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 從“曜變天目”到“覺色敦煌”

原標題:評展|《六柿圖》與曜變天目,何以與“破草鞋”相提並論

以親身的觀展體驗和獨立的視角,評點近期展覽。

日本美秀美術館的 “大德寺龍光院·國寶曜變天目與破草鞋”,平日完全不對外開放的龍光院毫不吝嗇地將寺院中傳承的茶器、書畫、文獻、甚至匾額和茶室拉門全部放進了美術館;上海寶龍美術館的“覺色敦煌——1650敦煌大展”展出敦煌高清複製品,有特點,但也有不足處;北京“轉譯:2019年度(第十一屆)三影堂攝影獎作品展”見證十餘年來攝影作品媒介的拓寬。

“大德寺龍光院·國寶曜變天目與破草鞋”

地點:日本美秀美術館

展期:2019年3月21日-5月19日(展覽期間會替換展品)

票價:1100日元

點評:在看到展覽之前“曜變天目與破草鞋”的展覽名非常吸引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與曜變天目碗相提並論的竟是破草鞋?後才明白此處的“破草鞋”是指四處傳教宣道的精神,如同國寶一般至高無上。在牧溪《柿慄圖》前回頭望向獨立於黑色背景中的曜變天目碗,如同品味牧溪的六度般若後看到璀璨圓滿。

到日本看展的運氣很好,正值日本美秀美術館外垂櫻的滿開,沿著隧道一點點目送著這片粉色直到她消失在這蜿蜿蜒蜒,便是彷彿若有光後的豁然開朗。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貝聿銘設計的美秀美術館,取《桃花源記》之意境

此行是為牧溪的《六柿圖》,聲名赫赫卻鮮有公共展出;也為牧溪,在日本被奉為畫道的大恩人卻在中國史料中甚少被記錄其生平言論;而大德寺從不對外開放的龍光院所藏的曜變天目碗更是神隱密不示人,此次出山成為展覽的最大看點,這些都如同一個又一個秘密散落在掩映於信樂丘陵中的美秀美術館之中等你來拾取。

展廳的入口還原了龍光寺的景象,一步步地彷彿有一種從喧囂走進寺內的遁世感。展廳規劃上主要以龍光院創始人江月宗把玩的書畫、茶具為主以及圍繞在他周邊的畫師、藝術、文人群體等相關的文物。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展覽名“曜變天目與破草鞋”

在看到展覽之前“曜變天目與破草鞋”的展覽名非常吸引我,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與曜變天目碗相提並論的竟是破草鞋?後才明白此處的“破草鞋”是指四處傳教宣道的精神,如同國寶一般至高無上。

隨著人潮蠕動至陳列著曜變天目的展廳,展廳佈置成極簡純黑,唯有一束光由上及下地射在碗內,去除了多餘的光源干擾更為曜變天目增添了幾分神秘,繞玻璃罩一圈如見星辰流轉,在燈光的作用下碗內繁星熠熠散發著她獨有的神秘力量。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美秀美術館曜變天目展廳©MIHOMUSEUM

再往前走一抬頭便竟是我朝思暮想的牧溪《柿慄圖》兩幅,初見這被廣泛流傳的圖像百感交集。在空無一物的背景上牧溪用簡逸的筆法、五分的墨色描繪出六個柿子的靜物狀態,畫面中的柿子造型無一雷同,而其中一扁柿的出格打破了排列的單調,牧溪僅用水墨卻畫出了逼真,將禪意和深遠的內涵全揉進了凝練的繪畫語言中。看著這六顆柿子跨越數百年依然的飽滿結實,如同瞻仰六粒珍貴舍利又如同品味牧溪的六度般若。此時我再回頭望向獨立於黑色背景中的曜變天目碗,她彷彿也如同一顆代表著圓滿的柿子.......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牧溪《柿慄圖》之“六柿圖”©MIHOMUSEUM

