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作為一個被東北人包圍的四川人,我唯一一次和某東北朋友“撕破臉”,是因為他堅持要在東北菜館點酸菜魚——你可以認為北京的飯館和上海的差不多,也可以常年在五星級酒店吃自助以為那就是最好的,但是,東北菜館裡點酸菜魚,這就有點“反人類”了。

還有更“反人類”的,就是王思聰。

前幾天,王思聰在某點評上曬出自己在成都某日料店消費一萬五的賬單,並給出一星差評,說這是他近兩年吃過最難吃的日料,最後還補了一刀更狠的,說“心疼成都的朋友”。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我替成都朋友心疼這個不懂吃的吃貨一下下。

1

幾年前看過老六寫陳曉卿,大概是說同樣的飯店,他們怎麼吃都覺得難吃,陳曉卿去點的菜,往往就能化腐朽為神奇。

那是第一次,我意識到,有追求和沒追求的吃貨之間,隔著一條很深的鴻溝。

如果以《舌尖上的中國》為金線,我朋友之中,金線之上,是陳曉卿、沈宏非等著名吃貨;金線之下,就是雪村、小山、曲飛他們這幾位東北人,你給他吃四川回鍋肉,給他吃我炒糊了的鍋巴肉,對他們來說是一樣的。

以我十幾年呆在四川的經驗,我可以負責任地說,成都之所以是美食天堂,是因為它作為省會城市,全四川最好吃的東西都在這裡了。

所以,它是一個來吃了兩口就不想離開的地方。

在成都還去吃日料的人,和說“川菜不就是放辣椒嘛”,本質上都是一種人。

西方的一句諺語:We are what we eat.

你吃什麼你就是什麼。

反之亦然:你是什麼,你就吃什麼。

個麼不在乎錢多錢少,吃飽就行,這大概屬於基本的生存需求,比較適合生活在原始社會;個麼不在乎質量好壞,貴就行,這種,除了應酬講排場,就是錢多人傻。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2

2008年,汶川地震後,餘震不斷,去災區的人經常驚奇地發現:那些亭臺樓閣的廢墟里,依然傳出絡繹不絕的麻將聲。

四川人的樂觀主義讓人震撼。

而這才是四川為何會有那麼多美食的根本原因——熱愛生命的人,自然也會熱愛美食。熱愛美食,自然就會有豁出命去也要把它做好的勁頭。

我曾經寫過一篇關於肥豬肉的文章,裡面提到我父親對於食物的熱愛,“時而用前牙喀嚓喀嚓地從頭部開始一點一點地咬碎骨頭,時而用舌頭將手指縫裡面殘留的美味吮吸乾淨,時而又越過高山峻嶺般的人群用叉子叉過去一塊巴掌大的紅燒肉,在他孔武有力的姿勢裡,充滿了一種對食物的‘破壞’的喜悅感,我第一次看到作為人的身軀裡某種可以稱作生命力的東西。”

而這種熱愛,某種意義上也是對於生命的熱愛。

熱愛美食,有時候也能上升到哲學層面:人如果只滿足於一個萵筍炒兔丁的地方,老媽蹄花怎麼辦?魔芋燒雞怎麼辦?家常蔥蔥鯽魚怎麼辦?還有酸蘿蔔老鴨湯、粉蒸排骨怎麼辦?

所以在四川的館子必須努力,必須雄起,這是川人才能在自己故鄉立足的原動力,也是努力的全部意義。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據說,有一個曾揚言一年吃遍中國美食的老外,第一站去了成都,結果,5年後的今天,他還在成都,而身體已經重了50斤。

這是不是段子,你去成都呆一年就知道了。

3

北京那些動輒排長龍的川菜館子,已經給我造成嚴重的心理陰影——排過那麼多次隊,沒有吃到過一家好吃的。

那些館子唯一能給我留下的印象就是麻辣,只是因為開在了不錯的地段,人流量大,才造就瞭如此的“虛假繁榮”。

後來每次路過這樣的館子,我都有一種莫名的“恨鐵不成鋼”,特別想舉個牌子:“這不是正宗四川飯店!”

昨天和朋友吃湘菜,還在討論一個問題:為什麼同樣都以辣為標識,川菜在全國各地就是比湘菜更紅?曉躍老師不慌不忙地說:“這兩年不是了。”

想起那些不講究的館子,我竟無力反駁。

有一年回四川,陳曉卿給我推薦了一家館子。

這是一家完全不辣的蒼蠅館子,地方小,沒裝修,服務員舞舞渣渣的,咣噹一下就把碗筷放到你桌上來,害得我以為進了東北菜館。

可菜一上來,我就知道,這是正宗得不能再正宗的川菜館了。

第一道菜是豆瓣魚,肉質細嫩,類似嬰兒肥的那種細嫩,芹菜、泡豇豆一顆顆點綴其中,周身淋滿了豆瓣油汁,略有些魚香肉絲的感覺,不辣,就是香、鮮,略帶點甜,每一口都像聽見白米飯在喊“快點辦我”。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豆瓣魚,photo by 易小荷

然後是芋兒白菜,夾起一塊芋兒,入口粘糯,齒頰留香,還有一坨看上去像豬肚的東西,用筷子夾開,竟然是粉蒸排骨,完全不油膩,裡面的花椒可以說是靈魂拌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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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蒸排骨,photo by 易小荷

講究的人遇到了講究的館子,就如同有趣的靈魂遇到了有趣的身體。

4

然而,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美食家,他們也很難告訴你,同樣一道美食在他們舌苔上的味道。

比如現在流行的網絡直播,那些吃播只是在展現他們的胃容量,老實說那些食物堆積在一起的模樣讓人沒有任何食慾。

某種程度,享用美食如同和一道菜做愛,是這個世界最私己的感受,你和你的菜之間發生的化學反應,微妙,奇妙,美妙,更妙的是,只有你的身體感受到,不足為外人道也。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所以我一直很好奇,永和九年,會稽山下,王羲之到底吃了什麼美食,喝了什麼美酒,那些匯聚天地靈氣的食材水乳交融,互相成全,產生了和身體、大腦怎樣的共鳴,最終才釀造出傳頌千古的蘭亭集序。

還有張岱當年在西湖上,天與地白茫茫一片,他卻能發現“湖上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餘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那麼熱愛美食熱愛生命的他,和那個在湖心亭煮酒賞雪的“同痴者”,又是用什麼佐酒的?

如果說在這世界上,享用美食是人的肉身逃避的一種方式,那麼,那些不寫作、不看書,甚至不喜歡美食的人們,是如何設法逃避癲狂、憂鬱和恐慌的?

食物從來不只是食物本身,而是摻雜了無數人的生命故事,在人類歷史的縫隙中不斷擠壓、碰撞,枝葉生長得越來越複雜,直到長成今天的參天大樹。

正是這些風花雪月、歷史的色澤,和那些大樹的紋理,讓我對美食有了敬意,成為了一個有儀式感的食客。

所以,在成都請吃川菜,在川菜館裡請點川菜,在火鍋店裡請點辣鍋,這是一個四川人對外來食客的友情提示,也是我們最後的倔強。

王思聰的“反人類”,已突破了四川人的底線 | 易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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