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荒城北四十餘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藍,同名昭怙釐寺,而東西隨稱。佛像莊飾,殆越人工。——唐·玄奘《大唐西域記》

在《水經注》引《釋氏西域記》中記載:“國北四十里,山上有寺,名雀離大清淨”。《高僧轉》中鳩摩羅什又稱為“雀梨大寺”。後來據伯希和考證,昭怙釐、雀梨、雀離指的是同一個地方,就是現在的蘇巴什佛寺。

一、夕陽下的蘇巴什佛寺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夕陽下的蘇巴什佛寺遺址

曾經去過不少古城遺址,地處東疆的交河故城、高昌古城,遙望羅布泊裡的樓蘭古城,觸摸過輪臺古城,凝望過博格達沁古城……每一處歷經滄桑的殘垣都藏著一串串長長的歷史故事。

而在夕陽的蘇巴什古城卻不一樣,在歲月的風沙裡顯得極其協調又不加雕飾,即使現在只有頹敗不堪的城牆矗立在荒寂的土地上,雖然已經沒有了數千年前的佛光普照和梵音沐浴。但是在晚霞下的蘇巴什卻顯得像是一位垂暮的老者,卻感覺不到悲涼和悵然,反而能夠真正的靜下心來用最敏感的觸覺感受歷史的厚重。

在維吾爾語中“蘇巴什”的意思是“河的源頭”,而這裡正是《西遊記》裡豬八戒和唐僧師徒二人誤飲之後懷了孕的河,被稱為“母子河”,是西梁女國的護城河,也就是如今的庫車河。而蘇巴什正是位於庫車河上游、雀格塔爾山下,站在高處環首往下看去,在河床西岸,南北長約七百多米、寬約一百七十多米的範圍內都分佈著形態各異的遺址。河床東岸也有佛塔、石窟等遺址,但比河西岸規模略小。

既然有“母子河”,沒錯,這裡就是女兒國。唐玄奘在《大唐西域記》中寫道:有蘇伐刺瞿口旦羅國,唐言金氏……即東女國也,世以女為王,因以女稱國……東接吐蕃國,北接于闐國。”望著眼前約為五千多平方米的遺址,真的不敢想象鼎盛時期的西梁女國是何等的雄偉氣派,是何等的繁華富庶。要是當時唐僧留下來當個國王還是挺愜意的。

曾經的女兒國也是顯赫一時,後來成為了龜茲國的一部分。在魏晉時期,蘇巴什佛寺叫做雀離大寺,是當時龜茲國內做大的寺院,堪稱西域的佛教中心。據說高僧鳩摩羅什就曾在這裡坐著金獅子法座給西域各國的王公貴族們講授佛法,多少人以能被鳩摩羅什踏上一腳而為榮。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女兒國河西佛寺遺址

最高處據說是當年龜茲國的王宮,一步步踏上鬥曲蛇彎的臺階,撫摸著頹敗的黃土門牆,能夠想象得到當時這裡的輝煌大氣。四周的山上也映著熔黃,一鞭殘陽把整個遺址都鍍上了金碧。也許千古名臣班超就是在這裡揚起手中的馬鞭,在西域大地上寫下自己的亙古傳奇的吧!

二、西域的舍利信仰

二十世紀初,日本的大谷光瑞探險隊在蘇巴什遺址的西寺發掘了兩個舍利盒,現被收藏與日本東京博物館。1907年法國探險家伯希和也曾發現圓形舍利盒六個。1958年,北京大學黃文弼先生在西寺殿堂內曾發現大量陶器、銅錢、鐵器、木簡、經卷等。而且在佛寺北部還發現了十七個造型奇特的禪窟,內有殘存壁畫和石刻,這可比享譽世界的莫高窟還要早。

舍利盒是用來瘞藏舍利的容器,除此還有舍利瓶、舍利壺、舍利缽、舍利罐、函棺、函塔等,質地也有金屬、石、陶器、木質等,形狀各異。據《長阿含經》卷四《遊行經》記載,佛陀涅槃之後,茶毗遺骸,香姓婆羅門用舍利瓶將佛舍利分給八國,婆羅門則自得舍利瓶而歸。可見,最早的供養器具是舍利瓶。

在整個龜茲地區出土了很多的舍利盒,多以木質和陶製為主。這其中最精美的就是一具木質舍利盒,是由日本大谷光瑞探險隊在昭怙釐西大寺中心殿堂的廢墟下發現的。盒身為圓柱形,頂部是尖頂形,高31.2釐米,直徑37.3釐米,製作的非常精巧。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繪有龜茲樂舞的舍利盒

它的精美就在於盒身上繪製這的精彩圖案,盒頂上的圖案有連珠紋組成的四個圓形,圓形內飾是個演奏樂器的裸體童子,分別演奏著篳篥、豎箜篌、琵琶和一個彈撥樂器。而在盒身上描繪的則是一副龜茲樂舞圖,整個樂舞團隊由二十一人組成,引導樂舞隊的是手持舞旄的一位女舞者和身後斜插舞旄的男舞者,緊跟的是六個手牽著手的舞者,之後又是一名舞棍的獨舞者,後面跟著八人組成的樂隊,最後是三個兒童圍著一個持棍的獨舞者。

龜茲樂舞是中國傳統音樂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隨著它傳入中原,不但在中原地區頗受歡迎,還被日本“遣隋使”、“遣唐使”們帶到了日本,現在的日本雅樂中還有龜茲樂舞的影子。也促進了中原樂器的改革,現在音樂中的一些樂器都與龜茲樂器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和聯繫。

