯家、作家、畫家高莽先生的傳記。為了使我能夠寫好高莽先生這部人物傳記,洪彬老為我提供了能夠反映上世紀

三四十年代哈爾濱歷史的一些珍貴資料,使我得以在不足三個月的時間完成了這部國內外高莽先生的第一本人物傳記。

2015年在紀念世界反法西斯勝利暨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週年的那些天,洪彬老經常為大專院校、文化團體講述二戰世界各國以及中國抗日戰爭的歷史,他站立在講臺前,仍是手無寸紙,各種數據信手拈來……

他說,今天講述二戰法西斯給全人類造成的巨大傷害,不是讓我們在和平年代的年輕人記住仇恨,而是為了讓人類吸取戰爭給人類造成的災難和流血的沉痛教訓,建設一個持久、安全、發展、繁榮的世界。

為此,他和我們研究會的李述笑、張曉宏、段光達、苗笛、崔巖等老師等在中宣部、國務院新聞辦“記錄中國”傳播工程紀錄片中,參與創作了《揭秘•七三一》四集電視專題片,全面揭露了日本軍國主義下的七三一的罪惡,其目的正如其前言所說:“今天我們站在這裡,就是一種態度。因為我們不會忘記,日本軍國主義在這裡犯下的罪行。如果我們忘記了,那就是我們自己的恥辱,我們將愧對我們的民族;我們也不應該忘記,那些在這裡無辜殉難的生命。如果我們忘記了,那就無異於這些生命的再一次地死亡。”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堅持和平發展道路,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這為他的歷史題材小說創作開闢了新的領域,指明瞭創作的方向。那年冬天,他的身體不適(其實就是已患肺纖維癌)住進了哈爾濱市立醫院幹部病房。那天,我捧著一籃盛開的鮮花,冒著初冬凜凜的寒風,找到他的病房,他正躺在溫度不高的室內的病床上,一手在點著藥,一手在看黨的十九大報告。他見我進來十分高興,臉上露出了長者慈祥的微笑,半支起身請我坐到他的床邊,寒暄幾句後,說:黨中央提出建立人類命運共同體是符合國際發展大趨勢的,這也為文學工作者的文學創作開闢了寬闊的道路,我們哈爾濱地處邊境省份,又有對外交往的歷史,在“一帶一路”的國際合作中一定會產生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你們年輕人要勇於努力,為新時代做好歌者!

後來,他為了宣傳哈爾濱這座中西合璧的城市在“一帶一路”的地位,和志同的一些學者創作了反映這座城市歷史和現實的影視腳本。

那天,他在閒聊的過程中時有喘息,我看此狀況擔心他的身體,便要告辭,他說:本家老弟再陪我聊一會兒!

我只好重又坐下。

他說:黨的十九報告也提出“世界面臨的不穩定性不確定性突出”,“地區熱點問題此起彼伏”。

他拿著報告指著這部分說。

他說:和平是陽光,是人類共同追求的。但是,我們不應該忘記歷史。一個不會忘記本民族苦難歷史的民族才能不斷地發展進步。

他說起了他的那個醞釀已久的寫作計劃。

那是在2015冬天,他和我說:為了創作一部反映16世紀中俄康熙大帝和彼得大帝組織發動的雅克薩之戰的長篇歷史小說,想去大興安嶺地區的黑龍江右岸做一番實地考察。

這是一件重大的歷史題材,似乎至今在國內還沒有人以文學的形式,把中國人民反侵略的這場正義戰爭全面的宏觀的表現出來。

我願意為洪彬老寫此鉅著做一些聯絡、服務工作。

正好,那年我去大興安嶺地區公出,當地的地位常委、宣傳部長王利文、常務副部長譚俊和著名詩人魯微,陪我到深山大嶺考察石巖畫。我迎著呼嘯的山風,面對滿山林莽,突然想到洪彬老的要求,我當即向他三位說了,他們非常高興,認為這是以歷史來宣傳大興安嶺,當即表示歡迎洪彬老去採風考察。

我回到哈爾濱向洪彬老說了這個情況,他非常高興。但因他的身體每況愈下,一拖再拖,終究沒有成行。這是他的遺憾,這是大興安嶺地區的遺憾,這是文學之林的遺憾,當然也是我的遺憾!

