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蘇格拉底曾說,暗戀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愛情。

暗戀雖美,但其中的苦澀,或許只有那些真正體驗過「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劇中人」,才能體會到徘徊在表白與隱藏邊界上的痛苦掙扎感。

關於暗戀的文學作品,很多作家都寫過。比如莫泊桑的短篇小說《修軟墊椅的女人》、八月長安《最好的我們》、菲茨傑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加西亞《霍亂時期的愛情》等等。

但其中悲情色彩最濃烈的,應屬奧地利作家茨維格的中篇小說《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小說講述的是,13歲的少女喜歡上鄰居家的男作家,他們有過幾次短暫的目光觸碰,但作家是個健忘的多情種,他有無數個情婦。多年後,在一次三天的共度良宵之後,女人懷孕並偷偷生下了孩子,直到流感蔓延,孩子死了,她身患重病,才通過寫信的形式,把自己暗戀的心路歷程告訴了他。

這封信佔據了整個小說的大部分篇幅。文章採用第一人稱“我”的敘述形式,讓讀者直接感觸女主細膩、情感充沛的心理活動,語言真情流露、悽婉動人。

01 渴望被認出的背後,是自我意識的缺失

兩人初識的那一年,女主13歲,作家25歲。女主一眼就愛上這個陽光熱情、身材高挑、英俊瀟灑的青年才俊。

因為跟周圍那些兇狠醜惡、嫌貧愛富又有家暴的鄰居相比,這一個長相出眾、溫文爾雅、又有才華的年輕人,就如同一道萬丈光芒,瞬間照亮了她的生活。

更何況,女主的家庭破落不堪,父親很早去世,母親性格憂鬱且沒有什麼收入,這些讓她嚴重缺乏安全感和歸屬感,早早地對周圍的世界產生了敏感和懷疑。

男作家的出現,讓她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而青春期的少女,生殖系統等各項機能逐漸發育成熟,對異性開始產生懵懂純真的追求。

親密關係專家莎倫·布蕾姆說:

一種強烈而普遍地想要建立親密關係的慾望,是人的本性之一。

種種原因,都讓女主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作家,她開始渴望和作家構建親密關係,並試圖從親密關係中獲得歸屬感。

從這天開始,在我13歲的狹小的世界裡,我只對你感興趣,別的東西我完全不在意。我的眼裡只容得下你和你的生活。

作家彷彿就是拯救她於水火之中的良藥。

後來他們有過多次見面,作家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就是以前的鄰居,但女主心裡萬分焦急,渴望對方能認出自己。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與其說她是渴望對方認出自己的身份,倒不如說是在尋找自我意識。

她不是在渴求對方認出她這個老鄰居,而是在渴求對方對她存在感的肯定。

用柴刀剃掉血和肉,這就是一個失去了自我的人,想要通過別人重新定義她的自我、幫她找回自我的「尋物啟事」。

02 兩人對比:愛情的唯一性與多樣性

在整篇小說中,貫穿始終的是女性心裡對男作家的愛情唯一性。

不管女主是青春期未成年也好,還是為作家生下孩子後生活拮据,靠著做零工甚至賣身當情婦,以給孩子更好的生活也罷,她的心裡始終只有作家一人。

為此,她還拒絕了多個富豪的求婚。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女主對作家矢志不渝的愛,是這部小說最讓人感動的地方。

可在現在的心理學看來,這正是小說最廉價的地方。

那些世俗所謂的矢志不渝的愛情、對一個人的日思夜想、傾其一生為一個人付出所有等看似高尚的情操,它存在的價值沒有那麼大。

因為親密關係中,最重要的不是這個人是誰,而是他能為我們提供什麼,能否滿足我們的需要。

親密關係的對象不具有唯一性。它的替代性非常強。

所以在作家看來,女主並不重要。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作家還有另外的無數個情人,跟女主在他心裡的位置一樣,他們只有肉體上的交易關係,並沒有法律上的婚姻契約關係。因此他很快就忘記了這個女人。

作家的愛情是多樣性的,女主的愛情具有唯一性,他們的愛情觀判若雲泥,這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他們有機會能夠長期朝夕相處,也無法幸福地生活下去。

思想觀念上的巨大差異,讓這段關係註定淪為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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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活在虛幻的嚮往中,女主被自己騙得團團轉

不少平臺上的相關論壇都曾經討論過,為什麼女主可以堅持這麼長的時間執迷不悟呢?這明明就是一個虛假的情感寄託,她真的有那麼愛這個作家嗎?