從龜茲地區分佈的這些舍利盒可以證明,當時的龜茲是千里佛國,而舍利信仰也 已經從遙遠的印度傳播到了西域。而如此大規模的佛寺建造,也說明龜茲的王公貴族是佛教的擁躉。《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廣弘明集》、《法苑珠林》和敦煌出土的文獻中都記載說,阿育王時期建造了八萬四千座佛舍利寶塔,在中國內地就有十九座,而有一部分應該就在西域。

“舍利”一詞是梵文Sarira的音譯,有被稱為“設利羅”、“室利羅”,中文的意思為“遺骨”或者“靈骨”等,通常指佛陀之遺骨,但是後來也指得道高僧的遺骨。而舍利也分為好多種:全身舍利與碎身舍利、生身舍利與法身舍利、真身舍利與影骨舍利、佛舍利與高僧舍利等。

為什麼早期的佛教會有舍利崇拜呢?這與早期佛教反對偶像崇拜有很大的關係,佛骨舍利被看作是佛的象徵,供養舍利也就成為佛教徒們夢寐以求的修行方式,他們認為瞻禮和供養舍利可以“生獲福利,死得上天”。

一切如來應、正、等覺本以大悲觀有情類,應於諸佛設利羅所歸敬供養而得度者,以金剛喻三摩地力,碎金剛身令如芥子,復以深廣大悲神力加持,如是佛設利羅令於如來般涅後,有得一粒如芥子量,種種供養其福無邊,於天人中受諸妙樂,乃至最後得盡苦際,故施他者其福為多。——《大般波羅密多經》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夕陽下的舍利塔

在佛教的影響下,很多人都覺得崇拜舍利就是與佛結緣,也出現了很多修建塔廟用來供奉舍利,見佛塔如見舍利,見舍利如見佛祖。舍利更是文化交流的使者,在20世紀60年代,我國的佛牙舍利就曾先後在緬甸、斯里蘭卡、柬埔寨、泰國等地展出,陝西法門寺的佛舍利也到臺灣、香港等地巡禮,受到了當地人民的崇拜和瞻仰,加深了人民之間的文化交流。

三、龜茲故地佛逝之殤

關於龜茲佛教消失不得不說一個人——禿黑魯·帖木兒汗,他是十四世紀東察合臺汗國的君主,也是最早信奉伊斯蘭教的蒙古貴族。更繞不開一對父子,父親叫謝赫哲馬魯丁,兒子叫

毛拉額什丁,他們的祖先是布哈拉的蘇菲派長老,屬於和卓家族,成吉思汗攻陷布哈拉之後把他們流放到了喀喇崑崙山一帶,後來遷居到了今阿克蘇,招收弟子進行傳教。

再一次行獵時,禿黑魯帖木兒初次遇謝赫哲馬魯丁,那時候他還不是君主,但是已經初步接受了伊斯蘭教,並許諾自己繼承汗位後要請謝赫哲馬魯丁為他舉行入教儀式。但是禿黑魯帖木兒繼承汗位之後謝赫哲馬魯丁卻已經死了,兒子額什丁舉行了隆重的入教儀式。從此,禿黑魯帖木兒歸信伊斯蘭教,西域大地上開始了綠色浪潮的蔓延。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庫車大寺

得到禿黑魯帖木兒汗的支持,額什丁來到龜茲故地庫車傳教,當時庫車是吐魯番佛教與伊斯蘭教的分界處,只要能夠瓦解庫車,就能夠輕鬆拿下吐魯番。額什丁帶著從中亞各地招攬來的五十多名傳教人士,組成了“庫車教團”,並劃分了宣傳、教育、寺產、司法等部門,而且獲得了禿黑魯帖木兒汗的大量經濟支持,並有武裝力量進行保護。

以庫車為中心,輻射阿克蘇、焉耆、沙雅和吐魯番等地區,在庫車修建清真寺、開辦經文學院、設立宗教法庭,散發《古蘭經》、《布哈里聖訓》等小冊子。雖然剛開始的傳教是平和的,但是也使用了一些間接強迫的手段,如教徒可以免除賦稅和得到優待,不信仰者就會受到拷打和虐待。

而在龜茲故地的寺廟、佛像、典籍、文物、壁畫等與佛有關的東西也沒有逃過庫車教團的殘忍之手,宗教法庭更是給佛教徒定上了莫須有的罪名加以屠殺,在這樣的黑暗籠罩下,許多佛教僧侶只能逃到了吐魯番。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在阿力麻裡的一些被迫信仰伊斯蘭教的民眾發動了暴動,庫車被壓迫的人們也紛紛響應,與庫車教團展開了對抗。導致正在西征途中的禿黑魯帖木兒不得不迅速返回平定暴動,缺乏組織的暴動很快被血腥的鎮壓,一萬多佛教徒被驅逐到了敦煌以東和阿富汗北部。

1360年,庫車地區的佛教徹底消亡,在額什丁庫車教團的狂熱而殘酷血腥壓迫下,民眾改信了伊斯蘭教,關於他們的暴力傳教雖然文字記載較少,但是從後來的考古就可見一斑。在發掘寺廟遺址時,發現很多撕毀的佛教典籍,被屠殺僧人的屍骨。

曾經的千里佛國被徹底取代,而庫車這一堵佛教與伊斯蘭教之間的“牆”被推倒,伊斯蘭教向東傳播的速度將無以阻擋。

曾經的輝煌佛國,玄奘、鳩摩羅什在此講經,現成戈壁中的廢墟

蘇巴什古城遺址


走下佛寺遺址再回首看看,心中充滿了留戀。比起克孜爾千佛洞,這裡鮮有人止,蘇巴什這顆歷史遺址的明珠,在西部蒼茫的戈壁中沐浴著霞光,似乎又綻放出佛陀臉上那超脫入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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