去冬以來,洪彬老的身體愈發地衰退,在哈爾濱歷史文化研究會開會時,他腳步拖沓行動遲緩。但他是一位堅強的人,一位為自尊而活的人。在上樓時,他不讓人攙扶,大家走完,他才獨自艱難地走到樓上。後來,他就不能參加一些活動了,許久未見。不免十分想念,時常我給他打電話聊一會兒,以示問候,但他總是拒絕我去探望。一天,接到他的電話,他的聲音仍然是清楚但略顯無力的,告訴我:他現住到江北的江都路一號潤福老年公寓了。他是希望見到我的。我立刻和夫人開車去那裡。

在那天——8月23日的日記中,我這樣寫道:“在那座寬闊的大院裡,我們找到這座大樓的605房間,見到洪彬老。他正坐在客廳與臥室之間的門邊,一把單人的軟椅子上,瘦高的身體如冬季山野上的一棵凌橧的老樹,雖然枝葉凋零,但樹幹勁拔。

“他的精神飽滿,清瘦的臉上浮著那種文雅高貴的笑容,眼睛中的目光,透著對遙遠的一種眺望。

“他見我來了,掙扎著艱難地扶著他左面沙發的扶手勉強站起來。

“我忙前扶住他重新坐下。

“他說:‘你來了?’

“又對曉霞說:‘非常感謝你!’

“他說話的聲音仍如從前,緩慢而又親切。這是他的一貫語速表現風格。

“他說起我們相識這些年讀書、喝酒的趣事兒,大家都笑的十分開心。”

他又對我的《回望俄羅斯》給予了好的評價。

他的話鋒又談到雅克薩問題,看來這是他一生永遠不會忘記的心結。

他向我回憶了在1991年代深秋,他在擔任哈爾濱市文化局長期間訪問蘇聯時,坐24小時火車,又坐5個多小時軍用大吉普來到黑龍江北岸的雅克薩,蘇聯

政府已把這裡改名為“奧麗古麗”集體農莊。

他說,雅克薩自古是中國的領土,後被沙俄侵略者侵佔並建起了堡壘,康熙大帝增派兵來到這裡,採取圍而不攻的策略,使內部飢餓、病疫,導致不戰而敗。過了些年,沙俄又來此地,康熙大帝仍是採取圍而不攻的戰術,並從福建調400名水師,手拿用桐油浸漬過的藤條製作的盾牌,把他們派到黑龍江的上游,堵截從那裡往這裡給圍城之內沙俄士兵運送給養的艦船,再一次導致沙俄的軍隊被困而向清軍求和。

洪彬老在說這些歷史時,頭腦清楚,思路清晰,侃侃而談,完全看不出他是一位正在等待生命之火緩緩熄滅的長者

我坐在他的軟椅子左邊的沙發上,椅子比沙發要高出尺餘,當我側身向右回望他時,他的高度、身體、姿態,就像一棵生長在山崖峭壁間的勁松,軀幹向上倔強崢嶸……

我和夫人向他告辭,他堅持要站起來,我們和照顧他的長子是難以說服的,他堅強地站立起來,右手拄著棍兒,在我們的攙扶下走到門口,但他突然一晃,站不正的,他扶著門框倚在那裡,兩眼久久地注視著我們,深情地說:謝謝,謝謝你們來看我!

我們趕緊向他告別,擔心自己噙在眼眶裡的淚水流淌下了……

我在心中說:親愛的洪彬老您要堅強地生存!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這竟是我們的最後訣別!

國慶節前夕,我十分想念這位年長我兩旬的師長,但我不敢去看他。

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這位堅強、自尊的長者最後的病容,我給他的一位摯友打電話,向之探聽他的情況,請轉達我對於他的祝福,並說國慶節後我去看望老人家。

在國慶節後的11日下午,這位朋友來電話說:已向洪彬老師轉達了我對他的問候,他聽後非常高興!

但是,這位朋友又說:他的身體又處於繼續衰退的階段。

我在這天的日記中記道:

“他又已住院,已經四天了,每天靠杜冷丁止疼,打上藥就是昏睡,醒了就是全身疼,神志有時也不清醒。現在已經不能進食了靠輸液維持,口腔乾裂……我聽後十分著急,問住在哪家醫院?這位朋友說遵洪彬老師之囑不能告訴。說:曾問洪彬老師,在此時還想見誰?洪彬老師說: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就誰也不見了!”

