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我是一個80後，還是一個接受了10年半教育的80後。
因為我已經生了四個孩子，前兩個是我自願生的，後兩個，是在婆家人和孃家人的威逼利誘下，動機不純地生下來的。
十幾年前，讀完高二上學期後，我輟學跟著一個表姐去溫州打工。後來，在溫州認識了初戀男友。我是湖北的，男友是江西的，他對我很好，我們很相愛。
我和男友相戀半年多後同居了，不多久我便懷了孕，兩人正喜滋滋地憧憬著未來的婚姻生活時，我媽聞到風聲，一個人從老家火急火燎地趕到了溫州。
男友見到我媽凶神惡煞的樣子，有點膽戰心驚。我媽這是第一次見我男友，她一句客套話都沒有，就直接讓男友和我分手，說她不准許我嫁到外地。
男友自然不肯，我也不願意。那天，我們三人僵持了好久，誰都不肯讓步。
最後，我沒想到，一向強勢的我媽，竟然說要跪下來求我，不要嫁給一個外地的窮小子，說我以後一定會後悔的，她是過來人，她不會害我的。
我再愛男友，心中再不捨，也不敢如此大不孝，真的讓我媽對著親生女兒下跪。無奈之下，我最終還是泣不成聲地答應了我媽，跟男友分手，回家打胎。
男友見我選擇順從我媽，而放棄他和我們的孩子，特別失望。當晚他便收拾行李，滿眼血絲地離開了我們這間曾經無比溫馨的小出租屋。再也沒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現過。
第二天，我連辭職手續都沒有辦，跟房東匆忙退了房，就跟我媽一起回了老家。
我媽說趁月份小，流產不大傷身體，趕快做了，大點再做對身體傷害很大。我知道她這樣說只是一個藉口，她是怕我反悔，所以要速戰速決。
回到老家後，我媽帶我去市醫院做了人流。我的第一個孩子，我的第一段戀情，因為我的懦弱和我媽的強勢，就這麼沒有了。
02
在家坐小月子時，我的心情異常低落，很想念男友，覺得很對不起他，晚上躺在床上，總是一個人偷偷地哭。
我媽看我這個樣子，怕我想不開，時不時到我房裡跟我嘮叨，說女孩子嫁個好人家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什麼情啊愛的，都當不了飯吃。看看她，嫁給我老爸這個窮光蛋，辛苦大半輩子，還得繼續辛苦。
她怕我再偷偷去找男友，把我身份證收了起來，叫我暫時不要出去打工，先在家裡調養好身體，然後相親。
我當時心如死灰，其實根本沒有心思再出去工作，便天天在家裡當個閒人，吃飯睡覺，睡覺吃飯，也懶得理會鄰居們的閒言碎語。
在家裡行屍走肉地過了兩個多月後，我媽說，有個表姑給我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叫陶偉，比我大三歲，跟我們同一個鄉，不同村。
表姑說，這個陶偉家庭條件特別好，他父親是養魚專業戶，承包了一大片魚塘，估計家裡已經有幾百萬資產。他家的房子是他們那村建得最豪華的，在市裡也買了套房子。
唯獨一點不怎麼如意的就是，陶偉有個眼角旁邊長了一塊灰色的胎記，出生時從孃胎帶出來的，面積有點大。不過，他五官長得不醜，這個胎記顏色也不刺眼。
如果我願意和他見個面，表姑說，她就跟陶偉父母說說，叫他從外地回來一趟。
我媽一聽陶偉家條件這麼好，跟我家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哪還在意他臉上有沒有胎記，她那張已經長了不少皺紋的臉，笑得跟朵花似的，興奮地跟表姑說，見面見面見面，叫她快點安排。
而我，沒有反對，也沒有期待，想著反正愛情沒了，孩子也沒了，命運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