除了這兩件國寶外,讓我印象極為深刻的是現場搭建模擬的密庵茶室,龍光院裡的密庵茶室是日本三大國寶茶席之一,數百年依然保持著原貌,包括僧人的茶道禮儀也保留著當年的傳統。為了儘可能還原真實為觀眾解密,展廳播放密庵茶室的茶道視頻,宋代密庵鹹傑禪師奉行“禪茶一味”,將禪意融入了品茶之中。影片無任何一句多言,只見茶葉碾得精細,茶具擦得乾淨,茶道者按照嚴格的傳承點炭火、煮水、抹茶,每一個手勢一絲不苟,既有武士般的利落又有舞蹈般的飄逸。觀眾屏氣凝神地看每一個有條不紊的步驟,舉手投足盡顯莊重,將日常行為與宗教、哲學倫理和美學融為一爐,欣賞茶道彷彿在欣賞一門綜合的藝術。同時展覽也貼心地在展廳一隅的茶室將部分珍貴茶具陳列其中,引得觀眾更加身臨其境地觀賞,此時此刻她們彷彿不再是隻展品而是真實的茶室實景,在親切中嗅出幽幽茶文化香。整個觀展過程充滿儀式感如同飲上一碗上品好茶。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展覽現場搭建的密庵茶室©MIHOMUSEUM

此次展覽展品全面豐富,完全不對外開放的龍光院毫不吝嗇地一次性將寺院中傳承的茶器、書畫、文獻、甚至匾額和茶室拉門都全部放進了美術館。讓大家有幸能夠打破想象一睹龍光院的的豐厚寶藏。

覺色敦煌——1650敦煌大展

地點:寶龍美術館(上海)

展期:2019年4月27日-7月14日

票價:120元

點評:敦煌,僅是高清複製品,就足以讓人如痴如醉,但美術館方面還需在策展理念上多下功夫。

大漠深處的敦煌如同神蹟一般的存在,無論是千年之前出關的馬隊、虔誠的供養人,還是當下的旅行者、文化歷史藝術愛好者。敦煌的洞窟、彩塑、壁畫,包括常書鴻等一代代敦煌人……一切的一切都讓人無限嚮往、頂禮膜拜。

然而,眾所周知,因為太過珍貴,一般旅行者即使身處敦煌也只能看到敦煌藝術的九牛一毛,而洞窟內看壁畫的光線也僅是射入的一線自然光和導覽手中微弱的手電。

近年來,敦煌研究院也一直在研究敦煌的數字化保護,希望讓觀眾對敦煌瞭解多一點的同時,也希望敦煌保存地更久一點。而其中讓敦煌藝術走入中國各個城市也是舉措之一。

其中最令筆者記憶猶新的是2013年底浙江美術館舉辦的《煌煌大觀——敦煌藝術展》,記憶中此次展覽因為質量極高,且免費,故幾乎天天排隊,而進館之後,也確實沒有讓人失望,幾個大型的石窟復原、敦煌研究院歷年壁畫臨摹作品、張大千意臨的敦煌、敦煌經卷,以及以文獻形式對敦煌學的普及。讓眾多未到敦煌的人幾乎零距離感受敦煌的魅力,此展也被譽為“浙江省近十年最好的展覽”。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寶龍美術館“覺色敦煌——1650敦煌大展”展出的一個復原洞窟

近幾年來,僅上海就舉行了多場敦煌展,比較影響力較大的有喜馬拉雅美術館和徐匯藝術館,作為民營美術館的喜馬拉雅將展覽辦得聲勢浩大,雖也有為數不多的經典展品,但因為前後期的收取多重門票,把敦煌展辦得頗具爭議。相比之下在公立的徐匯藝術館舉辦的“敦煌音舞”展,以壁畫中的音樂為切入點,雖是小成本,但也零票價,雖無一件真跡,但從研究的角度,也讓觀者受益匪淺。

幾次敦煌展下來,基本上觀者也大約知道展覽的模式:敦煌文物太過珍貴,敦煌展為敦煌複製品展實為正常,當然運氣好能有這張敦煌寫卷。那麼“敦煌展”的關鍵就是看策展方如何講好敦煌故事。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覺色敦煌——1650敦煌大展”展覽現場

在這樣的背景下,再去看寶龍美術館的“覺色敦煌”,雖無期待,但也希望有一些驚喜,然而事實上,仍有些遺憾。

展廳首先營造出莫高窟的氛圍黃沙枯藤,在這樣的環境下牆上掛著敦煌壁畫和敦煌臨摹的複製品,展廳中間散落擺放著敦煌造像,再往下需要穿過當代陶藝家蔣晟的白瓷佛像展區,走入敦煌經書場景和一個複製洞窟,以及大屏的敦煌壁畫互動區。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展覽現場展出的大幅複製敦煌壁畫,可見高清細節

