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新電影開山之作,看楊德昌等四位導演如何詮釋成長的四個階段

《光陰的故事》作為臺灣“新電影運動”的開山之作,有著非凡的意義。不僅僅是四位導演各具特色地用人生的各個階段共同書寫成長的詩篇,更是對社會發展變遷中人們的情感體驗、精神世界、人際關係做出了深刻的探索。將成長這一主題與時代的發展變遷結合,並以此詮釋理想、愛情這些普世性母題,這也在一定程度影響了隨後的臺灣文藝片。

電影由童年《小龍頭》、少年《指望》、青年《跳蛙》、成年《報上名來》這四個部分組成,彼此間故事並無直接關係,卻都在詮釋成長與時代的印記。

《小龍頭》:童年的童話般夢想與生命最初的悲歡

“滿天的星星會說話,眨起眼睛不用嘴吧。小星星說些什麼話,有誰能夠了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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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龍頭》是關於童年的寓言小品。小毛作為家中的長子時常被父母冷落,父母將愛與溫情耐心都給了弟弟。在學校裡,因為性格內斂他也成了被排擠霸凌的對象。他的天性在家庭與校園中均被壓抑,他生活中的最大樂趣就是沉浸在自己內心的幻想世界中,“小龍頭”的漫畫、貼紙、模型,成了他乏善可陳的童年時光最美好的東西。

“小龍頭”象徵的正是每一個人的童年中,對世界獨一無二的理解與想象。小毛因為不被成人世界認可而倍感失落,因為不被同齡人接納而異常落寞,但生命中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沒有帶著光環,卻能讀懂他的悲與歡、落寞與歡欣,那個人正是父母同事家的女兒小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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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攜手共同尋找被長輩丟掉的恐龍模型時,夜色下的舊式庭院顯出幾分詩意。而此般默契與溫馨隨著小芬全家移居美國而結束,小毛的生活重新迴歸到了那份無人理解的失落與百無聊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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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陶德辰以情動人,巧妙地運用了“小龍頭”這一文化符號(即將哥斯拉這一世界性的文化符號中國化)將童話般的神怪之夢渲染得美妙動人,夾雜著憂傷與欣喜。

童年最寶貴的,是不被世俗世界異化的童真與情趣,是每個個體獨一無二的生命體驗,是生命最初的悲與歡。

《指望》:少年青春的悸動和成長的迷惘

《指望》是華語電影大師楊德昌的電影處女作,所展現的影像把控能力與生命的哲思已足夠令人歎為觀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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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青春期的女中學生,小芬對功課感到厭倦也時常處在一種躁動的情緒中,她開始逐漸注意到了成長給她身心帶來的微妙變化。有一日,年輕的小夥成了她家裡的房客,她陷入了一種迷戀之中,她開始“指望”著與他的相處與接觸,最終卻發現夢想中的人已經屬意她的姐姐。

楊德昌將青春少女內心那種懵懂的悸動、對愛情熱烈又含蓄的期盼拍出一種詩性的朦朧之美。用鏡頭語言表達角色的內心世界,在《指望》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呈現。在小芬生活的室內空間,幽閉又灰暗,傳達出一種壓抑與苦悶;在暗夜路燈下的小巷中,又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浪漫與愜意,大學生房客朝氣的臉龐、健碩的身軀、打籃球后的汗珠、青春的陽剛之美在小芬的主觀視角下更顯得張力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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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指望》的成熟之處不僅僅在於將青春期的愛情啟蒙展現得真摯動人,更在於對成長含義的深刻思考。不侷限於對青春之美的感性呈現,而是用理性去思考成長與人生的無限可能,這在楊德昌其後的電影《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與《一一》中有著更深遠的體現。

其貌不揚的鄰居小華總是渴望能夠長大長高,進校隊吸引同學的關注。他學騎自行車,卻總是不停地跌跌撞撞,成長的道路總是曲折、要付出很多代價。青春的理想總是帶有一種超現實的浪漫,或許正如他平凡的外表他無法成為他理想中的校園英雄偶像,或許他的成長隨之帶來的會是更多的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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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急著想學會騎車,我以為學會以後,愛去哪裡就去哪裡。現在會騎了,卻又不知道要去哪裡了。”