洪彬老是一位自尊的人,是一位不願把自己的痛苦留給他人的人。

過了一會兒,這位朋友以極其悲傷的心情,在微信上發來一首詞:

“水風輕,蘋花漸老,月露冷,梧葉飄黃。

遣情傷,故人何在,煙水茫茫。”

這是多麼的悽婉悲涼……

13日是週日,我準備去醫院看望洪彬老,早晨一打開手機微信,在一個群裡突然看到洪彬老的照片若干張,一種不祥之感剎時籠罩在我的心頭。我和一位老朋友打電話,他說:前天下午他們幾人去醫院看望了他,他已經瘦得皮包骨了……他說:洪彬說自己現在每個骨頭縫都疼呀!現在靠嗎啡支撐,打上就睡覺,醒了就疼。他的手本來就大,這一瘦就顯得特別的長。他說:洪彬清醒了的時候還是那麼堅強,面對這些來探望的老朋友,他的臉上還是帶著微笑,以微弱的氣力嘶啞地還說著玩笑:你們抽菸吧!當別人給他一支,他看了一眼在身邊的孩子,還是接了過去,抽了幾口……

這位老兄說到這裡心情非常不好,說:我從醫院回來直到現在心情十分不好!

他又說:當時一位老兄看到洪彬那個樣子,回來走路時步伐踉蹌;還有一位剛走出病房,難以控制蹲在走廊大哭……

這是朋友間、同志間多麼深厚的友誼啊!

我知道了洪彬老所住的醫院,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雨”,插翅飛到地處道里通達街的那家醫院。

我說:好了!我們不說了,我現在就去醫院,看他!

他說:你看不到了,他已於昨晚逝世!

悲咽!痛哉!

我在當天的日記上寫道:“我眼前浮現出他的形象——高大偉岸的身軀!

“我想起在一個多月前,我們在江北最後見到他的情景。

“他的頭腦仍是那樣清醒,還在談雅克薩。

“我為他在走向遠方前,沒有再見他一面而痛惜。”

我面對他的逝世,沒有最好的語言來表達我對他的懷念之情,在微信上寫道唐人崔顥的詩句:

昔人已乘黃鶴去

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河一去不復返

白雲千載空悠悠

……

14日凌晨三時,我就早早醒來,今天我——我們要向我們敬愛的洪彬老人做最後的永訣,送他伴著《聖索菲亞教堂》的鐘聲,駕著《知識風雲》和《偉大戰士》《安重根》趟過《愛之河》,穿越《東方角鬥場》的《荒原城堡——731》,經過《美利堅紀行》走上《哈爾濱保衛戰》的《大雪谷》,看到《帝國軍妓》《夢斷虎頭》,在《米娘久爾遐思》後走向那遙遠《域外風情》的——天國。

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各界的友人云集在那個人生的最後一站,在哀樂聲中向他獻上清雅的黃色鮮花,向——那平靜如安睡的洪彬老鞠躬,祝他一路走好,祝他在天國之上再寫華章!

我看著安臥在鮮花叢裡的洪彬老,眼前似又幻化出那生長在山岡之巔、峭言之間的蒼鬱蔥翠的那棵勁松!

我的淚光朦朧,想起宋代華嶽《登樓晚望》一詩中的兩句:“當年庾亮今還在,定約樓前醉一壺”,我在心底喚道——洪彬老——

我們還能否共舉金樽,把酒臨風,再飲一杯乎?

2019年10月19日夜至20日凌晨3:40

虬曲苍郁如劲松 | 怀念著名作家王洪彬

王洪彬 (1935~2019)

筆名雪墨。《學理論》雜誌副總、總,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文化局局長兼黨委書記,專業作家。1968年開始發表作品。1994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文學創作一級。著有長篇歷史小說《夢斷虎頭》、《索菲亞教堂》,詩詞集《朝日鮮明》、《閒廬集》,論文集《知識風雲》,散文集《美利堅紀行》、《俄羅斯掠影》、《大洋彼岸》、《四海觀瀾》等。長篇歷史小說《哈爾濱保衛戰》、電視劇劇本《荒原城堡731》(合作)均獲1993年哈爾濱天鵝文藝大獎一等獎,歌劇劇本《安重根》獲1994年黑龍江戲劇大獎二等獎,長篇歷史小說《大雪谷》獲1994年中國文學藝術大賽魯迅獎一等獎。話劇劇本《魂歸何處》(合作)、長篇歷史小說《大雪谷》、歌劇劇本《安重根》於1992年、1994年、1995年分別由日本、韓國翻譯出版或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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