走完此展,發現拍攝的圖片均為敦煌壁畫高清複製品的局部,這也是展覽值得一看的地方,可以肯定的是即使到了敦煌,對於敦煌的經典壁畫也看不到那麼全,那麼清晰。那些美術史書上模糊卻早已深入記憶的“摩詰經變”“阿彌陀說法圖”等無比清晰地展現在面前,過去在書本或圖錄上被忽略的細節或是印刷模糊的地方在此一覽無遺,加之不同時代的壁畫複製品在同一展廳陳列,不同時代的繪畫風格也顯而易見。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展覽現場展出的大幅複製敦煌壁畫,可見高清細節

僅是高清複製品,就足以讓人如痴如醉。這是敦煌的穿越千年的美。而作為美術館應更多向公眾解讀、傳遞這種美。

轉譯:2019年度(第十一屆)三影堂攝影獎作品展

地點:三影堂攝影藝術中心(北京)

票價:60元(通票)

點評:展覽呈現在有工業感的建築內,攝影作品多是系列性的,各自劃歸於隱含的主題框架下。由此,攝影的展陳、排列也成為了整個作品的一部分。同時十餘年來三影堂也見證了攝影作品媒介的拓寬。

不覺間,三影堂攝影作品展已經走過了十一屆。作為通過公開招募、評委團評選並最終實施的展覽,自然難有十足完整的展覽線索。不過,這次以“轉譯”為題的展覽還是依照題材劃分出一些板塊,埋藏了一些敘事的脈絡,呈現了對社會事件的關注,對個人生活的刻畫,以及攝影形式的突破性等等。歸根結底,展覽仍然是由作品構成的,通過海量遴選而最終脫穎而出的入圍作品,無疑還是有諸多佳作出現的。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展覽現場

展覽呈現在有工業感的建築內,有自然光打下;攝影作品多是系列性的,各自劃歸於隱含的主題框架下,每位藝術家各有一片區域呈現各自的系列作品。由此,攝影的展陳、排列也成為了整個作品的一部分,為敘事增光添彩。多少也源於這樣的開放度,我們也見證了展覽中攝影作品媒介的拓寬——即不再限於二維平面的輸出影像,而更包含了現成品、檔案、裝置和移動影像等等。

也許和三影堂創辦人及藝術總監榮榮&映裡的專長和創作相關,本屆展覽也呈現了質量上乘、展陳亦有新意的“私攝影”作品,如愛人之間維持兩年的每天為對方拍照留下的影像記錄,事無鉅細地“暴露”私人生活的細節,照片雖小,鋪陳開來卻又宏大,似是生活的點滴匯聚為洪流。同樣引人注目的另一種創作傾向是挖掘家族史的方法,其中生髮的不僅是對個人從何而來的反思,更有交雜其間的歷史意識;在形式上,因為過往與歷史的在場,檔案成為了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於是,這樣的創作往往由涵蓋綜合媒介的攝影裝置構成。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李林,《黃河農場》,2007-2018

展覽中,採取類似創作方法的作品有兩件極為精彩。一是李林用餐盒和照片構建的《黃河農場》,題目源於上世紀五十年代土地改革到文革階段的山東的一處勞動改造地,而藝術家的父親便曾是來這裡改造的知青們的一員。由此,藝術家回訪此地,調研拍攝,取材轉譯,刺穿宏大歷史的幕布,窺見個體的渺小瞬間。另一件家族史相關的創作是汪瀅瀅的《洄》,藝術家的父親同樣遭到下放,不過去的是河北。歷史給家庭帶來的轉折之外,還有父母關係破裂另又引起的情感缺失。作品的創作有回想人生、自我找尋的意味,文獻檔案臺的歷史材料默默敘述著一個家庭的悲歡離合……攝影在此除了回到紀實的本能,也成為了認知和療傷的手段。

今夏 从“曜变天目”到“觉色敦煌”

汪瀅瀅,《洄》,2016-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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