幾天後，表姑就領著陶偉來我家登門拜訪了。
他們是開一輛麵包車過來的，麵包車裡裝了很多禮物，給我父母買的補品就有好幾盒，還有幾大袋水果，還有煙、酒和肉。
我父母見這滿車的禮物，笑得見牙不見眼，對陶偉讚賞不已。
03
陶偉長得挺斯文，身高和五官都屬中等，但他右邊眼角的那塊灰色胎記，一下將他的整個顏值拉低了好幾個檔次。
這樣的男人，不讓人反感，但絕對也不會讓一個女孩子，能輕易地對他產生好感。
何況，他跟我前男友的外形比起來，實在是相距有點大。而且，我的身高和顏值都不錯，不過就是家庭條件差點，但也不至於要嫁給一個外形上有明顯缺陷的男人。
這次見面，我對陶偉很冷淡，全程一個笑臉都沒有。
但是，第二天，表姑卻對我媽說，陶偉相中我了，他父母也希望我和陶偉能先把婚訂了，年底或是開年時，就把婚結了。
我媽聽了表姑的話，就像中了500萬彩票一樣，樂開了花。而我，只覺得可笑，才見一面，就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定下來，至於嗎？我還未滿20歲呢！
我跟我媽說，我不喜歡陶偉，不訂親。
我媽便從此開啟了唐僧唸經模式，每天對我碎碎念，說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每個人都會老，帥不能當飯吃，何況陶偉也不算長得醜。
而且，為了說服我，我媽還開始各種打擊我，說我打過一次胎，沒有資本挑剔別人，只有別人挑剔我的份，叫我不要不知高低好歹，不知自己幾斤幾兩。
我媽說的這些貶低我的話，特別刺傷我，也讓我對自己的自我評價特別低，嚴重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配擁有更好的男人？是不是真的只能隨便找個男人湊合過一生？
而陶偉，或許是真的喜歡我，或許是受家人的慫恿和鼓勵，自第一次見面後，他每天都會在QQ上給我留言。
開始我真的不想回他，但他一直契而不捨，跟我聊了他很多的事，包括因為臉上那塊胎記，導致他從小到大都很自卑，一直連個真心朋友都沒有。
陶偉的坦白，讓我對他產生了一絲同情，但是我始終對他沒有一丁點動心的感覺。而且我也很清楚，我的心裡還裝著前男友。
為了讓陶偉知難而退，我故意把我和前男友的事，包括打胎的事都告訴了他。但我沒想到，我的坦白，卻起了反效果，陶偉說他不介意我的過去，他喜歡的是他見到的我，是眼神憂鬱的我。
最終，在我媽的打擊和高壓之下，及陶偉的真誠大度之下，我抱著將就，也抱著點破罐破摔的心態，答應了和陶偉訂親。
04
訂親後，陶偉返回了杭州工作，我則在市裡找了份賣衣服的工作，兩個人就靠QQ保持著聯繫。
大多時候，都是陶偉主動在QQ上找我聊天，我都是不鹹不淡地被動地回應著。這年的臘月，陶偉從杭州回來，和他父母一起向我家提了親，他家很大方地出了18.8萬彩禮。
那個時候，我們那邊嫁女兒要求的彩禮普遍都不高，本地嫁娶的彩禮大概也就幾萬塊，村裡聽過最高的彩禮是8.8萬。
陶偉父母知道我們村這邊的行情後，在最高的彩禮上主動加了10萬，當時震驚了我們全村。人人都說我嫁得好，我父母更是覺得揚眉吐氣。而我，只覺得有種被人當物品估價的感覺。
第二年大年初六，我和陶偉舉辦了婚禮。那天，裡面穿著白襯衣，打著紅領帶，外面穿著黑色西裝的他，臉上那塊大大的胎記，更讓我覺得有點突兀。
上了迎親的婚車，要離開自己的家時，我看見我媽哭了，我知道她是不捨，更是欣慰的哭，因為她覺得我這個女兒嫁得好。
我也哭了，但我不是不捨，而是傷悲，為自己嫁了一個並不愛的男人而傷悲。