對未來的憧憬與成長的迷惘,在楊德昌的電影中,既充滿著一種淡淡的哀愁、又不會過分傷感,感性與理性的交織,是楊德昌對生命哲學與電影藝術的思索。

《跳蛙》:青年的反叛與理想

青年人的生活就像困在水缸中的青蛙,總想跳出桎梏,跳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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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氣方剛的大學生杜時聯總是處在一種熱血之中,有著釋放不盡的熱量與激情。他不安於父親鋪好的安穩大道,總想幹出自己理想的一番大事業,他對愛情有著強烈的渴望,卻又不知如何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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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蛙》的一大特色是導演柯一正將自己的個人經歷與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寓於電影之中。例如,通過對中國傳統名著《西遊記》的解構來詮釋何為一個具有真性情的完整的人。將孫悟空喻為不受約束、純然主觀的真心,豬八戒喻為自然慾念的真情流露,沙僧詮釋為“意”的代表——“缺乏主斷力的個性、沒有主見”。

“有了心、情、意,玄奘才成為真人,才能在自訂的機遇中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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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的熱血壯志、自由的理想抱負最終在聯誼會的游泳比賽中實現,杜時聯擊敗了外國人,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報上名來》:成年人荒誕生活的黑色幽默

成年人的世界總是充滿著生活瑣屑與荒謬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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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艾嘉與李立群飾演一位新搬入公寓的夫婦,他們之間也因為生活的瑣碎點滴而不斷產生無休止的爭吵與和解。張艾嘉因為忘記了服務證被攔住無法進入辦公室,李立群因為忘帶了鑰匙無法進入自家門爬牆而入被當成小偷。

這種黑色幽默式的情節是建立在成人世界的架構之上的,當褪去了童年的純真、少年的懵懂、青年的熱血,婚姻家庭的桎梏、世俗世界的牢籠,使人變得世故圓滑、庸碌又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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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毅所擅長的正是對尋常生活中的細節捕捉與再現,並通過這種藝術化的加工呈現,挖掘出其中所具有的延伸含義。同質化的現代都市“水泥”叢林,機動車堆砌的堵車現場,認證不認人,門縫裡看人,天台上聊天。《報上名來》中所展現出的現代性與成人世界的特徵不同於前三段中帶有一定懷舊與回憶色彩的浪漫與詩情。

張艾嘉與李立群之間無時無刻不再進行著的爭執與和解正是現代都市裡夫妻的寫照,溝通的低效性甚至無效性是現代都市生活冷漠、人心與人心之間充滿隔閡的投射,看似滑稽幽默卻著實無奈又有幾分苦悶。

成長的詩篇與生活的進行曲

從童年、少年、青年到中年,人生的四個階段構成了成長的四個篇章,《光陰的故事》是一個頗具普世意義的成長詩篇。而在成長故事的背後電影做出的更包含著對特定社會發展階段下的時代記憶與對兩性關係的微妙詮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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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化進程中生活方式的改變給人精神生活帶來的潛移默化的異化,是影片的一個重要母題。從《小龍頭》中的古典庭院、收音機裡的京劇與電唱機裡的老上海國語時代曲到《指望》中的Beatles音樂,再到《報上名來》之中男女主角已經生活在了高度現代化都市的公寓之中,這個母題是一直貫穿在電影之中的,也是臺灣“新電影”運動的經濟、文化背景。

在生活方式的更迭、文化形態的發展下,一代又一代的人開始有了不同的生活體驗與價值認同,這是影片所昭示的都市化進程中的“文化命脈與國族意識”(語見汪方華《臺灣新電影中的臺北形象與中國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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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性關係是人類一切社會關係的基礎,是影片所探討的又一大母題。在影片中,四位導演分別做出了極為生動又富有創造性的解讀。童年時期尚且是無意識的相互陪伴與理解認同,少年時這種朦朧的嚮往伴著性別意識的覺醒又使之帶有了一種啟蒙意義的美好,青年時愈發成熟和理性。進入成年世界中,兩性關係不再是簡單的互相欣賞、認同與吸引,在瑣碎的現實與世俗的浸染下,它有了更為複雜的呈現。

四位導演通過成長階段的四部分共同譜寫成長的詩篇與生活的進行曲,在對時光流逝之於個人成長、情感體驗方面做出作者化詮釋的同時,在兩性關係情感世界、時代發展中的文化反思等方面都做出了深刻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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