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當了老師……”
拿到教師資格證的那天，我興沖沖地打電話給媽媽：“媽媽！我可以成為一名教師啦！”
可在電話那頭的媽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01
媽媽是一名小學語文教師，常年任教於小學高年級。
幼兒園的時候，我就是全班甚至全校最晚回家的小朋友，因為媽媽要批改作業，要輔導學生。在保安室的小板凳上，我一坐就是兩三個小時。
一年級的第一天，不到中午就放學了，我蹦蹦跳跳地跑出校門，滿心期待著媽媽來接我。
我等啊等啊，等到同學們一個個撲進爸爸媽媽的懷抱，等到高年級的哥哥姐姐們也放學了，老師們都在打卡下班了……可我還是沒有等到媽媽。
等到保安來關閉校門，我還坐在校門口的欄杆上呆呆地望著馬路。
保安叔叔把我拉進了值班室，我眼巴巴地盯著桌上吃剩的飯菜——在學校午餐的同學，已經吃完飯進入宿舍休息了。
保安叔叔盛了一碗飯給我，我迫不及待地接過，正要狼吞虎嚥，就聽見有人“砰砰砰”地敲門。
是媽媽。
這時候距離放學已經過去快三個小時了。
我癟著嘴，甩開媽媽伸過來的手，跑到車上嚎啕大哭，身後是保安們喋喋不休的數落和媽媽穿著高跟鞋焦急小跑的身影。
那一天媽媽哄了我很久，都沒能止住我的哭泣，直到媽媽啞著嗓子不停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
後來還是媽媽的同事們告訴我的，那一天，媽媽的班級裡要收繳一筆不小的費用，可是上了一節體育課，班長放在桌子下的全班同學的錢就不見了。
媽媽很快鎖定了對象，苦口婆心地教育，好一陣鬥智鬥勇，最終才讓學生自己承認了錯誤。
之後，媽媽為犯錯的學生買了午飯，陪著他在辦公室邊吃飯邊談心。等到把學生送回教室，媽媽才想起來：她還有個女兒。
02
從那天起我就覺得，在媽媽心裡，學生是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
上初三那年，媽媽恰好擔任畢業班的班主任。
別的家長忙著送孩子上補習班，我自己一個人騎著單車去圖書館自習，別的孩子只要學習，我每天都要做飯洗碗了才能翻開書本。
小升初考試改革施行第一年，媽媽太忙了，忙著研究新政策，忙著回答家長的問題，忙著為學生輔導課業。
她唯一不用操心的，是我。
中考那天，媽媽送我去考場。
上了初中我一直都是騎自行車上學，對於媽媽的摩托車，我已經有些陌生了。
考場門口有很多家長，而最顯眼的，卻是穿著大紅裙子的我的班主任。
車還沒停穩，我就跳下車，喊著老師，跑到班主任面前。
我記得那天班主任摸了摸我的頭，悄悄跟我說，你媽媽還在呢。
回過頭，我看見媽媽衝著我笑笑，做著“加油”的口型。
我點點頭敷衍，轉身繼續跟班主任說笑。
走入考場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或許，媽媽和學生也像我和班主任一樣親吧。
那班主任，會不會是另一個媽媽？
這個世界上，還有多少個媽媽一樣的老師，陪著不同的孩子們長大，卻獨獨不能陪伴自己的孩子？
03
高中時，我選擇了住校，與媽媽的聯繫就僅剩可憐的週末了。即使是這樣，回家時也不過是一張書桌兩個人，一個學習，一個備課。
高三時為了照顧我，媽媽申請調到低年級，當她開心地說要每天接送我回家時，我卻告訴媽媽，不用了。
我習慣了媽媽的忙碌，也習慣了自己一個人。
當我把這些經歷告訴朋友時，她不解地問我，那你為什麼還要成為一名老師？
是啊，為什麼？
當我在校門口苦苦的等待時，我埋怨過。
當我只能一個人面對備考的煎熬時，我委屈過。
當我辛苦學習了一週時，我多渴望媽媽能帶我出去放鬆一下。
老師這個職業真的很辛苦，可是我知道，她足夠偉大。
當媽媽第一次把我帶到學校，我趴在窗臺上看著她利落地寫著板書，聽著校園裡的琅琅書聲，我就知道，我離不開這個純淨又美好的地方了。
每當教師節時，媽媽總會驕傲地炫耀學生們給她的禮物，或是一張寫得歪歪扭扭的賀卡，或是一束鮮花，又或者只是一句祝福。
可這都足以讓笑容牢牢粘在媽媽的臉上。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次跟著媽媽去買菜，攤主怎麼都不肯收媽媽的錢，問及原因，攤主竟然紅了眼眶：“老師，我以前偷錢，是您把我教好的。”
學生的問題得到解答後，恍然大悟笑著離去；每次站上講臺，都會有許多亮晶晶的眼睛盯著。
這些都是我想成為一名教師的理由。
家裡人知道我考取教師資格證後，反對者蜂擁而至，爸爸說到最後，甚至留下了眼淚。
只有媽媽，沉默了很久後告訴我：“你會錯失一個孩子的成長，像我錯失你那樣。”
我告訴她：“沒關係。”
我很願意去陪伴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們長大，像媽媽那樣。
04
現在我常常會跟媽媽請教教學問題。如何面對家長，如何跟孩子們打好關係，媽媽總會一點一點地教我，母女倆的關係反而因為工作親近了許多。
只是媽媽會常常嘮叨，別改作業了，別改試卷了，早點睡吧。
週末時她也會總拉著我：別想工作了，跟我出去逛街吧。
甚至她會替我回復班群中的消息，只為了讓我能多一些休息時間。
有次我笑著問：媽媽是在補償嗎？
沒想到媽媽盯著我沉吟許久：是啊。媽媽在為同意你成為一名老師補償。
其實媽媽不必愧疚的。
這個職業很神聖也很普通，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情。
只是我很熱愛。
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對成為一名老師如此執著，但是既然有那麼多人能夠成為啟明星指明前方的路，那我何嘗不試一試？
哪怕我只是一座小小的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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