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二叔,守望者村裡的老老少少

一、二叔有個全村人都知道的名字-啞巴

二叔住在我家房後,印象中他很少走出院子,就算走出院子也不外乎來我家院子轉轉,他這人的脾氣是讓人捉摸不透的,黑黢黢的臉上充分的表現著他的喜怒哀樂,他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你也不會知道你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得罪了他,但當他不搭理你的時候一切也就晚了,你也不需要去道歉,因為過幾天他氣消了就好了,看見你還是會朝你點點頭的,開心的時候也會咧著嘴對你笑一笑的,他天生不會說話,這就是他表達的方式,簡單直接。

父親說叫他二叔只是因為同姓而已,沒有至親的關係,其實親不親我也沒在乎,我只是單純的喜歡這個人而已,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生活。村裡人都他的稱謂只有一個,那就是“啞巴”,至於他的本名,沒人去叫也沒人去問。村裡調皮的小孩隔三差五會拿著棍子指著我二叔喊“啞巴,啞巴。”,他們以為我二叔不會說話,耳朵也聽不見,其實他只是不會說而已,所以每次聽到這些熊孩子指著自己大喊的時候,二叔就會快速的彎著腰順手在地上撿一個土坷垃朝孩子堆扔過來,就像嚇唬小狗一樣,其實他每次都故意不扔到孩子身上,只是邊扔邊“啊啊”的嚇唬他們而已。

啞巴二叔,守望者村裡的老老少少

二叔的“惡名”由此開始,村裡有小孩不聽話大哭不止的時候,當媽的就會說“再哭,再哭讓啞巴來收拾你”嚇的小孩立馬不哭了。我可能是唯一一個敢進入二叔房間的小孩,準確的說是敢進入他領地的小孩,並不是因為我是他侄子,只是我打心裡尊敬他而已。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看到他在院子裡坐著,我就遠遠的朝他點點頭,他也會似笑非笑的回應一下。

有時候我餓了就會跑到他家,我原以為一個男人的家應該是又髒有亂的,沒想到二叔收拾的還行。二叔喜歡烙餅,可就是捨不得放油,不過那個時候大部分家庭都捨不得放油,所以味道還算可以,雖然吃的時候要使勁撕扯一下,雖然餅上還會有很多黑色的點點,但有點吃就已經算是幸福了。

母親說二叔是個敏感的人,你別看他不會說,可他什麼都知道,你要是瞧不起他,他就幾個月不搭理你,看你的時候就瞪著眼;你要是對他好一點,他看到你就傻乎乎的“哈哈哈。”

我經常看到二叔生氣,有時候也會生我母親的氣,但我母親仔細想想說“我這幾天也沒得罪他,看見他也給他打招呼了,哦,可能是他看到我和媒婆子說話了,他倆不對付,他要是不喜歡這個人,我就不能和這個人來往了?真是霸道,不管他,過幾天自己就好了。”

啞巴二叔,守望者村裡的老老少少

二、啞巴二叔喜歡熱鬧但不湊熱鬧

二叔的氣性很大,所以自我煩惱的週期也會很長,如果他氣消了,就會在我家院子裡轉一轉,也不坐,也不抽菸,他最想要的狀態就是我們最好無視他,該聊天就聊天,蓋做飯就做飯,他就一個人或站著或蹲著,聽一會,自己想走就走了。你要是太客氣,他反而會立馬就走,不管是辦喜事還是辦喪事,他從不來湊熱鬧。你要是讓他幫忙抬個桌子,搬個椅子啥的力氣活,立馬就來了,忙完就自己走了,站在自家院子裡當個安靜的看客。

經過多年的今年,父親和母親已經摸透了二叔的脾氣秉性,所以也不會刻意去喊他過來吃飯,他心情好的時候會在晚上過來,人群散去,有一大堆要忙活的事情,你不用說,他自己會幹,幹完了就自己回家端個碗過來盛點飯菜,蹲在一邊,邊吃邊聽大人們喝酒划拳吹牛皮,有時候聽著聽著也會笑出聲,這時,人們才會注意到啞巴來了,就會驚奇的說一句“能把啞巴喊來幫忙可不簡單啊”父親擔心人們會取笑啞巴,就說“別管他,繼續喝酒。”

啞巴二叔,守望者村裡的老老少少

二叔的生活也是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有的說啞巴一天到晚待在家也不知道在想啥;有的說啞巴狡猾的很,你要是讓他幫忙幹活,他就假裝聽不懂;有的說也沒人給啞巴介紹個媳婦;有的說啞巴很有錢,房後種的樹都可以做檁條了;有的說沒有電視,他是咋熬過來的。但啞巴的事也只是說到為止,沒人會當真,沒人會關心。

二叔有幾畝地,吃喝不愁,還有一個大菜園,不過種的菜不多,都見縫插針的種了玉米和棉花。雖然生活質量提高了,可他還是捨不得放油,聽母親說他很少炒菜,不是沒錢,只是單純的捨不得而已,也可能是為自己老無所依的時候儲備一點積蓄。

我和二叔打招呼的方式很簡單,我從沒開口叫他二叔或者啞巴,我倆都是點頭致意,有時候他想給我講個事情的時候,就搖頭晃腦手舞足蹈的比劃一番,像土著跳舞一樣。我假裝聽懂的樣子,頻頻點頭,而後跑回家把大概情況給母親複述一遍,母親就瞭然於胸了“他是說你老豬嬸家的豬前幾天跑到他菜園子裡把菜都踩壞了,也不來和他一聲。”

我很好奇的是母親不懂啞語,二叔也不會啞語,一個是瞎比劃,一個是真敢猜,不過母親每次都猜對了,母親說“你善於觀察就知道了,凡事都有因果。”

啞巴二叔,守望者村裡的老老少少

三、守望者

長大後,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回家我還是會站在房後向對面點點頭,二叔不是坐在院子裡就是坐在堂屋裡,大門敞開,我知道他能看到,他也一直在望著,我不知道他在望什麼,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動力讓他持續望了三十多年,他的親人屈指可數,陪他說話的就更是屈指可數。這條熟悉的路上走著他熟悉的人,有喜歡的有討厭的,有離開的有新生的,有長大的有老去的,那些曾經拿著棍子圍著他的熊孩子如今已為人夫為人父,再也沒人打擾他平靜如初的生活了。

很多時候,我都感覺二叔是嚮往熱鬧的,嚮往有人願意與之交談的,就算聽不懂,胡亂比劃一番,他心裡也肯定是舒服的。幾十年的光陰,轉瞬即逝,那個坐在院子裡的不說話的人一直未變,他就像守望者一樣,守望著村裡的老老少少,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記在心裡,然後慢慢消化,反正自己最富有的就是時間,畢竟,一個人的世界,除了時間,真的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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