我不知道，我的人生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別的女孩做新娘都是幸福的，而我，在新婚的這一天，卻不知幸福為何物。
婚後，我跟隨陶偉去了杭州。他依然做他的本行：水電裝修，而我，仍然找了份服裝銷售的工作。
陶偉在生活中是個不大愛說話的人，也不懂什麼情調，我和他雖然才新婚，但日子過得卻像老夫老妻，寡淡無味。
三個多月後，我檢查出懷孕了，我們的生活才有了一絲喜氣。婆婆得知我懷孕後，特別開心，叫我回來養胎，她好好料理我。
我說等孕中期再回來，婆婆也沒有勉強，但叮囑我趕快把工作辭了，第二天她還叫公公去銀行轉了兩萬塊錢給陶偉，讓陶偉轉給我，說讓我買些補品，吃好點。
婆婆還在電話裡笑著說，如果生了個孫子，到時再獎勵我兩萬塊。
當我收到陶偉轉過來的兩萬塊錢時，說句實話，心情很複雜。覺得嫁給有錢人家，確實沒有生存壓力，但是，也覺得自己似乎更像個商品。
05
公公婆婆生了三個孩子，但就只有陶偉一個兒子，他們想抱男孫的心情。我其實能理解，我也希望第一胎能給他們家生個男孩。
但是，老天並沒有讓他們如願，第一胎我生下的是個女兒。
不過，第一次做爺爺奶奶的他們，倒並沒有很明顯地表示出不高興。反倒是我媽，我還沒出月子時，她竟然就悄悄跟我說，等孩子一歲了，趕緊懷二胎，爭取生個兒子。
聽了我媽的話，我心裡很不舒服，但是也並沒有很放在心上。只是，女兒剛滿一歲時，月事不穩定，未做避免措施的我，竟然真如我媽所願，又懷孕了。
這次懷孕，我婆婆和我媽簡直比得知我第一次懷孕，還要高興。婆婆每天換著花樣，給我煲排骨湯、雞湯，我媽每兩個月，都會提一籃子土雞蛋過來。
這次的懷胎十月，是我婚後過得比較開心的日子。每天只需要陪著可愛的大女兒一起玩，家務什麼的，婆婆一概不讓我插手。
但這一胎，我生下的又是個女兒。
公公婆婆這次笑得特別勉強，我媽更是笑得像哭一樣難看，看著他們的表情，我的心情很低落。只有陶偉，倒顯得沒什麼失落，會笑著逗小女兒。
小女兒一歲多時，婆婆和我媽都開始明裡暗裡地，催我生三胎。本來我想等兩個女兒都讀幼兒園了，再去杭州工作，但她們倆都極力慫恿我早點出去，說孩子都斷奶了，婆婆能帶得了。
我媽甚至還說，婆婆如果帶不了兩個，她可以幫忙帶一個。
我知道我媽也是為我好，但我年紀輕輕，不想一直在不停地生孩子，所以根本沒有生三胎的想法。
但是，我也不想年紀輕輕，就一直呆在鄉下帶孩子。所以，儘管很不捨得兩個年幼的女兒，我還是去了杭州，和陶偉結束了異地。
我在杭州工作了三年，這三年期間，每次不管是打電話回來，還是放假回來，婆婆和我媽總是跟我提生三胎的事。我表面支吾著，說就是懷不上，實際上和陶偉一直在避孕。
有一年春節回去，也不知是婆婆還是我媽給陶偉洗了腦，年後回去杭州，陶偉就不怎麼願意再做避孕措施了，我也抱著僥倖心理沒強求他。
結果，我意外懷上了三胎。
06
得知又懷孕時，我第一念頭便是打掉，但陶偉不同意，而且還馬上告訴了公公婆婆和我媽。
我媽極力勸我不要打掉，說人家就一個兒子，我嫁過去，總要為人家生個兒子才行。不然，別人會說我不厚道。而且，我以後老了，也沒兒子送終，多淒涼，別人也會瞧不起我。
我媽的話，讓我很無語，也很糾結。
而我婆婆為了讓我生下三胎，當即就打了5萬塊錢給陶偉，叫他轉給我。婆婆說，這胎只要我願意生下來，不管是兒是女，到時再給我5萬塊。
我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或許也是對肚子裡的這個孩子有感情，或許是懦弱沒主見，或許是被錢所打動，我答應了他們，把這胎生下來。
然而，我第三胎生下的仍然是個女兒。
這次，公公婆婆和我媽，連假裝笑笑都不願意。我偷偷哭過幾次，為我這個一生下來就讓所有人失望的女兒而哭，也為自己的命運而哭。