積極心理學提倡,在困境中,我們要不斷地給自己創造正面的想象或暗示。經過很多實驗表明,給自己正面的自我激勵,對於客服困難是有很大的幫助的。

比如,在參加一個重大比賽前,如果想象自己比賽成功後的歡呼、拿到獎盃的興奮,就可以調動你的積極情緒,提升臨場發揮的表現,你獲勝的可能性更高。

這是一種類似安慰劑的效用。

而對於生活在貧困中的女主來說,光鮮體面、英俊瀟灑的男作家就是她的安慰劑。男作家支撐了樂觀地活下來,支撐了她的學習成績從倒數到班上第一名,她還努力學鋼琴,因為這位作家是個愛藝術的人。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這是幻想帶給她的正面影響。

積極心理學證實了美好幻想的正面作用,這種美好的幻想會引發一連串的神經衝動,但大腦無法分辨這種畫面的真假,大腦誤以為這是真實發生的,從而促進機體分泌更多多巴胺,產生愉悅感。

女主在日復一日的幻想中,對這種愉悅感上了癮,早已把對方當成了心裡的依靠。

這種幻想一旦上了癮就很難收手,因為想象一個美好的形象,比靠近他、和他面對面交談更容易,時間一長,女主被自己的想象力給騙得團團轉。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作家簡奧斯丁就曾經勸誡那些嚮往愛情的女性:

“我們決不能指望一個生龍活虎的青年會始終小心周到,我們往往會因為自己的虛榮心,而被弄沒了心竅,女人們往往會把愛情這種東西,幻想得太不切實際。”

04 新時代的女性早已今非昔比

再後來,女主的母親嫁了一個有錢人,繼父願意出錢資助她的學業和事業,但女主拒絕了,她為了偷偷照顧自己和作家的的孩子,寧願成為社會底層的工人和服務員,甚至降低身價,成為有錢人的情婦。

在這部小說創作的背景看來,作者就是在諷刺那個年代,社會對女性的一種扭曲的性別觀念:貶低自立自強的單身女性,推崇甘願犧牲的母親模式。

這本書是在一戰結束後的背景下面世的,而距離今天,已經過去了近100年。

1922年之後,歐美各國興起多起女權運動,各國相繼賦予了女性參與政治活動的權利,選舉權與被選舉權已成為每位成年女性普遍具有的權利。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有了社會地位的提高,有了經濟基礎的支撐,女性不再是男性的附庸,愛情越來越趨近於平等,雙方的責任和義務也趨近於平衡。

時代在進步、人類在發展,我們不會重蹈覆轍。

對於21世紀現在的我們來說,即使原生家庭不幸如女主,也不會輕易陷入愛情的漩渦中無法自拔,這正是進化心理學發揮作用的好處。

在這100年的時間裡,中國的愛情文學的方向也發生了細微的轉變。

生活在20世紀20年代的魯迅創作了《傷逝》,提出女性出走後的問題;

然後,由20世紀80年代的亦舒創作《我的前半生》,補充了女性出走後、又能精彩迴歸的結局;

最後,2017年電視劇《我的前半生》成功上映,把發生在一線城市上海的一段婚姻破裂、女性完美蛻變的故事,展現在十幾億中國人面前。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暗戀的苦與甜

女性不再唯男人馬首是瞻,不再為愛情赴湯蹈火、孤注一擲。她們也可以從事業中結交更多夥伴,發現自己的人生價值,獲得自我認同。

這正是時代進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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