婆婆之前說，三胎不管生兒生女，生下後都給我5萬塊，並沒有兌現。而我，自然沒臉開口提醒她。
三女兒一歲兩個月，剛會走路我就給她斷奶了。因為陶偉家裡的氛圍，確切地說，是婆婆對我的態度，讓我壓抑無比，只想快點從這家裡逃出去。
去杭州幾個月後，有天傍晚打電話回去，大女兒告訴我，她前兩天放學回來，沒看到小妹妹，現在也不在，但爺爺奶奶都在家。我很奇怪，也很不安，便叫大女兒把奶奶叫過來接電話。
結果，在我一再追問下，婆婆告訴我，她把三女兒送到了一個親戚家養。這個親戚兩個兒子都很大了，一直想要個女兒。
得知這個事，我氣憤不已，我問陶偉知不知道這個事，他支支吾吾地，顯然已經提前知道了。這下，我更氣憤了，和他大吵了一架，說他和他媽不是個人，而陶偉一直低著頭沒出聲。
第二天，我讓陶偉請假，和我一起趕回了老家。
我哀求婆婆，把三女兒接回來，婆婆就是不肯。我說，那就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去接，婆婆仍然不肯。她說，除非我給她生個孫子，她就把三孫女接回來。
已經毫不掩飾把我當成傳宗接代工具的婆婆，還有一直默不作聲的公公和老公，這樣的一家人，真的讓我心寒到極點。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我對婆婆說，如果再不告訴我，我就報警。
07
我說報警，婆婆竟然一點兒都不害怕。
她說，我要報警就報警，要是警察把三孫女找回來，那以後我自己帶回孃家養，她是不會幫我帶的。
見婆婆這樣說，我只好在報警前，先打了個電話給我媽。
我在電話裡把整件事情簡單說了下後，我媽非但沒有責怪婆婆，還勸我不要衝動，說她馬上就和我爸趕過來。
我爸騎著電動車載著我媽，風塵僕僕地從家裡趕了過來。我以為他們是來幫我，結果沒想到，他們是來幫婆婆說服我的。
我媽說，養我三女兒的那家經濟條件既然也好，又是陶偉家親戚，肯定不會虧待孩子。再說，孩子大點，也始終會接回來的，讓我不要瞎鬧。
聽了我媽的話，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我親媽，這也是個為人母的人。我流著淚，注視著我媽的臉問她：“媽，我只問你一句，我肯不肯幫我帶三女兒？”
我媽說，不是她不肯幫我帶三女兒，而是這次要是幫我，就是打親家的臉，也是在害我。
看著我媽、我爸，還有公公婆婆、陶偉，這五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我第一次體會到，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靠不住，包括最親的人。
最終，我咬著牙，心裡在滴著血，卻不得不和婆婆一人讓一步達成一致：等我生下四胎後，就把三女兒接回來，在這期間，我可以隨時去看她。
我還讓婆婆答應我一個條件，那就是：只要我一懷上四胎，她就必須馬上給我10萬。生下孩子後，再給我10萬。
婆婆或許怕我把錢一收，就把孩子打掉，這次給錢沒這麼爽快。
她說，確認我懷孕後，先給2萬，等做B超照出來是個男孩後，再給8萬，生下孫子後再給10萬。
08
和婆婆達成這個協議後，我從來沒有如此懊悔過。
懊悔自己，不該把婆婆之前給我的幾萬塊和自己之前的那些工資，都大手大腳地貼補父母和兩個弟弟，都大手大腳地花掉。
所以現在，我連獨自撫養一個女兒的經濟能力都沒有，只能靠再懷個孕來賺錢。
第二天，婆婆帶我去了那個親戚家，看到已經對我有點怯生的三女兒，我淚流不止。我在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儘快把她接到我身邊。
回到杭州後，我只有一個念頭，儘快懷孕。
而陶偉，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讓我懷/孕的工具。原本這麼多年對他積累的那點夫妻之情，經過三女兒這事，已經抹殺得一點不剩。
三個多月後，我終於檢查出懷孕了。幾天後，我便辭職回了陶偉家，我要讓那個重男輕女，狠心的婆婆好好地侍候我。
婆婆帶我去鎮醫院再做了次檢查，確認我確實懷孕後，她履行了之前的承諾，給了我2萬塊錢。
懷孕四個多月時，婆婆帶我去市裡做了彩超，但醫生不肯向我們提示胎兒的性別。
幾天後，婆婆說帶我去隔壁縣一個醫院再去做個B超，她說那邊醫生只要給他們封個幾百塊錢的紅包，就會告訴我們懷的是男是女。
此時，我才知道婆婆的意圖。她是想，如果我懷的是女兒，就讓我引掉，然後再逼我繼續懷，直到懷上兒子為止。
呵呵，我第四個孩子的命運，豈能再由她來操控？
09
去隔壁縣醫院做B超時，我封了兩個一千塊的紅包給B超室的兩個醫生。
我請求她們，無論是男是女，如果我婆婆等下問她們，都說是兒子。這兩個女醫生，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的請求。
其實，醫生告訴我，我這胎是女兒。說沒有失落，那肯定是假的，但是，生兒生女不由人，命運如此，我唯有接受。
婆婆問了我之後，果然又去問了給我做B超的醫生，從醫生口中證實我這胎懷的是兒子後，她才眉開眼笑地打電話給公公，叫他轉8萬塊錢給我。
幾個月後，我生下了第四個女兒。
當護士把女兒抱出產房後，我聽到了一個婦人的大哭聲，這個哭聲是婆婆的。還躺在產床上，全身虛弱的我，已經連心寒的力氣都沒有，大腦一片空白。
我媽得知我又生下了個女兒，在電話裡也哭了起來，說我命苦。呵呵，現在說我命苦，當初她可是說，我嫁給陶偉這麼有錢的人家，可是好命得很。
接下來我在陶偉家的日子，可以說是受盡冷眼，沒有一天舒心的日子。
四女兒才一歲，婆婆又開始催我生五胎。我媽也經常打電話給我，說我既然已經生了幾個了，又都是順產，不在乎再多生一個，說不定下個生的就是兒子。
面對這樣封建固執的婆婆和親媽，我只感到悲哀。我知道，這一生，估計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她們傳宗接代的想法。
只是可憐了我的三女兒，我沒有辦法把她馬上接回家。
10
給四女兒斷奶後，我不顧婆婆、我媽及陶偉的意見，沒有去杭州，而是去了市裡的一家品牌童裝店工作。
因為，我想離女兒們近點，每個月可以回去看她們，特別是我的三女兒，我得和她多培養感情。
在童裝店幹了快兩年，我升為了店長。在此期間，婆婆和我媽沒少說我，叫我去杭州和陶偉一起，叫我趕快再生一個。
我不再和她們爭，更不再受她們的影響。如今的我，已經很清楚自己的未來該怎麼走。
在童裝店做了快一年店長後，我辭了職，自己在市裡開了一家童裝店，請了兩個女員工。
事業上了軌道後，我去了收養三女兒的親戚家，懇請他們，把孩子還給我。
開始，任憑我怎麼求，他們都不肯，說當初和我婆婆說好了，這個孩子就當他們家女兒，一直放他們家養的，而且他們和孩子也有感情了。
我很誠懇地請求了幾次後，他們還不肯，沒辦法，軟的不行，只好又來硬的。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堅持不肯把孩子還給我，那我只好去派出所報案，如果警察不管，那就再請律師打官司。
這一招果然管用，他們打電話對我婆婆發了頓牢騷後，終於肯讓我把三女兒帶走。我也給他們補償了一筆錢。
11
我沒有把三女兒帶回陶偉家，而是帶回了市裡，託朋友把她安排進市裡的一家小學。三女兒安排妥當後，我把四女兒也接了過來讀幼兒園。
二女兒小學畢業後，我說讓她來市裡讀中學，婆婆不肯，說我一個接一個地把孩子都弄過去，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思。
我說，我能安什麼心思，市裡教育質量好，我為孩子讀書成績著想而已。況且，就算不接過來讀初中，三年過後，孩子要是考上重點高中，不照樣是要到市裡來嗎？
婆婆大概見我說的有理，二女兒自己也願意來市裡讀書，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我把二女兒也接走。
至於大女兒，她當時還有一年就中考，不適宜轉校。我鼓勵她，一定要認真讀書，爭取考到市裡的高中，這樣就能跟媽媽和妹妹們每天晚上住一起。
一個人，帶著三個女兒住到市裡，還一邊經營一家童裝店，要說不辛苦，要說壓力不大，那一定是騙人的。但是，這種辛苦、壓力大的日子，我卻覺得無比踏實、心安。
每天只要看到幾個女兒在一起開心地玩鬧，我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原本，和陶偉分居兩地的這幾年，我跟他之間的關係越來越生疏，根本不像對夫妻。但我把幾個女兒接到身邊後，他開始每天晚上都會打電話過來，跟我聊幾句後，再跟幾個女兒一人聊一會兒。
這一年的春節，陶偉回來把他們家早就在市裡買的那套毛壞房裝修了，說裝修好後，我帶著女兒們住進去，不必在外租房。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第一次感到，這個男人臉上的那一大塊胎記，竟然一點都不刺眼了。
12
第二年秋天，我和女兒們搬進新房子的時候，陶偉也搬了進來。他說，他不去杭州了，有門手藝，他不相信在市裡找不到事做。
婆婆見陶偉和我結束了兩地分居的生活，又開始催我們生孫子。
為了斷絕她的念頭，我告訴她，過幾天我就去結紮，永遠都不打算再生了。如果她非要生孫子，那就讓陶偉和我離婚，四個孩子，就算陶家全部不要，我一個人也能養得起。
婆婆聽了我的話，氣得不停罵我。我懶得跟她計較，隨即掛掉了電話。
一個多小時後，我媽打電話過來，一個勁勸我，不要去結紮，不要做糊塗事，還說她在廟裡求過籤，我第五胎生的一定是兒子。
我不想再和我媽就生孩子這個話題，繼續多費唇舌，我也告訴她，再逼我生，我就離婚。
兩天後，陶偉提著一袋消炎藥，走路很不自然地回來，並遞給我一份病歷，對我說，我不用去做結紮手術，因為他今天去做了。
在我震驚得還不知道開口說什麼時，他就打電話平靜地把這事告訴了他媽。
我在旁邊聽到婆婆一直在電話裡哭，陶偉勸解了她好半天，她的情緒才慢慢緩和下來，貌似開始接受了自己的兒子打定了主意，不會再給她生孫子的事實。
這樣的陶偉，這樣的一個老公，無疑是讓我感動的。
曾經，我覺得自己的婚姻就是一場將就，是被他人和命運推著走，而不是我自己想走的。
曾經，我覺得自己就是傳宗接代的工具，覺得自己和自己嫁的這個男人都糟糕透了，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獲得幸福的可能。
如今，我發覺，當我不再屈服於人，不再屈服於所謂的命運，當我敢於反抗，當我變得強大時，我當初選擇的這場將就的婚姻，我嫁的這個有明顯缺陷的男人，都有了讓我感到幸福，感到心動的地方。
如今，我們一家六口，活得熱熱鬧鬧，每天都有歡聲笑語縈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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